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39 源氏重工
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在东京街头经过，一夜雨后，东京的空气清新，微微透着海藻般的气味。
叶清和漠然地看着窗外。
这是座整饬有序的城市，行人步伐很快，但他们的行动都有规律可循，每个人都像是在看不见的铁轨上运行着。
楚子航扭头看见路明非也正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瞳孔中映出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是个被规则约束的国家。整个国家是一部复杂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这部机器上的零件，被规则约束着高速运转。这样的生活想来也真可怕。”楚子航轻声说，“你是不是也在想这个？”
“不……我是在想日本女孩的小腿好粗……”
“同道中人啊！我一看到他们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身材太好了。你看你看，那个……”叶清和一脸终于找到组织的表情，拽着路明非旁若无人地的点评着外面女孩的身材。
楚子航默默扫了眼叶清和的身体，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小师妹的身材确实很好。（为什么隐约觉得歪楼了？）
车停下了。穿黑色西装的女孩拉开车门，双手贴着裤线深鞠躬：“欢迎本部专员驾临日本分部参观。”
“我本来以为会有黑衣男夹道鞠躬的。”恺撒钻出车来。
“如果参观家族神社的话他们还保持着夹道欢迎的传统，但在东市内不得不低调一些，以免惊扰周边邻居，请贵宾见谅。”源稚生的助理矢吹樱站在车门外迎接，带着恺撒小组进了办公楼。
1层的办公大厅，5层6层的高架公路，28层呼叫中心， 29层的联络部，30层的战略部……叶清和默默的记着参观的所有地方，一路上都安静的异常，不过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反常。
此时樱拉开了一处隐蔽的拉门，带着他们前往醒神寺。阳光透了进来，女孩微微眯了眯眼，这一层居然有一处宽敞的露台，它隐藏在大厦的一角，从地面和天空都不易觉察，唯有拉开这道拉门，才能踏入这处洞天。
名为醒神寺，果然就是寺庙的风格，但不是佛寺而是日本神道教的寺庙。有一座小小的朱红色“鸟居”，花岗岩墙壁上雕刻着神道教中的诸般鬼神，仿佛百鬼夜行。露台上居然还有一道清澈的流泉，流泉周围是白石和青草组成的枯山水，悠悠然透着禅意。
“手水仪式”后几人就看到黑白两色石桌拼成圆形的太极图案，桌边等候的六个人都起身鞠躬。
“诸位已经见过的，源家的家主源稚生先生……”
叶清和一愣，眼底深处闪过丝丝怀念。
樱一一介绍介绍过五位家主后，微微弯腰介绍最后一位。
“这位是橘家家主橘政宗先生，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各位是没有想到所谓的黑道分子是我们这样的人吧？”一身白麻衣的橘政宗微笑着和恺撒小组一一握手，“其实我们也没有想到学院本部的王牌专员是这样优秀的少年人啊。”
虽然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橘政宗只凭那一笑就在客人们心中奠定了自己“领袖中的领袖”的地位，那种自然亲切的笑容中有种把事情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宫本家主在做些准备工作，诸位一会儿就会见到。至于上杉家主，她身体不太好，昨夜后半夜又出了状况，现在还在卧床静养，还请诸位贵宾原谅她的失礼。”橘政宗说。
“高层会议我不便在场，我这就退席。”樱深鞠躬。
“不急，等等我和犬山、风魔先生，我和风魔先生不是日本分部的人，只需全心全力为学院的任务提供帮助就可以。至于犬山君，虽然曾经是日本分部长，但如今已经退休，也不便出席这样机密的会议。我们和学院优秀的年轻人见上一面聊聊家常，然后就可以去跟战略部的老不死们去喝茶了。”橘政宗笑笑。
“茶很香。”恺撒随口说。
“能得到加图索家继承人的赞许，这茶也算有幸。”橘政宗说，“没什么可以招待诸位的，就用这日本的茶道吧。”
“您是日本人么？”恺撒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橘政宗。
橘政宗的鼻梁挺直眼睛深陷，面部线条如刀刻般清晰，跟一般的日本老人有些区别，但他有着色泽纯正的黑瞳，一举一动都带着浓厚的日本味。
“我只有一半日本血统，另一半是俄国人。”橘政宗说。
叶清和垂着眼帘，眼中的墨色再深一分。
