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卷 诉衷情 第一节
第三卷诉衷情
第一节
自与卫白歌会那日相见，分离已有五六天。却因究竟到了年关，不管是府里或是西凝楼里，都是好一番清算盘点，再加上三哥与采青的婚事也要筹备，连我这一向无事之人也忙得无暇想其他。
一晚正要卸了妆扮入睡，忽见屋外灯火渐起，又听得门外嘈杂，奔跑通传声响成一片，算算日子，应是二哥与三哥此时回府。以往二哥出门归家，我总是头一个去迎，这回心中却总觉得有卫白的事情膈应着，对二哥的依赖淡了好些，此刻只想着熄了灯装作睡了，明早再去请安。但究竟觉得不妥，提了灯笼去门口接了。
二哥下车来看见我，细细端详一番，皱了皱眉：“不过是几日不见你，怎的打扮变化这样大？”
我道：“不过是晚上点着灯，我这妆又没来得及卸，带了一天有些糊了，便见得重些。你这回去西边，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
二哥哈哈一笑：“有是自然有的，不过今日已经这般迟，得等明日二哥去回了爹娘，再去找你。快去里屋歇息罢，外头怎的这样冷。”
我便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却不是如何想睡，便走上一走。抬眼看见那棵海棠，忽才想起那日应了她却拖了许久、到现在也未做好的事来。顿时觉得有些难堪，正要走近，却听她道：“也亏你到现在才记起，成日里不是与那说书先生在一处便是做些无聊琐事，把我交代你的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道：“是我不好，白白耽误了这许久。可我见了那物便昏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棠树叹口气道：“这些我是知道的。你与那宝贝是有缘分，只是你如今不如往前，再要磨合，定要遭点磨难。再说我要你帮忙那事，你也不必做了。”
我奇道：“这是为何？你已寻到你的伙伴了？”
“哪里。这些日我一直修炼，功力见涨了些，便去库房里看了一看那宝贝，却发现那宝贝虽然表面看着没有损坏，其实内里有个肉眼见不着的缺口，本来里头聚集的灵力从那口里都流散了。便是个再好的宝贝，现今也只是个废物，你如今又这样，更不知要如何才能将那缺口补全。我也不要去想这些捷径，自己好好修炼，再去寻桃修娘罢。”
我安慰道：“你那伙伴也许某日也会回来寻你的。”
海棠树哼了一声道：“她自然会回来。我与她那样好，她又是与我一同立过誓的。”
我一愣，忽然想起我也曾有与那桃修娘一样的朋友啊。默默回到屋里躺了，想起那个脸蛋白净、总叫着我“好姐姐”的小姑娘来。一路将从小到大的欢声捋下来，陈旧的回忆总是美好，最后的终结却是她灰暗看着我的眼和一室散乱。
心中终究觉得酸楚。
宝淑，我便是什么都能让，话本你拿去，糕点你拿去。我纵是只剩一个铜钱，买一个烧饼，你扯一大半去吃掉，我也甘愿。我们都是爹娘不疼的女儿，只是我终究有一个待我好些的二哥，你便是住到我的屋子里，从此做我亲生的妹妹，我也不是不舍得。我知道你比我更不容易，所以我可以装作看不见你从小艳羡目光里隐隐的妒忌，可以娇你纵你。
可是卫白，我不能让，亦不许你夺。
你便当我自私罢，便当我翻脸便剪断这十多年的情谊罢。
就这样想着，一颗心一直绞着般不舍，只觉身处混沌，孤寂万分，备受煎熬，怕是直至后半夜才睡去。可才闭上眼，床边却有动静。我以为是将阿细闹醒了，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身着华服、珠翠满头的女子。那女子眉似远山烟雨般平稳秀丽，眼尾却微微下拉，无辜神情如同一泓清水；而一抹朱唇又丰厚饱满，初看清纯，细细琢磨之下，其娇媚竟比茹烟还要胜上十分八分。
我愣道：“我这……是做梦了，还是又遇上个妖精不成？”
那美人却十分悲戚，流下泪来：“是梦啊、是梦啊。你不仅没了脑子，良心也全被狗吃了个干净，连我也不认识了。”
我道：“你要找的是负了你的心上人罢，我是个女子，欢喜的也是男儿，你……定是托梦托错了。”
美人一记娇拳打在我肩上：“错什么错，我费了这许久，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找到你，还抱一丝希望你能记起以前的事，没曾想你却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一怔，试探道：“你找的……可是碧水？”
她眼泪霎时便决了堤，扑身将我抱住：“还好还好，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又松开我来仔细将我看着，“你仔细想想，我是谁？”
我看着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简直心疼得一塌糊涂，为难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哭道：“天帝这个狗'日的，把我这个对你这么重要的人都抹得干干净净，真是怎么得了？除了你自己，你快说你还记得谁？”
这样一个好看的女子，张口却是男子惯常说的粗鄙之语。
天帝……又是谁？
我想了一想，皱眉道：“大……鱼？卫白？”
她却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迟疑道：“九重上、碧海底、寄魂盅？”
她神情莫测起来：“你就记得那些、那个破碗？那人呢？你不记得了？在九重上那么久，天天跟个傻子似的就只知道念叨他，都不记得了？”
我定一定神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一缕修炼了十四万年的魂魄，后来收服了寄魂盅，又打败了鬼界太子尘凌的战神？他是不是住在天尽头，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美人忙道：“对对对，就是他。”
我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和我是什么关系？”
美人道：“他是你痴了好几千年的人。没有名字。”
我愣了。没有名字？
美人却急忙来摇我：“我呢？我叫什么，我是谁，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了？”见我茫然看着她，恨铁不成钢般叹一口气，“我是离悬啊，九重上司星轨的星君离悬，九重上长得最好看、对你最好的那个神仙，我还教你怎么追那人来着。我的夫君，他是司雷的屋皆，我们成亲的时候你也在的。”又叹一口气，轻声道，“你要记住，这虽是个梦，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此次一是来看看你，二是前几日观星象时，偶然发现一月之后你这处将有大乱，便特地瞒了天帝老头子托梦来告诉你。你性命虽无虞，但怎样都要小心。时间怕要来不及，我先去了。”
话音刚落，平地便一阵风起，方才还在床边的人忽然便消失了，只留一抹冷香在鼻尖。不知怎么，便想起夜空里璀璨的银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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