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刁难
马文才觉得,最近他的小姑娘有点反常。
白日里不论上课吃饭活动,只要和自己待在一起,就一定要保持距离,表现得有礼又客套比之前疏离了不少。可私底下却更粘人了,从前抱一抱都要脸红的人现在竟然会时不时偷亲他两下,得逞的模样活像只偷腥的猫。
文筠人前人后的反差实在太大,让马文才一下难以适应,纠结着该对她白天的疏离生气呢还是应该对她私底下越发的亲昵开心。
关于自家小姐最近的变化,小珊有着和马文才一样的困惑……以及气愤。
她家小姐最近真是太不知收敛了!
平时和马公子搂搂抱抱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可是现在竟然发展到一言不合就要人亲亲的地步就太离谱了。
“小姐,你还未出阁呢,怎么好和马公子那么,那么……亲密。”小珊犹犹豫豫,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好好规劝一下她家小姐。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哪点不对的文筠此刻却有些震惊,拿着毛笔的手滞在空中。
她平时都对文才兄这么客气了,竟然还觉得他们太亲密了?!
“哪有闺阁小姐直接亲别的男子?”小珊又补充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文筠突然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狼毫,笑着解释道:“书院里有关我与文才兄的谣言仍旧沸沸扬扬,所以明面上我只能疏远他。可我怕文才兄伤心,私下里那般亲密也算是补偿,”说到这,文筠不由得小脸一红,对着小珊保证道:“你放心,我只在私下无人时才那样对文才兄,绝不会教旁人发现。”
“小姐……你真觉得这样有用吗?”小珊听完文筠的话神色微妙,犹豫着开口。
“嗯?”文筠眨了眨眼,而后垂头叹气:“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可是,您不想想为什么书院里会有您与马公子的谣言。这不是小姐你敬而远之就能解决的……”小珊小声嘀咕。
“为什么这么说?”文筠皱着眉偏过头,问道。
“您没发现吗?马公子看小姐您的眼神可不一般,温柔多情的哪像是对待同窗的模样?要说你们俩之间没点事情谁信呢……”小珊说完无奈地瞟了一眼文筠。
“……是哦,你说得对!怪不得王蓝田他们看我与文才兄的眼神那么奇怪。哎呀,我这脑子……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文筠恍然大悟,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
文筠沉吟片刻,忽地眼珠一转:“恶人自要恶人磨。他们许是见我好欺负可又惹不起文才兄才流传出这些谣言来恶心人。”
“可现在有王大人在,最近几日王蓝田之流也都安分不少……不过,这王大人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为人处事不可谓不刻薄。等着吧,书院里迟早会因为他闹出乱子的。”到时候,不论什么流言蜚语全都没人顾及了。
文筠这边小算盘打得响亮,另一边梁祝的祸事却悄然而至。
又到了品状排行放榜之日,学子看着两侧布帘上的榜首之名开始评头论足。
“这梁山伯是交了什么好运,又上了一次榜首?”
“就是,不过是个落魄子弟,布衣之身,凭什么屡次上榜?!”三三两两的学子开始起哄说着酸话。
祝英台听了这些闲言碎语比梁山伯更加激动,愤愤不平气得指着说闲话的学子争论起来。
文筠倒是没太注意梁祝的情况,她一见榜首有马文才的名字便高兴得忘乎所以,扯着他的衣袖欣喜地道贺。
“哼。”马文才望着梁山伯的身侧不屑地从鼻子里呵出冷气,脸上大写的不爽。
就凭梁山伯也配和他一起上榜?不自量力。
“山伯他出主意为书院引来山泉水,这可是大功一件。”文筠小声逼逼。
……
马文才突然噎住。
“那山泉水还是我发现的。”马公子不服气道。
“所以你和山伯一起上榜了呀。”文筠乖巧地侧头,轻轻一笑:“你们都是书院的大功臣,荣登榜首,可喜可贺。”
……
马文才再次凝噎,半晌,吐出一口浊气。
哎,小姑娘总是有办法让他发不出任何脾气。
文筠见马文才无奈地笑容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捏他的手心表示赞赏。
她知道那晚搭管道的文才兄有多尽心尽力,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屑脸上写着不愿,可实际上却是最卖力的那一个。梁山伯文弱,祝英台瘦小又是女子,其他人也不过门外汉,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只有文才兄,听了梁山伯的主意立刻会意,干活干脆利落,手脚麻利,一个晚上忙得不行,不知出了多少力气。
他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地倒是诚实。要是文才兄能真诚点,温和点,也许在书院会更讨人喜欢吧。
文筠抿嘴望着马文才棱角分明的英挺侧脸,忍不住弯起嘴角。
没关系,她知道他的好也就够了。
又一日陈夫子无聊的课上。文筠正拿出论语垫着好打盹,突然鼻头一痒,喷嚏和王大人尖细的嗓音一起响起。
“好你个陈子俊!”王大人走路带风,气势汹汹地闯进学堂。
他指着陈夫子的脑袋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刁难:“朝廷让你在这里督学,你竟然连这样的人都收进学府,你对得起朝廷给你的俸禄吗?!”
