第48章 归来
“大叔，我们现在得回书院复命，就不继续叨扰。感谢您收留我们一晚，这钱还请您收下，日后若是得空我们还会来看望您的。”文筠忙挡在气愤的马文才身前，对老伯语气诚恳地说道，说罢又便他微微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也罢，小兄弟中午做的那一顿饭，我老头子吃得开心，这饭钱就抵房钱了。”老伯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将它塞回给文筠，如此说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情人相会是一场缘分，知己相交亦是缘分，我能与你们相遇也算有缘。”
老伯说着，背朝三人折下桃树上最是繁茂的枝丫递给祝英台，“五柳先生你们请不回去，我这里的桃花倒可以带回你们书院，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祝英台因着五柳先生的逝世的消息有些消沉，现在看着怀中的桃花顿时又喜笑颜开朝老伯道谢辞别。
文筠只得将银两收回，也道了声告辞拉着马文才跟在祝英台后面打算离去。还没走两步，又被身后的老伯叫住，
“小兄弟，你等一下。”
文筠不解，和马文才一齐停下脚步。
“啧啧，瞧你们俩，真是一刻不离腻腻歪歪。正好，来，拿着。”
老伯手上不知何时又摘了一大把桃花，文筠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
“阿嚏！！！”
花粉直接涌入鼻腔让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喷嚏。
“诶呦呦，对不住。”老伯不好意思地看着文筠涕泗横流的模样，道歉的语气却非常没有诚意。
马文才见文筠一个接着一个喷嚏，连忙拿过她怀里的桃花恼怒地瞪了老伯一眼。文筠没说什么只摇摇头扯了扯马文才的袖口示意他先上路。
“这种人我一看到他就不舒服，临走了还要戏弄你，太过分了！”马文才愤然。
文筠扯着嘴角跟在马文才身后赌气地小声说道：“嗯，我以后也不要喜欢五柳先生了。”
马文才不解，有些奇怪地开口：“五柳先生他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生生死死皆是那个大叔自己说的。五柳先生的坟是大叔立的那他们一定关系匪浅，他与你不对付就是和我不对付，所以我也不喜欢五柳先生了。”文筠低着头念念叨叨，马文才听她幼稚的言语觉得好笑，心里却熨帖极了。
果然，小姑娘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
五柳先生既已不在人世，那么三人也没有逗留的必要于是立刻牵马启程踏上回书院的路途。路上，不知祝英台突然想通了什么，非得提议往后山崎岖抄小路回书院。
文筠没什么意见，祝英台脚步匆匆怎么想都是为着见情郎，想早点见到梁山伯。自己的情郎就在身边或快或慢都无所谓，就是考虑到马文才既要背弓箭和包袱又要抱着桃树枝怕他辛苦，那还是抄近路早点回书院比较好。
“英台，你别走太快呀，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后山的路实在有些崎岖难走，文筠见马文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捻起袖子替踮着脚替他擦汗。
祝英台停住转身本想说什么，但见文筠和马文才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顿时住了嘴。
马文才看文筠垫着脚才能够着自己的前额很有眼力见地低下头。
“等等，”他突然抓住文筠的手，往不远处看去，因着习武的缘故耳力极好依稀能听到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什么？”文筠收回手问道。
“那边有一处山泉。”马文才手往前方指去。
文筠往马文才手指的方向走去，拨开草丛真的看见泉水从石涧流下，文筠不禁上前伸手鞠了一捧，只觉得这山泉泠然入口微甜。
“文才兄，这泉水好喝。”文筠兴奋地朝马文才招呼道，而后又喊了祝英台过来尝尝。
“真的呢。”祝英台亦伸手小酌了一口惊喜地说道。
马文才手里抱着桃枝行动不便，文筠看了积极主动地举着一捧水凑到马文才面前。马文才看着小姑娘殷勤的样子愉悦地笑了笑，刚低下头就听突然的一声喷嚏于是惨烈地被泼了一脸水。
