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职场钦差 1
按照董事长的用人理论，这样的人，属于歪梁，而只要和梁沾了边，就有可用之处，因为公司当前找不到更合适的梁来代替他。
这次做钦差实际上是针对Q分公司的经理，这名经理是公司有名的实力派，也是具有超高的运营水平和人员管理水平的人物。在他管辖的分公司里，不光是员工听话，连加盟我们的连锁店老板都很听他的话。其人最擅长的功夫却在是处理和当地政府关系上，可谓炉火纯青。当地的员工曾经夸赞他们的经理说：我们经理就算失业了，在Q城里，光那些政府的哥们就能免费管他吃喝半年。
是否有人能管这位经理吃喝半年我不得而知，但是，在当地想成为我们的连锁加盟店必须要走政府或者我们内部人的后门才能加盟倒是真的，这是董事长在一次称赞这个经理能力强的时候，亲口说的。
这样的一个人物，一直是董事长和林总器重的楷模，而我的目的却是调查他是否如同有人举报的那样，利用职权为自己谋私利。
职场无间道，处处是道。为了低调行事，我悄悄地从总部出发，赶往这座城市。
我行程很保密，我打算悄悄地去Q城，直接去拜访几个我们的加盟客户，了解一下一手的线索。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再秘密找几个员工私下了解些情况，等到彻底摸清事情真相，我就回头“复旨”，始终不和分公司经理见面。
我知道，办这种事情，如果事先张扬了，肯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被我得到，到时候，恐怕难免让人家反咬一口。“狐狸没打着，惹得一身骚”，我可不想这样。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我刚刚下了长途车，分公司经理立即安排了一个小伙子专门在车站等候着我。
开始我非常纳闷分公司经理为什么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后来我转念一想：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个道理，作为职场老手的分公司经理怎么会不明白？该经理的嫡系部队一定已经深入到了总部。
那小伙子一边热情地帮我提行李，一边问：焚总，怎么有时间到我们Q城来啊，准备来耍（方言，玩耍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工作）几天？
我知道小伙子此举是在探我的口风。其实我来想干什么，分公司经理包括这个肯定是他心腹的小伙子一定早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既然他猜，就跟他玩玩。”我片刻间有了这个想法。
人总是有一个缺点，在一件事情没有证实之前，不愿意相信是真事，也就是人们常常说的“不撞南墙不死心”。拿这次的事情来说，Q城分公司经理通过在总部的嫡系一定会得到我这个钦差大臣准备来查他以权徇私的问题，但是，如果我不表现出钦差的样子或架子，以及我不亲口承认自己的来意，他就会去怀疑总部信息的准确性，凡事都会往好处想。而我正是想利用这个心理，让他放松防备，来达到我的目的。
“我其实是明天要到X城，他那边有新的连锁店开业，但是临走之前忘记从总部拿培训教材了，因此路过你们这里，向你们经理借一套教材用。”我找了个很普通但是行得通的理由。公司里大的加盟连锁店如果开业，常规是需要总部来进行开业策划指导以及运营的，顺便表示祝贺。我的职位是企划负责人，从专业角度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新连锁店开业，我几乎是必到场的人物，而X城的连锁店即将开业这个信息，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从地理位置上说，去X城也必须要经过Q城。唯一的空子是：X城的连锁店是在下周开业，但是，Q城不会去特别关注这个信息。
“那么焚总明天一早就走吗？”小伙子不动声色地问，但是他随后又追加一句：“我可以帮您买车票。”
“哦，车票。”我念叨着。忽然，我觉得车票这个道具很不错，可以用来帮我演一出戏。一个新的计策在我心里生成了。
我对小伙子说：“麻烦你现在就帮我跑个腿，给我买张明天去X城的车票吧。”
“好啊，您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办妥。”小伙子殷勤地说着。
小伙子一路小跑，乐颠颠地去给我买了票。
5分钟之后，他把票拿过来递给我，我抬头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明天早上7：30。
“这小子心够急的啊。”看来一天也不愿让我多呆。我暗自寻思。
“您看这个时间行不行？”小伙子说，“考虑到您还有要紧事情，也是大忙人，所以，我就做主帮您买了一大早的，您不会介意吧。”
