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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日,接连阴沉了好些时日的天总算是见了晴,鸟雀一反常态的登上枝头和鸣,青石廊檐下微风轻拂,初秋的天竟显了几分春意。

  “嬷嬷,嬷嬷!”桂枝见叫不醒守在六小姐门前的婆子,便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背,婆子一个打颤,差点儿从杌凳上跌了下来。

  瞧清桂枝和她身后站着的郑姨娘,婆子有些惴惴,咽了口唾沫嗫嚅道,“姨娘,我……我昨夜也守着小姐呢,今儿个就有些犯困……”

  郑姨娘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倒无责难之色,只淡淡说道,“你在外间儿守着要尽心,实在是力不能及了,换个人也使得。”

  婆子点头,问道,“姨娘是不是来看小姐?”

  郑姨娘微微颔首,婆子忙躬身让开了。

  长颐方睡了午觉,正于案边低首练字,橘月进来通禀说是郑姨娘来了。

  藤纸上纵情挥洒的狼毫顿了顿,浓黑的墨汁霎时间便在乳白上晕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将狼毫搁在笔架上,长颐淡淡问道,“爹爹还未解禁,她来干什么?”

  橘月回道,“郑姨娘说大人已准了。”

  长颐默不作声,垂首提笔将那曲词写完,又拿了镇纸压上,方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柑香临窗而站,闻声忙去打帘子。

  “长颐这气色瞧着比前些时日好了些。”郑姨娘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盘锦襦裙,头上的钗环比往日多了根金簪,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长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冷不热的说道,“姨娘也是容色焕发呢。”

  郑姨娘见长颐如今态度稍有和缓,心说果然是小孩脾性。

  因而越发眉眼含笑,拉着长颐在榻上坐下,笑着道,“我给你求了个金坠子,你带在身上,对那些个邪祟想是会有点效果的。”

  她话音刚落,桂枝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子,葫芦纹遍布匣身,是上好的梨花木制成的。

  长颐没搭手,橘月上前接下了。

  “这个佛坠子是姨娘月前专程去法源寺求得,还特地请了高僧开光,只求姑娘你能身康体健,安平喜乐,方才全了姨娘的心思。”桂枝笑着说道。

  郑姨娘柔美的面容上也露出淡淡笑意,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话都说到这份上,长颐再冷淡以待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她略偏头,橘月已知意,捧了木匣子来。

  长颐探手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弥勒佛的挂坠,寸许长,赤金色,成色上佳。

  看来她这次很是费了番功夫,比上次送的金簪更加贵重,便是给沈平江瞧了也只会赞她一句好,定不会说她的半点不是。

  “我也不求你能日日带在身上,只要能放在这房中,我便也安心了。”郑姨娘关切道,眼中满是拳拳之意。

  长颐阖上匣子,从榻上跳将下来,目光在房中晃悠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多宝架上。

  她将匣子放上去,因为她个头还不见高,是以放在了偏下方的位置,只是匣子上方正对着的便是那御赐的天青双龙纹耳瓶,已可见对其的郑重了。

  长颐放好后才又回榻上坐着,笑着道,“谢谢姨娘。”

  郑姨娘摆了摆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夫人待我不薄,我照料着你是应该的。”

  见长颐神色有些恍惚,郑姨娘又轻叹道,“这几日你被拘在房中定然无趣吧?”

  长颐淡淡唔了一声,是挺无趣的。

  “可怜见的……”郑姨娘揽了长颐在怀里,为她柔柔顺背,长颐僵硬的靠着,也不推拒。

  “还好你伯母这几日就要入京,不然也不知你爹爹要拘着你到什么时候。”

  长颐从她怀中退了出来,欢喜道,“爹爹准我出去了?”

  郑姨娘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准是准了,不过你爹爹说这几日你还得在房里修身养性,等你大伯母到了,我们好一道前去迎她。”

  长颐暗想,怪说她今日春光满面,原来是爹爹要给她长脸。

  她这位大伯母乃是大伯沈平洋的嫡妻,爹爹让郑姨娘和她一道相迎,不就是有意要抬了她做正房。

  “只有大伯母来了吗?”长颐好奇问道。

  郑姨娘摇头,“还有你大伯母的一双儿女,听说她此次进京是为了送你堂哥入国子监。”

  长颐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两人又叙了会儿闲话,郑姨娘方带着丫鬟告退,长颐虚留了她几句,待她走后又回到桌案边练字。

  湛白的纸页上墨色如刀,起承转合间似要削金断玉。

  上辈子郑姨娘是被扶正了的,还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先是怂恿爹爹送她入宫,后来又想法子让哥哥纳了她的内侄女儿,之后还害得嫂嫂落了胎,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说没有细处的证据,但长颐在宫里待了许多年头,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长颐自是不想让她当上正房,但郑姨娘做事一贯是谨言慎行的。

