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寒烟(一)
第二天一早,巴川如往常一样起来舒展一下身体,洗漱完则坐在窗口这一桌,等着小马的羊肉臊子面和一壶烧酒,巴川已经闻到从厨房传来的炖羊肉的香味。
他昨天睡的实在不太好,所以精神差了点,急需要这一大碗羊肉臊子面和一壶烧酒来提神。
小马端来臊子面时看着巴川有些泛黑的眼眶打个手势问他是不是没睡好。
巴川无奈笑道:“隔壁这位要饭的大爷呼噜打的震天响,即使是头猪睡在他旁边都未必能睡得着,何况是我。”
小马点了点头正要坐下来继续“说”点什么,就听到一个饱满的声音从头上倾泻下来:“哈哈哈,好香啊,本大爷我可是饿的好像能吃下一头猪,快给本大爷我也来上一碗。”说着已经背着手、踱着四方步走下了楼。
即使习惯了笑迎八方客的小马此刻眉头也皱成了麻花儿。
青鸦大大咧咧坐在了巴川的对面,眼睛放着光,拍着小马的肩膀道:“就这个来一碗,和他的一样就行,哈哈!”
小马轻轻把这位大爷的手挪开,然后轻轻站起来,开始拿起一把扫帚扫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青鸦见状撇着嘴站起来怒吼:“你是怎么做到把本大爷说的话当放屁的?”
巴川微笑着一边用筷子挑起面一边悠悠说道:“在你没把银子掏出来之前,他一直都能做到。”
巴川吃下一口面接着道:“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不用掏银子也可以吃面。”
青鸦叉着腰喘着粗气回头看着巴川。
巴川道:“你给老马跪下磕三个响头,让他答应当你的干爹,应该吃碗面也不成问题。”
青鸦像是被人在脸上扔了几个臭鸡蛋一般正要向巴川咆哮,老马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拿身上的毛巾擦着手一边道:“不用不用,像青鸦大爷这样的儿子老汉可收不起,老汉有一个儿子就够咧,再多一个怎么养得起。”
巴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也听见了,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咕噜一声,一口酒下肚,方能解千愁,然后等他放下酒壶后,差点把刚喝下的酒又全喷了出去,只见自己面前原本满满的一碗面,而且里面至少还有五六块拇指那么大的羊肉竟然全没了!连汤汁都没剩下一口,一个大白瓷碗像是刚刚被十七八只猪用舌头舔了一遍一样干净,巴川看着坐在对面的青鸦正意犹未尽的用舌头舔着嘴唇上残留的羊肉汤汁,还不时的咂咂嘴,脸上颇有些不满,好似嫌弃巴川刚吃掉的那一口面实在吃的太多。
旁边的老马和小马眼睛瞪的像是大号的龙眼葡萄,好像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吃光了一碗面,而是一个人一口吃掉了一锅面。
但巴川却一脸淡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对着青鸦淡然一笑,继续喝下一口酒,把筷子放在桌上道:“小马,再来一碗。”
小马木然点了点头,和老马一起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小马又端出一碗面放在巴川的面前,巴川拿起筷子插入面里对青鸦道:“您请。”
青鸦“嘿嘿”一笑道:“不不不,你先请。”
巴川道:“请吧,何必客气。”
青鸦道:“已经吃了一碗,这碗怎么好意思。”
巴川道:“哎,这话说的见外,刚才那一碗怎么够。”
青鸦摆手道:“够了够了,一碗就够了。”
巴川道:“如果真的够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青鸦盯着巴川笑道:“不用客气,你赶紧吃吧。”
巴川一笑,然后又喝了一口酒,咕噜一声,酒已下肚,酒壶放在桌上,面还在,汤也在,羊肉也还在。
青鸦盯着一脸悠然的巴川不太自然的干笑着。
小马和老马则有些疑惑,他们明明看到青鸦这个老东西在巴川仰头喝酒时又如刚才一般双手如风端起了碗,可是随即又把手迅速收回,但是速度实在太快,只不过眨眼之间,随即便看到巴川慢悠悠的咽下酒把酒壶放在桌上。
巴川如往常一般就着一壶烧酒,大口吃面,当把最后一口汤喝下时,由衷的长呼一口气,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道:“吃过很多羊肉臊子面,总觉得这的羊肉面最香,汤汁浓,肉也够大,面还劲道,尤其还有人看着我吃的时候,就像是在吃别人的,你肯定明白,吃别人的饭总是特别香。”
青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巴川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外,风和日丽,又是个好天气。
青鸦也起身走了出去,只是回头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
小马疑惑的看了看两个人,然后走到桌前收拾碗筷,却感觉脚下有什么不对劲,低头一看,心中骇然,发现巴川刚坐着的脚下,留有两个深约半寸的脚印……
燥热的风一如往常,不时在远处扬起一阵砂石。夏日的早晨总是一晃而过,日头便挂在了高空,像是在脑门上悬了一大块烧红的木炭,巴川还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外面,自从前一天发现坐着比站着舒服之后,他就觉得他要和小马一样每天都在这里坐一坐。