“我来日本很多年了，很多人都看不出我还有一半俄国血统，加图索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橘政宗问。
“口音，你的口音带有斯拉夫语系的特点。你会区分硬颚音和软颚音，这是典型的俄语发音。”恺撒说，“你不止有俄国血统，你还在俄国生活过。”
这种分析方式让叶清和惊讶的看了眼恺撒，抬眸却看见在座的人中连风魔小太郎和源稚生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其他家主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女孩见此眼中闪过深思。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事还是瞒不过人，”橘政宗笑笑，“是的，我在俄国生活过大概30年，那还是苏联的时代呢，大家吃着配给的食品，孩子们都以穿上军装为荣。”
恺撒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叶清和却不会因为橘政宗的坦荡而少想任何东西。但怀疑归怀疑，组长都不说什么了，她也就没必要抓住不放。
水沸了，橘政宗提起铁壶，把沸水倒进茶碗中，再把水倒掉。他的手法轻灵而神情肃穆，麻布和服的大袖在微风中飞扬，便如琴师在风中弹奏，无声的琴曲如汪洋大海般四溢。
叶清和看这架势，有些无奈的拿出手机，难得的爆手速群发了条信息。手机在三人口袋里震动了一下，路明非三人互相看了看，拿出手机查看。
“清和，援助够给力！”路明非在桌子底对叶清和比了个大拇指低声说，恺撒也投来赞赏的目光，几个人一言不发，看着手机在心中默记流程。
橘政宗抽出腰间金色的古帛纱垫着茶碗，在手中轻轻旋转，把有竹雀花纹的一面朝向几人，弯腰奉茶。四个人一丝不苟地照搬清和刚发来的流程。
叶清和正抿了口茶汤，看着恺撒三人同时仰头饮下茶汤，差点被呛到。三人动作稍微停顿，而后身体缓缓地复位。女孩低下头，略长的发帘掩住了女孩眸中的笑意，唇角却遮掩不住的上扬。
“煮茶算是我不多的特长，贵客来访，聊表敬意。不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了，我和风魔先生、犬山君先告辞，学院的事务就由稚生和樱井女士、龙马君负责。”橘政宗起身告辞，“希望诸位在日本的日子里开心，任务也顺利。”
恺撒小组起身回礼，橘政宗带着风魔小太郎和犬山贺离开了露台。
露台上，恺撒小组默默地坐在风里，坐得笔直，看着源稚生取出笔记本、海图和各种资料。
“我看见你眼中含着热泪。”恺撒压低了声音。
“可那不是因为我的心中满怀深情。”路明非也压低了声音。
“你们怎么不凉一凉再喝啊？很烫吧？”叶清和颇为无奈。
“你没说啊……”路明非快哭了。
“……”叶清和已经无语了，“常识呢？你们的常识呢？”
“不过好歹我们破了这帮日本人的招……”
楚子航默默舔了舔火辣辣的口腔上腭，虽然他不敢赞同恺撒说己方在这一轮接触中胜了一筹，但他这种自尊心强烈的人似乎也不好抱怨恺撒的好胜心。
何况，似乎确实是他们常识缺失才会直接喝热茶。
“任务说明诺玛已经传给组长了，我想诸位都清楚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勘察1992年沉没的列宁号破冰船，现在由我来给诸位做详细的任务说明。”源稚生在桌上摊开海图，在某个位置上打了个红圈，“这是日本海的海图，列宁号最后的求救信号是从我圈出的这个位置发出的，距离日本海岸线120海里。”
“唔。”恺撒点头。
“虽然经过那片海域的航线不多，但确实是安全海域以列宁号这种吨位的破冰船来说，在安全海域失事的可能性极小。它本身是为征服世界上最危险海域而设计的，也因此这在日本海岸警卫队的档案中是最大的悬案之一。”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叶清和还是有点担心。
“怎么了吗？”源稚生看着女孩，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孩子有点熟悉。
“能拿点冰块来吗？”叶清和浅笑，“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吧。”
“好。”源稚生向樱打了个手势。
“你看出来了么？”路明非有点窘，辛苦忍到现在，对方居然早已觉察。
“在茶道这件事上我认为你们没有必要跟政宗先生严肃，其实他根本不懂茶道，他只是个半调子日本人。”源稚生淡淡地说。
“见鬼我也说一个俄国人跟我们玩什么茶道！”路明非第一个忍不住。
“因为他很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日本人，”源稚生转身远眺，“所有漂泊不定的人，都想找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吧？”