“……确实是我疏忽了……”陈夫子竟也二话不说,低头卑微地打颤,忙不迭认错。
“哼!那个人,上无功勋耀堂,下无血缘亲贵,论法也不是士族子弟。你竟敢违背朝廷的规矩乱收学子,”王大人咬牙切齿,“陈子俊,你就等着被革职吧!”
嗯哼?
文筠的睡意被王大人打搅得一干二净,一听将陈夫子革职之言突然来劲,坐得板正眼里冒光,悄咪咪地凑近马文才的耳边小声道:
“文才兄,我觉得有一好出戏要上演。”
“哦?”马文才莫名地看着文筠兴奋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王大人。子俊在书院多年,监课督学,向来恪尽职守并无越矩之行。你指的人是谁,说出来,好让大家公论。”路过学堂的山长听王大人的话头不对,连忙进门,俯身施礼后不疾不徐地问道。
“我说的这个人嘛……就是他,梁山伯!”王大人轻蔑一笑,拿在手中的折扇凌厉地指向梁山伯。
“梁山伯?”
“正是他!”王大人气得哼声:“他的父亲虽曾为县官,却已辞世多年。论法论理,他都已是平民子弟,怎可留在本书院读书?”
山长是再宽厚仁慈不过的人,又十分爱惜梁山伯的才华与品格,哪里肯同意王大人的说辞,于是一番据理力争,并不想让王卓然如愿将梁山伯逐出书院。
“要留梁山伯,就得治陈子俊失职之罪;要留陈子俊,就必须将梁山伯驱逐出书院!两个人只能留一个,听任山长裁决吧。”王大人不依不饶,将问题坏心眼地抛给山长。
就在山长左右为难之际,陈夫子突然跪在山上面前,悲愤交加道:“山长,您就忍心看我受到牵连吗?”
哦豁?
这就是一句话定了梁山伯的过错咯?
“果真是好一出大戏。”文筠低声暗骂,陈夫子虽然装得悲惨实际上眼底全是嘲弄阴险,呵,又是王卓然与陈夫子两人导演的阴谋。
她握紧拳头,心中无尽讽刺。这书院有一个陈夫子一群王蓝田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一个所谓“贤良方正考评官”王卓然,如此以往,书院的风气如何不被败坏?
“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卑贱学子,一个是你倚仗多年的督导夫子。山长,孰轻孰重,有这么难以取舍吗?”王卓然继续煽风点火,话里话外都是讥讽暗示。
“山长,陈夫子不能走。”梁山伯终于站起身,开口确实为陈夫子求情。
“哼,那就是你小子走!”王大人冷哼道。
“我也不走。”梁山伯朝着王卓然愤然道:“朝廷法度不公,为什么平民就不能读书?不能为黎民百姓献出心智呢?王大人,您若是好官,就该替学生据理力争而不是反过来为难学子,为难夫子和山长啊。”
梁山伯此言一出,王卓然顿时被激怒,气得够呛指着他说道:“你,你!好一个憨厚的学子,好一副尖牙利嘴!”王大人许是被气狠了,干脆也不演下去,破罐破摔:“我,我偏不是个好官!你又能奈我何?!”
“如何,你是要牵连陈夫子,还是要自己走人?!”王卓然继续咄咄逼人。
“王,唔……”文筠刚准备站起身却被马文才一把按下,突然捂住她的嘴。
“你昨晚刚被王卓然警告,现在还要为梁山伯出头?!”马文才有些气急瞪了文筠一眼,小声怒道:“因为梁山伯得罪王卓然,你是不想在书院继续待下去了吗?!”
文筠连忙摇头。
马文才这才放开捂住她的手转而抓紧她的胳膊。
“不用你插手,祝英台比你更着急。”马文才阴沉着一张俊脸心情十分之不美妙。
“文才兄……”文筠弱弱地唤道,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马文才没理她,赌气地将衣袖拉过。
祝英台果然看不过王卓然如此刁难梁山伯,起身出言维护,话中之意梁山伯与自己已经结为八拜之交,即是上虞祝家的义故那也算在士族之列,留在书院读书便无可指摘。
王大人虽然不肯罢休,但亦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地愤然离去。
“文才兄!文才兄你等等我!”
课后,文筠奋力地迈着小短腿在后边却怎么也追不上生了气的马文才。
“我错了,我应该多考虑自己的处境也多考虑你的。我不应该多管闲事,总是冒冒失失,我应该多长点脑子而不是总凭着气性说话办事……”文筠一边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反省马文才生自己气的理由。
马文才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静默地看着身后因为追逐自己小脸变得红扑扑,双眸湿润委屈,不安地抿着双唇的的文筠。
“……你没有错。”马文才蓦地开口。
文筠没听明白马文才的意思,吓得更加眼泪汪汪。
他看着不知所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是我太狭隘了。”
他实在没有必要生气,只是联想到梁山伯三番两次将压过自己一头,又让他气愤得不行。他承认,他嫉妒梁山伯,嫉妒他比自己更得书院学子的信赖和支持,嫉妒他才学品状胜自己一筹,嫉妒他只要有难总能得到筠儿的关心担忧。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拔尖而不是被一个平民踩在脚下,他只希望属于他的东西是全身心被他拥有而不是分出善良温暖去对待旁人。
但他不会让小姑娘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
他不是一个君子,即便温软良善如她更配一个温润谦和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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