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四卷 声声慢 第二节
第二节
连着几日,才将行李收拣好了。管家姓刘,又带了一众家丁丫鬟来让我与林规挑选。林规听说临走时嫌麻烦,只带了宏子,所以好好挑了一番。我随行的数个嬷嬷都是带我许久的,又觉得刘叔带来的这些都不太合眼,便说不缺人,回房去了。但刘叔说这边少有人说官话,若不配一个既会说官话也通方言的当地丫头,出行怕是不便。
我想起卖馄饨的大娘口里说的与春儿相似年纪的女儿来。但却觉得不妥,还是在院里一众丫鬟里看了一番,良久才挑出一个勉强合眼缘的。那丫头看着略有些敦厚,面相也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便道:“把那个姑娘叫来我看看。”
刘叔唤她来,让我给她起个名字。
我问她:“你叫什么?”
那丫头福了一福道:“我家里还有个姐姐,姐姐叫天心,我便叫月圆。”
我笑道:“你这名字倒和你本人挺合的。便不改了,就这样叫着罢。”又与她说些话,才知她因家中南北方人皆有,是以官话方言都说得极好,且与我说话时也算大方,便要了她到我房里。
人物都定好,才有空闲出门走一走。我邀林规同行,他却老大不愿意,又说自己晕船还没好,要在床上躺一躺。我便叫上阿细春儿与那月圆一同出门了。月圆那丫头看着安静,对这邻近却是熟悉得很,历史人情,皆讲得头头是道。问她驿站在何处,她也不赘言,只说跟着她走便是。
我笑道:“幸得昨日听了刘叔的话要了你来,不然我这出门怎么得了。”
月圆道:“其实这小城虽比不得小姐所待的京城,但到底民风淳朴,治安有序,人也是热心的,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
一番行走其实也大略与那大娘说的类似。便是左拐右拐,过了一座小桥,便见一座飘着青旗,上书一个“驿”字的小楼。楼后传来马匹的响鼻声,楼前几张小桌摆些酒水。月圆道:“那便是驿站了。”
我却被驿站对面一丛植物吸引,直直奔了过去。
这是迎春,是百花里开放最早的迎春啊。
“你待去江南,便找一棵开花最早的树守着。待第一朵花开了,便写信给我,我就去江南看你。”
月圆道:“我们这地方东边有山挡着,春天暖风吹不过来,所以开春开得晚些。这迎春也怕还要一两月才能开花罢。”
我有些失落地放开还未长叶的枝丫。
抬眼见到大娘所说的镖局,便走了进去。柜台前一个白净的小哥正写着账目,见我们一行人进来,打招呼道:“客官有什么需要,寄镖么?”说的却是一口略微生硬的官话。
我问道:“我想问上一问,从这边寄信寄物去京城,需要多久?”
那小哥道:“这便有不同的情况。你若单单去驿站送信,虽是走官道,但也查得严,便要得月余;但若以镖来送,我则以咱们福来镖局的牌匾担保,十来天便平安送到。这边离京城其实也不算远,最近新修了栈道,路上又都平安,是以送货都是极快的。”
待打探清楚,回到府中我便提笔与卫白写信。跟他说我已经安全抵达,对水土适应得也很好,将宅子里的情况与他讲了。
又寻些零零碎碎的话来写上,诸如“我发现一个极好玩的事。我们在京城与人指路,都说东南西北,只因条条道路都修得南通北直,但这南方小城街道弯弯绕绕,你去问路,当地人尽说前后左右,叫人好不习惯。”
便去到镖局。看那小哥将信封好,与身后厚厚一摞信件摆到一处,心中却想起一事来:“不是不相信你们护镖的能力,可就算我的信平安到了,如何能保证收信的便是本人呢?”
那小哥道:“你与那收信的人可有暗号、对子之类没有?”
我一愣,我与他哪里定过什么暗号?
“或者是只有你们知道的贴己话也是可以的。”小哥笑道,“不过也不要太贴己……”
我脸一热,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便问他何时提亲罢。若他回答腊月十四,便是那人了。若不是……”
若不是又怎么办呢?
小哥见我犹豫,便道:“我看你这封信也不是很厚。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也可再写一封,若一封送不到那人手上,还有另一封备着。我这里恰好有笔墨纸张,你若不嫌弃,便在那边的桌椅上写了罢。”
我摆手道:“我只是送个心意,寄信给他也只是说些不打紧的闲话。若老天实在不肯替我传这份心意,我也不做这赘余之事。不过依旧是多谢您了。”道过告辞,便转身要走,却被门槛绊了,幸得旁边阿细扶住才未摔下,却差点撞着一人。我也未抬头,只见那人锦衣宝靴,是个公子,急忙躬身欲道歉。
那公子却将我的手肘扶住:“姑娘没事罢?”