  更何况郑姨娘的哥哥如今已谋了盐运司副使的差事,手里头又握着兴哥儿这个法宝,要让爹爹厌了她实在是件难事。

  世事万端,诸般烦乱,自这几日被禁足,长颐已深知她不能急性,需得慢慢来才是。

  那日郑姨娘来看望过长颐后,又过了几日的光阴才收到了大伯母的信件,说是出了涞水已到涿州,不日即能进京。

  虽才短短几年,长颐已经快要想不起他们的面容了,只依稀记得她死前沈循知流放廉州,沈长晴充了官妓。

  都是不好的下场……

  窗棂外桂树发了新枝,墨绿的枝桠上淡黄簇簇,似云雪堆叠,阵阵沁人的清香远远地透了进来。

  长颐又往窗边靠了靠,那股子香气越发浓烈了。

  她正出神,橘月打了帘子,“小姐,大人来了。”

  长颐微应了声,让橘月给她梳髻,换了身艳丽的袄裙才出了房门。

  见长颐容色甚好,眉间并无忧思,沈平江已宽了三分心,只是假意板着脸责问长颐,“你可知错了?”

  长颐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乖觉的回道,“知错了,我已铭记在心,以后再不混说了,爹爹别生气。”

  沈平江这才展露笑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念着你能同那谢家的女儿般才名在外,但是你不小了,总得要明些事理。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才是正道,你日前做的梦必是发怔了,忘了才是好的,不然说出去难免为家里添些祸事。”

  长颐正襟危坐,认真听着爹爹的训诫。

  沈平江见她如此,只当这些时日的禁足是真见了效,以往长颐从不曾不哭不闹的听他唠叨这么久的。

  “听说郑姨娘送了你一方坠子。”沈平江问道。

  长颐忙偏头吩咐橘月去把那金坠子领来,沈平江挥手止了,“你娘走得早,郑姨娘是个好的,你平日里和她多亲近亲近。”

  长颐抿唇,低头拿过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掩饰自己面上的尴尬。

  沈平江自是瞧见了长颐的遮掩,便先揭过这一茬,“等你大伯母带着你堂姐来了,你得收收那爱娇的性子,好生和你堂姐相处,切莫生了事端。”

  长颐唔了一声,顾自用青瓷茶盖儿拨弄着杯里的茶叶玩。

  沈平江知道她能在这儿安静的坐这小半会儿已是到了极限,遂也不拘着她,又细交代了几句便让她回房休息。

  眼见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长颐离去,沈平江越发感到力不从心,按理说这些道理都应该是内宅妇人来教导才是,他堂堂二品大员,却要在这上面消磨光阴。

  从前他想着长颐和循安年幼,怕娶了新妇会怠慢了他们兄妹,如今他们也大了,他倒是可以放手了。

  且说这厢,吴氏自出了涿州后,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国子监入学前几日入了顺天府。

  一进城门,吴氏先命奴仆在城中新买了一辆漆朱马车,紫盖朱身,轩俊气派,必不能堕了颜面。

  又使人新雇了马车夫,那车夫一听说是去沈府,艳羡连连,驾着马车就气势如虹的奔了乌衣巷。

  马车驶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进了一处僻静的街巷,最后停在了沈府门前。

  吴氏挑帘一望,朱漆大门下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轩昂的正门旁是两间兽头小门,门房见有人来了,忙上前询问。

  等他细细的问清楚了方才遣人进里通禀,又躬身请夫人小姐们在马车中再候上片刻,嘴里致歉连连,说是怠慢了贵客。

  吴氏暗自吸了一口气,心道这可真是了不得,她素日便知小叔子是个有出息的,却没想到他能做到朝中二品大员。

  瞧了眼正偏头打盹的沈长晴,吴氏轻轻摇醒她,“长晴,醒醒,到你二伯家了。”

  沈长晴眯瞪瞪的睁开眼,咕哝了一声,“这就到了?”

  他们昨日连夜赶路,没在客栈里歇息,沈长晴被马车颠的整夜睡不着,现下很是困倦。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沈长晴略挑开帘子望了眼,登时双眸大睁,偏头同吴氏叹道,“二伯家好气派,我看比都指挥使的府邸还要豪阔。”

  吴氏笑她,“虽然同是二品官,但一个在京,一个外放,到底是有些不同的,你进府后且警醒着点。”

  沈长晴点头,吴氏本也就不操心她,只是顺口提点一句,她真正忧心的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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