青鸦则走到了对面的老树下,摸着他的那只乌鸦靠在树干上打盹儿。
至暮色稍降,巴川忽然睁开了眼,他看到西北处三四十里外升起了一股灰黑色的烟,这股烟直冲云霄,风吹不斜,像是一根黑色的柱子由地下伸出插入了天际,巴川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他叫出了老马询问,老马也一脸迷惑。西北三四十里外是一片沙漠,寸草不生,渺无人烟,这烟柱目测却有近一人怀抱的大树般粗细,有谁会背着上百斤薪柴跑到沙漠里点燃放烟,何况,这烟柱看来并非普通薪柴燃起所生出的,巴川喃喃道:“难道是狼烟……”
青鸦翻了个白眼,斜睨着巴川一脸的倨傲道:“无知小儿,什么狼烟,狼粪怎么可能烧出这么浓的烟,听人们胡说八道去吧。”
巴川回头道:“从古至今一直称谓烽火狼烟,古籍中也有记载,‘古之烽火用狼粪,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而且此处确实不时有野狼出没,想来倒也可能。”
青鸦瞥了巴川一眼道:“古籍,哼哼,古籍写的就是真的啊,本大爷要现在写一本书,说我们拉出的屎都是又圆又香,久煮不烂,味道鲜美,那流传到后世也是古籍。”
青鸦看着远处的黑烟接着道:“何况此处千里黄沙,狼又行迹难寻,即使能拾得狼粪,也不会很多,可是你看这烟柱,粗的跟水缸似的,可是狼这种畜生,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逮到猎物吞下去,除了能留下几撮毛连骨头都不会拉出来,所以能烧出这么粗的烟柱,少说都得捡几百斤狼粪,可你看看这大沙漠,去哪找那么多狼粪啊,除非有人养几百头狼,每天好吃好喝供着,还要好好盯着,只要哪匹狼拉屎,就得跟伺候大财主一样立刻得拿个桶去接着,那也得接好久呢,更不要说,狼拉出来的屎,根本他妈的烧不出黑烟来,别说黑烟了,能不能烧出烟都够呛。”
巴川一听问道:“说的倒也有有几分道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鸦得意的一笑道:“本大爷是干什么的?”
巴川道:“青鸦大爷你当然是要饭的了。”
青鸦道:“那是,既然本大爷我是要饭的,那没人规定要饭必须要跟人要吧,毕竟有时候跟人要饭还经常要不到。”
巴川点点头道:“不错,何况,以青鸦大爷你的风骨和气节,确实配让你开口要一次饭的人应该不多,所以能要到饭的时候应该也不多。”
青鸦听后更加得意,这几句话简直是搔到了痒处,听后几乎是喜上眉梢、乐不可支,仰着大脑袋咧嘴笑了好久还顺带翻了几个大白眼才道:“那当然了,所以啊,本大爷我跟人要不到饭的时候就要想别的办法,比如跟畜生要。”
巴川点头,淡淡的道:“好办法,实在是好办法,但不知是跟家养的要,还是跟野外的要?”
青鸦点点头表示赞赏,咧着嘴道:“嘿嘿,你小子这个问题问的好,很好,家养的肯定不行,家养的玩意儿吃的那叫饭吗?就是白给本大爷我也不稀罕,当然就得跟野外的要了,而且本大爷我最喜欢跟这些个狼啊、虎啊什么的要,这些畜生们一般开饭的时候都是新鲜的肉,好吃的很,我这位小鸦也喜欢吃,所以我跟狼可熟得很。”
巴川道:“佩服佩服,在下又要问了,既然你也说了,狼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抓到一只猎物吃下去连骨头都不吐,怎么会分给你呢?”
青鸦道:“当然不会给了,这不就得想办法嘛,办法总比困难多,要不到就商量,商量不好就得偷,偷不到就得抢,抢不到,那就只能把它们咔嚓了。”
巴川道:“所以……”
青鸦道:“所以,跟狼要过饭,自然也和狼一起吃过饭,一起吃过饭就一起拉过屎,一起拉过屎,那自然也知道狼粪是什么样的,所以,本大爷我当然知道,狼粪烧起来是什么样的,反正不是那样的,一般狼粪里面都是毛和猎物的牙,还有些不知道的什么东西,点起来有点臭,但是不如人屎臭,而且点着了根本没什么太浓的烟,反正不是黑色的。”说着用嘴向那烟柱努了努。
巴川点点头拱手道:“受教了。”
说完便起身向那道烟柱的方向走去,青鸦道:“你干嘛去。”
巴川道:“去烤火。”
青鸦道:“你难道冷啊?”
巴川道:“如果万一碰上一只狼,抓来烤着吃岂不是美事。”
青鸦嘿嘿一笑道:“吃狼肉,小心狼把你吃了,何况狼肉又干又瘦,久煮不烂,食如干柴实在不美,即使本大爷我要不到饭也是不会吃狼肉的。”
巴川道:“可能是你没有一副好牙口,而且做法不对,可能你还不知道,在下的厨艺还不错,就算狼肉跟干柴一样,我也能把它做成一盘美味,青鸦大爷你不妨在此等候,指不定,不用多久我就能带回一包烤的喷香的狼肉来。”
青鸦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本大爷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说完便闭眼开始打盹了。
巴川转身便走,好似闲庭信步,但不多时便没了踪影,好似一粒沙,随着一股风便消失了。
小马走出来看着对面的青鸦正在打盹,巴川却不见了,便转身进了屋,不多时端着一碗水出来,虽然这叫花子厚脸没皮着实惹人厌,但也不忍心他在烈日炎炎下干坐着,但刚走出门,却发现青鸦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只呆乌鸦站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小马向四周看了看,心道一句“见了鬼”把水一口喝了坐在门外又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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