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噬魂暗谷
噬魂谷并不是一个谷,只是指代一个地方。
就像是刀削面馆并不真的是个面馆一样。
但噬魂谷,却真的可能会啃噬掉一个人的魂,如果人真的有三魂七魄,那么大小姐此刻的魂魄还都好好的在身体里,而且她全身上下也没少什么东西,只不过她眼前的马如风,就不一定了。
阴阳二使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甚至很多人都没怎么见过。
这两人神出鬼没,只听命于教主西门鸡鸣,但终年不见影踪,没人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出现,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但所有人知道的是,他们一定会在需要出现的地方和需要出现的时候出现。
这样的地方,一定是关键的地方。
这样的时候,也一定是重要的时候。
所以当马如风逃出关外百里外到一家客栈歇脚,再奔马一天后便可逃入祁连山躲藏时,便碰上了阴阳二使,他没有见过这二人,所以他坐在这二人的邻桌仍然毫不知觉,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悠然侥幸之时,便被其在半路拦下。
阴阳二使长相极其平凡普通,身材瘦干,一脸无害,总是面无表情,任何人在路上看他们一眼都不会有任何波澜,而且也不会记得他们,像是任何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除了西门鸡鸣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出手,至于他们的武功路数更是无人得知,所以马如风的刀还没拔出来便莫名其妙的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时,自己已经在西门鸡鸣和这二人的面前了。
这三人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所以当他还准备装聋作哑时,不到盏茶功夫,他就已经变的比一条养了十年的狗还要听话。
尤其当西门鸡鸣说出自己是谁的时候,这位金鬼大人当时便尿湿了裤子。
他的事情,西门鸡鸣不见得清楚,可是阴阳二使和五行教下的眼线却清楚的很。当他对赤蝎及其他人突下杀手而逃窜这件事,五行教的眼线和阴阳二使也都感觉很是费解和突兀。
只不过这费解没用多久便释然了,一个人的嘴不论有多紧,一旦被撬开,便像是捅破了的水袋一样就难以再闭上了。
尤其在这三人面前,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几个还能嘴硬的人,就算有,也一定不是金鬼,不是马如风。
西门鸡鸣问过了他想知道的问题便走了,走的像一阵风。
他像是知道西门花落会来一样,就在她跨入噬魂谷的地界之时,也正是西门鸡鸣离去之时。
阔别多年,西门花落再次踏入此处,眼前景物一如往昔,陈年旧事也一并汹涌泛起,居诸不息,星霜荏苒,有些人还在,有些人已离去,算不上物是人非,却也难复当时。
噬魂谷的入口只不过是三块巨石垒成的石门,上横的巨石上刻着血红的三个字——噬魂谷。
虽然石门内外都依然是黄沙漫漫,可是任何在关外待过一阵子的人都知道,一旦跨过石门,不仅仅是入了噬魂谷西门鸡鸣的地头,同时也走进了五行神教的禁区,据说曾有中原游侠误入噬魂谷,只不过跨过石门,便在倏然间变成了一滩肉泥,随即化作黑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灰飞烟灭,像是从未有人来过此地,而这世间也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此刻大小姐不紧不慢的走到石门口,四下张望,苍茫如故,于石门之下交界之处驻足徘徊,好似迷失在旷野不知踏往何地,夜风轻柔,如泣如诉,大小姐微微叹口气,才抬步向前,起脚而出还未落下,轻呼一声便呕出口血堪堪倒地甚至来不及回头,她听到背后处有轻微沙石摩挲声,只不过她已经无力再动弹一下。
她难道竟如同那些误入噬魂谷的陌生人一样就这样被噬魂谷的暗夜守卫当做敌人给抹杀了?大小姐背后的夜色里仿佛仍是空无一物,不多时大小姐身下沙石轻动,大小姐便像是那些误入惨死的浪人一般沉入黄沙之中没了踪影。
任何一个在关外待久的人都知道,这漫无边际的黄沙其实、便是一个巨大的墓穴,是埋葬任何关外浪子的坟墓,在过去的千百年中已经收纳了无数金戈铁马的残骸流魂。
这夜风四起,沙石涌动的大漠,一具尸体甚至是一个活人若想求死只需要静静端坐于上,黄沙自会如贴心的送葬者温柔的将其骨血融入黄沙之中,然后寂寂无声,寥寥无踪。
所以,无月无星的关外大漠,除了风沙作响再无声息。
此时巴川和青鸦睡得很沉,谢剑回则刚止住血,静静坐在黑暗中,西门鸡鸣携惊雷锏飘然而去,而噬魂谷前的暗影本就无踪。
仿若一个安详之夜。
噬魂谷巨石下的沙在随风轻动。