“阿嚏！文才兄，阿……我不是故，故意的……阿嚏！”文筠与马文才凑得近了，不小心吸了一鼻子花粉正在激动地打着喷嚏所以一时没注意，手上一抖泼他一脸水现在既愧疚又不知所措，连忙掏出手绢边打着喷嚏边帮马文才擦拭脸上的水滴。
祝英台看着马文才出糗没忍住哈哈哈大笑，马文才没生文筠的气，可一见祝英台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不满追着就要给她好看。
就这样，三人嬉笑怒骂打打闹闹一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书院。
文筠三人刚上山就见小珊和马统两个人并排乖巧地在山门口等着。
“公子，马公子。你们回来啦！”小珊看到自家小姐开心坏了，一见文筠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们一直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吗？”文筠疑惑地问道。
“对呀刘公子，从您和公子下山到现在小珊她就一直拉着我在这山门口等着，半夜都不回去。”马统在一旁撇着嘴小声‘告状’。
文筠一听简直不要太感动，忙说要给小珊加月钱买好吃的。只见小珊嘻嘻一笑得意地瞅一眼马统比了个计划通的手势。
马文才眼尖见着他们比划小动作心下了然这两个人是在哄着小姑娘，于是不满地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扔给马统，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们别挡着路，而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文筠后面跟着祝英台往山长的书房走去。
山长与师母都在书房，听了他们如实的禀告情况后师母突然脸色一变，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恍惚地跌落在椅子上捂嘴哭泣。
众人皆是一惊，知情的山长安慰了师母好一阵她才恢复过来。原是因为五柳先生是师母表哥，情谊深重，听了他逝世的消息一时不敢相信大受打击。
文筠见师母悲戚的模样心生不忍，思考许久还是觉得先不告知师母实情。一来，老伯即是五柳先生只不过她的猜测如果老伯说的话是真的不就空欢喜一场；二来，山长有言，陶先生性本自然，对世间无甚留恋。老伯谎称五柳先生故去也是一种婉然的拒绝，若是强求反倒不好。
“你有心事吗？”马文才蓦地开口朝文筠问道。
从山长的书房出来，祝英台被银心急匆匆地叫走之后，文筠就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即便五柳先生还在人世，我们或许也请不回他吧。”
“怎么可能，他若活着我就一定能将他请回来。”马文才自信言道。
“那他怎么都不愿呢。”文筠抬头对上马文才的眼睛。
“那就绑回来。”马文才理所当然地回答。
文筠不禁眉头微蹙，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是文才兄会做的事，“强扭的瓜不甜。”
“管他甜不甜能任务完成就行。”马文才不甚在意地揽文筠的肩膀。
“霸道。”文筠撇了撇嘴，耸肩说道。
“你不喜欢。”马文才轻笑着凑近了她的耳边。
“我倒是真不喜欢，可你能改吗？”文筠随意地开口没想过马文才能做到。
“能啊，只要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少年人抚上小姑娘的发顶，迎着阳光温柔而认真地笑道。
“……”文筠心底一滞，看着马文才专注的眼神，突然没由来地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银心拉着祝英台走掉的神色太过焦急匆忙，文筠不由得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可捺不住马文才非要带自己一起去见朝廷派来的方正考评官。
“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去见那个王大人？”
“他与我们家是世交，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那还真算的上亲故，文筠了然地点点头。
既是文才兄的长辈文筠自然抱着尊重的心态，只不过当真正见到王卓然王大人其人时，她面上虽是极为恭敬可心里好笑得不行。
她来尼山书院之后好歹也跟文才兄见了一番世面，但粉面熏香的男子还是没怎么遇到，不过今天她算是见到活的娘娘腔了。