“呵呵，当然不介意，正合我意。”我在小伙子背上拍了一把，以表示和他的亲昵。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下洗手间，回来咱们就走，你给我看着行李点。”我找了个借口，来到退票口，悄悄地把票退掉了。
我和小伙子一走出车站，小伙子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区而去。
在路上，我看到路边有我们的加盟连锁店，我便故意提出下车去和几家客户谈谈。小伙子顿时急促地说：“焚总，下次吧，我们老总正在饭店等着给您接风哪。”
“怎么不去办公室，去饭店啊？咱们公司有制度，不准借出发之名公款吃喝，我到公司吃工作餐就行。”我说。
“焚总，看您说的。您大老远而来，怎么能让您吃工作餐哪！您也别担心违反纪律，总部来人，我们经理都是自掏腰包的。”小伙子答。
“呵呵，你们经理真有钱。”我这句话一半是玩笑，一半是表示讽刺不相信小伙子的话。
“你们经理怎么知道我要来，让你提前接我？”我忽然问。
小伙子笑笑，却没有去回答我的问题，岔开话题说：“焚总，我们经理时常给我们提起你呢，说你是公司里为数不多能让他佩服的人，让我一定好好为您服务。”
“你们经理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写字的。”我自嘲地笑笑。
小伙子这番恭维的话尽管不受用，但是，小伙子这样说，也传达给我一个信息：他们分公司的经理准备对我好好招待一番，不管我是不是钦差。
车子很快到达饭店，这家饭店的档次在这座城市属于上等了，看得出，分公司经理尽了心地来安排对我的招待事宜。
走到包间里，分公司经理见我以后，立即起身迎上前来。
“焚总光临，热烈欢迎。”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和我来了一个拥抱，那态度简直是亲密无间。
“呵呵，客气了，我只是路过这里，明天一早就去X城，那边开业。”我又把顺便路过这里的意思表达了一遍。
分公司经理略微有些迟疑。
我知道他一定在想：是不是总部情报有误。于是，我接着告诉他：我已经让接站的小伙子替我买好了明天早上7:30的车票。
小伙子不住地点头，从分公司经理的神色上，我看到一丝放松。
随后，立即进入了垃圾时间，我开始成为了尊贵的神，而分公司经理和其他几个他的手下，轮流和我开始喝酒。
这场酒从中午一直喝到了下午五点半。
当我回到住宿的地方刚刚准备休息一会儿，小伙子又来敲门。
“焚总，我们经理又安排了新的节目，酒喝过了，去喝茶醒醒酒吧。”小伙子说。
“不了，我休息一会儿。晚上吃完你们别管我了。”我推辞着。
“那怎么行，您这样显得我们太不礼貌了。”说完，小伙子替我拿着衣服，等待我跟他一起出门。
实在推脱不过，只得跟着他到茶楼，喝了两个小时茶，差不多酒也醒了。
于是，分公司经理又带着我转战另一个饭店，安排了与中午截然不同的特色菜，又一通胡吃海喝，接着去卡拉OK唱歌，一直等到凌晨2:00多，我才又在小伙子的陪同下回到住宿酒店。
等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我知道，这下子他们放心了：即使我是钦差，今天也没有机会接触客户和员工了。
他们一定认为，我连明天一早7:30的车票都买好了，顺理成章，正点上车，我将直奔X城。而如果总部再安排人来这里，它们的内线一定又会提前提供消息，让他们能够防患于未然。
第二天6：30，小伙子准时来敲门，为了送我去车站。
当到达车站的时候，我给他说：“回去吧，给你们经理说，谢谢你们的款待，等你们回到总部，我做东，大家再多喝几杯。”
小伙子知道我身上揣着车票，猜测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于是礼貌地和我告别之后转身离开，我听见他嘴里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那意思好像在说：摆平了。
在车站大厅里等了半个小时，我打车来到另外一家酒店，放下行李，睡了个回头觉。起来的时候，我刻意换了与昨天不同的衣服，开始了我已经计划好的行动：直奔公司的连锁加盟店而去。
如果评价一个公司管理状态好不好，最有发言权的不是他的员工，而是他的客户。
在几家客户那里，我得到了有价值的东西：分公司经理违背公司不准赊货的政策，经常给一家连锁店赊货，而且价格折扣都比他们拿货价低许多，最后他们才知道，这家店其实就是分公司经理自己开的。另外，分公司经理在这里就像一个土皇帝，哪家客户给他送礼多或者请他吃饭多，紧俏的商品他就全部留给这些人。
这些信息我一一进行了记录，随后，我去了这家分公司经理自己的连锁店。
进店之前，我为自己找了一个不会引起店员怀疑的身份：兑帐会计。
由于我们公司的财务软件不能实施时时刻刻的财务监控，所以，为了保证数据的准确，分公司每隔一段时间，会派出会计到各店进行兑帐。由于会计人员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调换兑帐区域，因此，换个兑帐会计的事情，也不会引起店员的注意。
走进店里，我对店员说我是来对帐的会计，随后，我熟练地输入了我的密码，打开了计算机系统，而那个店员只看了一眼我进入的页面，就没有再过问什么，任凭我随意操作。