黄沙足足两尺之下却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黑石砌成的甬道,两壁上每隔一丈都凿有一个方形的洞,里面安放着铁铸的灯盏,将甬道照的通明,大小姐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趴在甬道尽头一间简陋屋穴的石床上,身上轻衫放在身侧,肩背裸露,如丝滑锦缎,青丝遮住了她微露的酥胸,而一个仿佛几百岁的白发老妪坐在她的旁边,正将颤着的手轻抚在大小姐的后背右侧,不多时缓缓抬起,只见指缝中已经夹起两根牛毛细针,她颤颤巍巍的将牛毛针放在身侧,随后轻轻在大小姐的后背上轻轻一拍,大小姐再次呕出一口血,冷汗顺着耳际和鼻翼落下。
然后老妪从腰侧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瓷瓶,轻轻旋开瓶塞,再将瓷瓶拿到大小姐伤口上方三寸处,食指轻轻在瓶身一磕,白色的粉末簌簌落在大小姐的背上,大小姐发出有些痛苦的呻吟,老妪慢悠悠的将瓶塞塞回,再装入布袋放回腰侧,然后又伸出如鹰爪般枯瘠斑驳的手放置在大小姐的伤口上,过了盏茶功夫方才移开,然后缓缓起身发出沧桑而沙哑的声音:“好了。”
大小姐微微点头起身,将衣衫披上穿好,拭去额上的汗微微喘息,像是筋疲力尽无力再说话。
然后从甬道的另一头缓步走来一老人,全身黑衣,头发花白,皱纹纵横,双眼虽睁却如细线,脸色蜡黄,看似瘦弱不堪,但脚下步履轻捷,几乎脚不沾地,直到大小姐面前,看了看老妪放在石床上的牛毛细针道:“里面淬的毒同样是赤沙露,与谷门守卫别无二致。”
老妪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道:“若是一个不慎,大小姐恐怕与老身就人鬼殊途了。”
老人面色不变语气却已有些凶狠道:“不仅如此,还想嫁祸于本门,一旦教主知晓,便……”
后面的话他已无需说出。
大小姐有气无力说道:“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老妪道:“你知道有人要杀你。”
大小姐微微点了点头。
头发花白的老人扶着那老妪坐到旁侧的石凳上道:“大小姐恐怕不仅知道有人要刺杀她,而且也算准了那人会在谷门前动手,不然,看此人的手法如此纯熟,真是防不胜防。”
老妪轻叹口气道:“这又是何苦呢。”
大小姐良久才轻声道:“只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确认了,也就心安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道:“可是差点就要了你的命!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任性,胡闹!”
老妪轻轻拍打老人的手臂道:“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就少说几句,我老婆子还没进棺材呢,拼了老命也不可能让大小姐有个闪失。”
老人一边给老妪按压双肩一边愤愤道:“我是说万一,那赤沙露的毒性刚烈,稍有不慎……”
老妪轻轻扭头打断老人道:“知道了知道了,越老越啰嗦,反正你配出来这东西的时候,我不也配出了解药嘛,也不是第一次解毒了,哪次出了差错,何况花落这次中的虽也是赤沙露,但毒量极少,有我老婆子在,怎么可能让她有个闪失。”
老人板着脸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可这是花落……”
“行了行了,啰嗦的要命,改天毒死你个老不死的算了……”
大小姐微微一笑任凭这吵闹了一辈子的两口子继续斗嘴,她则回想那抬步时身后的沙石摩挲,虽然早有预料,但一直并不愿意相信,可是豁出身家性命来确认,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不得不信,想到此她颇有些无奈和伤感,看来,人总是会变的,何况,父债女还,也无可厚非。
但在这一点上,起码巴川说得很准,想起巴川,又想起巴川和青鸦在小楼里说的话,她本来想着要来与二人作别,只不过在听到巴川说出那句‘也许,庞连通这个老乌龟壳子也想成仙’时候心下一惊,不觉停下,虽然觉得偷听不太好,可是巴川的推论其实与她自己早已动过的念头不谋而合,即使她无数次并不愿相信因此也将这念头冰封在内心里。
当时听到巴川那么一说,她心里那个念头像是被解开封印的妖物一样一下子钻了出来,所以便不觉听了下去,只不过,后面二人说的话越来越出格,每一句、每一字听入耳中都如钻心剜骨般剧痛,但她却实在难以辩驳,情不自禁之下暴怒穿窗而现身,不想,小剑竟然也在隔壁,本来她不想再解释什么,可是看到谢剑回勉强撑着的面容她心下不忍才说了那些不准备说出的话,但说完后又能怎样呢,巴川和青鸦直到她离开也并未说一句让她宽慰的话,她甚至恍然间有些不认识这二人了,与巴川相识时日虽短,她却一直觉得巴川并非如此刻薄的小人,至于青鸦更是再熟悉不过,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会是这二人会说出的话。
想到这些,不觉心下凄然,鼻酸的瞬间闭上双眼,那老夫妇以为她伤痛难忍立刻询问,大小姐摇了摇头,已将情绪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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