只见那王大人面庞粉饰得煞白，唇上点缀两抹胭脂红，还没走近扑面而来就是极为浓重的香粉味。
“阿嚏！”她鼻头发痒一时没忍住。
王大人慌忙捻起丝绢极为嫌弃地瞥了文筠一眼，马文才看不过王大人嫌弃的模样挡在文筠身前替她解释：“文筠她下山时受粉尘侵扰患上鼻疾现在还未痊愈请王叔叔不要见怪。”
“实在抱歉王大人，学生失礼了。”文筠也急忙低头作揖认错，而后不着痕迹地往马文才身后的方向又退了几步。
“罢了，以后小心些。”王卓然大人有大量地说道，而后才正视端详马文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夸赞了一番，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指着文筠幽幽地开口：“等等……我知道你，刘文筠。”
“刘建的小……儿子？”王大人眉毛一挑。
“确是。”文筠再次恭敬地躬身。
“呵，”王卓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语气不妙，“文才的父亲马大人曾和我说过他相看了一个姑娘，和文才十分般配家世相当情投意合，乃彭城刘将军的小女刘文筠。你是刘将军小子，亦叫刘文筠。这姐姐竟然和弟弟一个名姓，倒是奇也怪哉呵。”
文筠一噎，心虚得没敢说话，把头低得更深了。
王大人话已至此，哪里还看不出文筠是女扮男装，他本就眼尖，男子和女子的差别一眼就能分清，更何况躲在马文才身后的学子个头矮小瘦弱，娇小玲珑实在太过柔软清秀。
“荒唐！”王卓然开始有些激动，考虑到还在门外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压低了声音，“一个女子扮成男装来书院同一群男人厮混。不顾名节廉耻，简直荒唐。我，我这就修书给你父亲让他赶紧把你领走！”
“王叔叔！”马文才惊怒。
“王大人！”王卓然的话实在刺耳难听，文筠咬着牙红了眼眶，抬起头正视他。
“文筠来书院读书已经过父亲首肯，再说女子读书怎么就不讲名节不顾廉耻了？我自认为谨小慎微从未有过逾矩又何谈与男子厮混？！王大人实在应该慎言，切莫凭空污人清白！”
“王叔叔，筠儿来书院之后一直与我同吃同住，要说名节清白那也是我的，身为学子她品学兼优力争上游并无过错，还请王叔叔不要为难她。”马文才好歹控制了脾气伸出手将文筠护在身后，知道王大人会给他面子所以尽力平和语调。
“你父亲并不知情吧。”王卓然不免想到马大人兴高采烈的傻样子朝自己说道自家儿子和刘家姑娘有多般配，直道文才给他们马家找了个好媳妇。
“父亲即便知晓也不会多说什么。”马文才不可否置，但能察觉到王大人似乎松了口。
“嘁，那个马俊升当然无所谓……算了既然你们双方父母都不在意，倒像是我在棒打鸳鸯，罢了罢了。刘文筠，只要你安安分分不弄出乱子被人发现，我就先留你下来。”王大人扭捏造作地瞟了二人一眼，阴恻恻地警告，而后又指向马文才：“还有你，文才。以你的身份、才学、品状当属书院第一，可是现在落在那个梁山伯之后，让我怎么向你爹交代呢？”
“小侄会凭自己的本事赢过他的，为了公平起见，我觉得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马文才眼神躲闪，并不想让人提起被梁山伯压过一头的事。
“公平？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多一两桩又如何，明天我就让你看一出好戏。”王卓然冷哼一声眼神阴狠，说了半晌话，随后他矫矫揉揉地说自己乏了让二人回去休息，文筠忍了许久还是意气难平不情不愿地作揖告辞。
王卓然嗤笑一声朝马文才来了句“看好你媳妇。”就转身回屋将屋门重重地关上。
文筠龇着牙气得往空中挥舞拳头恨不得隔空把王卓然揍成鼻青脸肿，“好啦，有我在谁都不能让你离开。”马文才无奈地看着文筠炸毛的样子拉过她的手劝她回去。
“他说得对，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但是我想能少一件就少一件！”文筠安静下来，回想起王大人的话，心里渐渐有了要和他作对的主意。
“什么？”马文才摸不着头脑。
“文才兄，我们去找山伯。”文筠突然拉起马文才的手就要走。
“找他做什么？”马文才不悦。
“当然是让王大人这出戏唱不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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