这里面学问不小。普通的会计使用的只有兑帐权限，他们只能核对进销存的数量。而我的权限密码是高级权限，因此，我能够查到各店的进货价格，出货价格，以及进销存数量。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我做得很隐蔽，不让店员发现我的查询内容。
我要确认一下其他店说的这家店进货价格低的情况是否属实。在这家店的计算机管理软件系统中，我明确看到这家店的进货价格比其他店价格低很多，而这种价格，除了分公司经理能够办到，其余人没有能力办得到，客户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
得到了这个有价值的信息，我开始返回总部。
在车上，我有些犯难，我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是否如实反映分公司的这个情况。
我做了一番分析：这个分公司经理管理的区域是所有分公司里业绩最好的区域，他的经营能力和管理能力连董事长和林总都非常欣赏。出现了这样的以权谋私的行为，证明他属于“有才无德”型的人才。理论上说，对待这种人才应该限制使用，我应该立即汇报给总部，削去他的权力。可是，结合公司的实际情况，当前他用权力为自己谋的这份私利，还不到他贡献的十分之一。按照董事长的用人理论，这样的人，属于歪梁，而只要和梁沾了边，就有可用之处，因为公司当前找不到更合适的梁来代替他。
可以预见的是，我即使把这个事情的真相告诉强总和董事长，对于这个分公司经理而言，当前影响也未必很大，而我一定会得罪他。得罪这样一个人，于我而言却是非常不利，他和我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我何苦妄作小人。
最后，我考虑再三，决定采取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动用我曾经使用过的方法——匿名邮件。
回到总部，面对强总和董事长汇报的时候，我先汇报了一下这个分公司的基本情况，称赞了这个分公司经理的经营业绩和管理正规有效，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夸奖一下董事长的卓越眼光，当然，这一切完全是我凭空捏造的，我总不能告诉强总和董事长我在那里喝了一天的酒吧！接着我继续编造了我在下面走访连锁店的情景，我汇报连锁店对我们公司很满意，对分公司经理也很满意。等看到董事长的脸色比较舒缓的时候，我把话题一转，我说，我收到一封匿名举报邮件。接着，我把用自己新注册的邮箱向总部对外公开投诉邮箱发送的邮件打印件交给了董事长。
董事长看看我，强总看看我，我看看他们两个。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既然是匿名邮件，当然有真有假了，而事情的真相，凭借董事长的聪明，早就明白了。
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之后，当公司培养了更多的分公司经理人选之后，这个分公司的经理因为经济问题，被第一时间辞退了。
我知道，人在职场飘，怎能不挨刀，强总或许早已经厌倦了，但是，身在其中，别无选择。
两天的钦差工作结束了，我的情绪又紧张起来，因为相信董事长已经看完了运营手册，对于自己能否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我心里没有底。
正在办公桌旁摆弄文件，董事长的秘书走到我身边来，说：“董事长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啊！终于等来了。”表面上装做很平静，心里却有些忐忑。仔细一想，却又认为，至少不会是个坏结局。这和我了解的董事长平常做事的方式有关。一般情况下，董事长总是唱红脸的，黑脸由其他人唱。我的职位上面还有林总，若是董事长想辞退我，完全不必亲自和我谈，到时候肯定林总欣欣然地代劳了。
“董事长心情怎样，现在？”我悄悄地问秘书。
问这句话我是有目的的，一个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往往包容心比较强。打个比方，某青年在热恋期间与女朋友甜蜜地逛街，如果这时，忽然有个醉汉不小心碰撞了他一下，他可能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会把自己想象成贵族或者绅士，反过头去给醉汉道歉；仍然还是这个青年，如果他恰巧刚失恋，心情糟糕，如果醉汉这时候冲撞他，青年一定会去和对方PK，至少也要破口大骂几句。其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发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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