“确实……如此啊。”女孩低低的叹息，源稚生不由多看了女孩几眼。女孩身上那种寥落疏离的感觉忽然明显起来，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渐渐重叠。
但这时樱端着冰桶进来，刚刚的感觉一下子被打断。等源稚生再度看向叶清和时，女孩已经挂上淡淡的微笑，看着恺撒和楚子航抓了冰块吞进嘴里。
刚刚的那种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源稚生困惑的皱眉。叶清和含笑抬眸望向他，“只是热茶，不碍大事，抱歉刚刚打断你了，源家主请继续。”
“嗯，那我继续说了。”源稚生定了定神，“据俄罗斯情报部门的校友所说那艘船可能载有跟龙族有关的货物，却没有其他的相关信息。而且列宁号的沉没在北方舰队还有克格勃内部都是一个禁忌，甚至找不到真正了解这件事的人。”
源稚生回到桌边在海图上指点，“列宁号失事的地点位于日本海沟的正上方。它和千岛海沟、小笠原海沟、马里亚纳海沟其实是一体的，海沟最深处叫塔斯卡罗拉海渊，深度8513米。”
“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斐查兹海渊被确定为世界最深处之前，塔斯卡罗拉海渊曾被认为是世界上的最深处。”楚子航含着冰块含含糊糊地说。
“正是这样，这种海底深渊也被称作极渊。从沉没地点分析，列宁号可能就在塔斯卡罗拉海渊里。我们用特定频率的声波扫描海渊深处。可得到的结果不是沉船，而是一个心跳信号。塔斯卡罗拉海渊深处有个生物，它的心跳很强，而且越来越强。”
楚子航的脸色一变：“那里应该是生命的禁区。”
“你的意思是极渊中藏着一个龙类？”恺撒说。
“龙类胚胎，心跳增强，说明它正在孵化。”
“列宁号上的秘密货物是一枚龙类胚胎？”叶清和皱眉。
“是的，当年列宁号途经北西伯利亚的无名港口，带走了一枚珍贵的龙类胚胎，然后那个港口毁于一场大火。没人知道胚胎要被运往哪里，但显然它未能到达目的地，龙类胚胎坠入了海沟深处。这些年来胚胎一直缓慢地孵化着，可我们一直都没有察觉。”
“如果是龙类的话，大概能忍受极渊中的恶劣环境吧？对龙类而言那里是最佳的孵化场和避难所。”楚子航说，“海水是它的保护层。”
“正是如此。”源稚生说。
路明非打了个寒战。
“现在我们知道极渊中有条龙正在孵化，”恺撒说，“那不如来一场水下核爆，把极渊炸平就好了。”
“装备部的家伙会为你欢呼，不过日本就该哭了。”叶清和默默的吐槽。
“的确如此。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海沟里扔核弹，没准会导致大陆架滑坡，日本都会被波及，还有很多不可控的后遗症。我们只能用精准爆破的方式清除胚胎，但仅靠声纳很难锁定胚胎的准确位置，所以在这次任务中我们会派出载人潜水器深入极渊底部进行勘察，如果找到那枚胚胎，就给它送去一枚邮包□□。任务代号‘龙渊’，你们将前往龙的深渊。”
“我靠！这任务靠谱么？刚才不是说那里是生命禁区么？”路明非吃了一惊。
“确实是生命禁区，如果不是这样，任务的级别也不会是‘SS’。”源稚生说。
“我不是在跟你讨论任务分级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四个大活人怎么潜到那么深的地方去？五公里长跑我还得歇三次，你让我下潜八公里？我潜到一半就饿扁了。”
“不是饿扁，是压扁好吗？这种深度穿潜水服是潜不下去的，只有用深潜器。”叶清和无奈。
“嗯，”楚子航说“但据我所知极渊中的压力是地面上的几百倍，能把深潜器压成扁平的铁皮。”
“确实如此，极渊是比外太空更极端的环境，没有最尖端的装备是无法抵达的。所以装备部为你们准备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设备。它正由日本分部所属的岩流研究所做最后的检查，请随我来。”源稚生起身把手掌按在墙壁上，雕刻着天照和月读的两块花岗岩板无声地分开，露出黑色的通道。
通道中黑衣持械的男人们深鞠躬，“少主。”
源稚生并不回礼，领着龙马弦一郎和恺撒小组穿过通道。这条通道被密密麻麻的红外线激光封锁，任何试图潜入的人都会触发警报，不用说还有那些黑衣持械的男人。
叶清和不露声色的靠近恺撒，复制了他的“镰鼬”释放出去，无数心跳声还有机械运转的声音被“镰鼬”带回女孩脑海中，与此同时在叶清和的脑海中通道的地图越来越开阔全面，通道纵横交错如同蛛网，四通八达。
心脏传来锐痛，女孩的脸色因疼痛而微微苍白，但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疼痛的女孩丝毫不顾，淡然的继续记忆着地图。
此时源稚生已经打开了藏在墙壁中的小型电梯：“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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