他说的不是官话,但我听了个大概懂。便起身低头对月圆道:“跟他说我无事。”我声音说得极小,他却听见了,清了清嗓子用官话道:“没事便好。”
我听那拿腔捏调的语气,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拿袖子掩了面抬头去瞟他,但见他倒是面如冠玉,生得确实有几分人才。可他这时毫不避嫌地怔怔将我望着,眉宇间透露些许迂腐气息。我被这气息搅得有些心烦,告了辞便要走。可那人又跟将出来,拦在我面前道:“我乃这城里七品官员刘汶二子刘郴之,此前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何处人氏……”
我心头便无名火起,冷笑道:“原来是刘二公子。我此前也不曾见过你,好巧好巧,便让我们维持着这缘分,以后也不要再见罢。”也不管他是何反应,直接走了。
阿细急急追上:“我们初来乍到,便对人家这般横眉冷对,是不是不太好……”
我道:“他排行老几不好,叫刘什么不好。也没个眼力见的,哪能那样看人家姑娘。更不用说我已经明确表示我要走,他还缠着我不放。”
春儿嘻嘻笑道:“小姐这样才解气呢。对这种不懂姑娘还装作特别懂的狗皮膏药,就要狠狠揭了扔到地上,才能叫他长记性。”
阿细却道:“我还记得是谁说只有卫先生眼光独到能看上她,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如此嘛。”
我横她一眼:“你再多嘴,我就把你许给他。等到正式办婚事,怎么也要半年以后。反正我半年之后就回京,成亲那天盖头盖着他也看不见新娘是谁,到时候就算下了休书,你也回不去了。”
只过几天安稳日子,一日起床时,右边脸却像是肿了。我以为是前一日吃得辛辣些上了火,便去一个郎中那,想着抓几服药来吃。那郎中替我把了脉,又要我张嘴来看,却道这不是气血的问题,而是我多长了半颗牙。
我奇道:“牙不都是一颗一颗地长,哪里有多长半颗的说法?”
那郎中因去看病的人多了,极为不耐烦,只说我若信不过他便去别家;若信得他来,便要将那半颗牙拔掉,否则不仅脸肿,只怕会牵得牙疼、头痛、发热等一并发了。我听得吓人,却想再熬上一熬,说不定能熬过,这痛过得几日自己消了也说不定。可过了几日,这牙牵着的痛愈发重,我无法,只得又找另一个郎中来宅子里。那郎中看了也是奇道:“一般人的牙应是二十八颗,顶多也是三十二颗,而你却是三十二颗半。”要拔牙的说法却也与之前的那个郎中并无二致。
郎中道:“见你往常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镇痛的药物怕是已经吃了许多,拔牙时用来镇压疼痛的麻醉药物恐怕不能发挥全部的效果……”
我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拔了。大夫请回罢。”
那郎中正收拾药箱,林规却从外头跳了进来:“我就说嘛,你这病秧子怎么可能不生病。”我见他神采奕奕,像是身体已经大好,便道:“你也不用身子一好了便来奚落我,也不知在船上吐得胆汁都快没有的人是谁。”
林规轻哼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你再说两句,这封信我就不给你了。”
我心下一惊:“什么信?”第一反应便是卫白的回信,可我的信前几日才发,如今定是还在路上,哪里有什么回信呢?
“当然是我二姐夫的信啰。”林规痞气一笑,“咱们来做个交换嘛。”
我虽疑惑,但也应了林规的请求。原来这小子到这才几日,去一处卖蒸糕的铺子买蒸糕时,便看上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是当地一个官员家的小姐,尤其喜欢些书画诗词。“她说要搞什么以文会友,不让我跟她约了时间地点喝茶聊天,只要书信往来。文章我会写,可我这一手字恐怕差那么一点,我把我写的文章给你,你帮我再抄一遍罢,好不好?”
我道:“你要求我帮忙,当然不能光出一篇文章,文房四宝,一样可都是不能少的。又是写给姑娘的,信纸自然不能是普通宣纸……”
林规抢白道:“为什么不能?”
春儿在一旁白他一眼:“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意?什么叫情调?”
我轻咳一声,林规便后退一步,离春儿站得远些。我抬眼瞥见他手里信封上似有若无的暗纹,道:“你看看你手里的信封便知道了。”
林规低头望去,嗤道:“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女儿情调……”又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喜道,“我知道了,便是要变得特殊,叫她一见便知道是我。”
我一愣。我这本是信口胡诌,他却按照自己理解有新的领会了。
他喜滋滋地坐下:“我不会挑这些,也来不及去买了。你这里有没有现成的,借我一张,下次双倍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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