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42
林宜夜不喜欢说没有必要的谎话。
她盯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半晌，撤回已经来不及了，她没想到陈鸥眠会回复得这么快。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喝酒。
酒精、财富、权利，这些东西能带来的满足感都是非常有限的，你以为他们能带给你快乐，所以总以为拥有的越多越好，但实际上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有限到一瞬间就会过去，然后只剩下宿醉后仿若缠绵病榻的痛苦，于她而言这种交换并不划算，所以她只拿这些东西当做工具。
陈鸥眠绕过她的问题就说明暂时还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但富睿那几个卡住的项目已经迫在眉睫，就算陈鸥眠不说，她也看得出来熊远每天打电话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现下就算于昊等得了，他们也不能再拖了。
她没来得及沉下心仔细想，陈鸥眠的电话打来了。
“陈总。”
“于昊到楼下了，咱们下去吧。”
林宜夜犹豫了一下，“想好怎么办了吗？总不能真的承诺他可以去富睿吧，而且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放心吧，想好了，到时候你就负责吃饱，适时配合我一下就行。”
林宜夜挂了电话出门，虽然陈鸥眠说得模糊，但她确实安心不少。
这或许要归功于他们前几次顺坡下驴的配合打得还不错，比如田力严那次……
林宜夜脚步一顿，田力严。
抬头远远看到等在酒店门口的陈鸥眠和他旁边满脸笑意的于昊，她调整了一下步伐，敛了神色换上笑容走过去。
“不好意思，等电梯有点久。”
于昊笑得谄媚，“没事，我刚到。”
林宜夜没看他，直直望着陈鸥眠，补充道：“不好意思陈总。”
陈鸥眠扯了一下嘴角，“没关系，我刚下来。”
于昊讨了个没趣，绕过两人打开了车门，“二位请。”
陈鸥眠从善如流坐到后排，扭头招呼林宜夜，“林总，一起吧。”
车应该是刚做过保养，林宜夜一上车就嗅到了皮革混着车载香水的气味，她有点头晕，想到陈鸥眠晕车更严重，忍不住问于昊：“于总，吃饭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于昊看了眼导航，“不远，但有点堵。”
堵车是最耗人的，她正想提议能不能换个地方吃饭，陈鸥眠出声打断她道：“不远就行。”
她不解，扭头看他，两人中间距离约莫三拳左右，林宜夜闻到这人身上清淡的皂香，混着股若有似无的水果味。
她记得陈鸥眠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果然下一秒，这人变魔术似的从袖筒里滚出来颗小小的青柠，炫耀似的冲着她晃了晃。
林宜夜感觉自己眼角抽动了几下，她掏出手机给旁边得意洋洋的人发微信。
“有用吗？”
陈鸥眠掏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飞快，“还挺有用的，可惜这么晚才知道。”
“晚上怎么办？”
“你猜。”
“田力严？”
陈鸥眠没回复，林宜夜望向他，发现他竖了个大拇指。
她把手机放到包里，回了个ok的手势。
陈鸥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声音非常小，但林宜夜还是听到了。
她确定这人是在笑。
不知是时间选得不错还是于昊车技好，一行人没遇到什么时间很长的塞车，挺顺利就到了餐厅门口。
于昊找了个靠近电梯口的地方把车停好，鞍前马后地帮两人提了东西按好电梯，进了餐厅又是招呼大堂经理带路又是招呼服务员倒茶，等坐到餐桌前，已经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陈鸥眠冷不丁开口，“于总，这身体素质得加强了。”
于昊干笑两声，“是，这两年工作太忙了，身体都要垮了。”
陈鸥眠点点头，“这一行的确是越来越不好干了，深有同感。”
林宜夜知道他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人话家常，一边摩挲着水杯一边等他的下一句话。
果然，没等于昊开口，陈鸥眠接着说：“于总正是需要养家的年龄，每天很辛苦吧。”
林宜夜盯着于昊，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只是哈哈两声回答道：“没有，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陈鸥眠演技略有浮夸地啧了一声，“于总年轻有为玉树临风，怎么会单身呢，难道是独身主义？”
于昊似乎是没太想到陈鸥眠会热衷于聊这个话题，却又被夸得颇为受用，假意谦虚：“没有，比起陈总那是差远了。”
听了这话，林宜夜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声，就于昊这档子下三滥的人，居然还自顾自和陈鸥眠比上了。
陈鸥眠摆摆手，“哪儿的话，于总太谦虚了，我来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课，您做过的项目我都研究了一遍。”
于昊做过的项目林宜夜也都看过，全是些城投债之类的项目，尽调多半是走个形式，反正只打安全牌。
没想到于昊没半点自知之明，听完陈鸥眠的话还挺高兴，“我做的项目虽然不多，但在风控这方面确实都把握的很严格。”
陈鸥眠声音沉下来，“哦？不过有件事我还挺好奇的，七八年前于总应该还做过一个波门银行的项目，怎么没在简历里看到呢？”
林宜夜扯了扯嘴角，眼见于昊脸色的血色一点点退下去，状似无意地开口：“这个项目我倒是听说过，原来于总也有参与？”
她只说自己听说过，没说这项目是好是坏，于昊却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我没做过这个项目啊，陈总您是不是记错啦？”
陈鸥眠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随手拿了张餐布在手里把玩，于昊盯着他，林宜夜盯着于昊。
见他迟迟不开口，林宜夜轻笑一声，“于总做过那么多项目，偶尔有忘记也很正常。”
于昊被人救了似的，赶紧接话：“林总说得对，说得对。”
林宜夜瞥他一眼，“但这个项目可是助于总飞黄腾达的跳板呢，业内可没有几个人只用一个项目就能从业务员跳到项目组负责人的，您怎么就忘记了呢。”
于昊噎了一下，“这个项目……这个项目……”
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陈鸥眠打断他，“这个项目怎么了？”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参与。”
“哦？”陈鸥眠扬扬眉毛，“只是参与？”
“对，对，主要负责的人不是我。”
陈鸥眠语气疑惑，点开相册找到一张当时在喜来乐门口远远拍下来的照片递给于昊，“不是你，不是你的话为什么当年的投资人会举着写了你名字的牌子静坐啊？”
于昊的冷汗已经肉眼可见。
那张照片的画质根本看不出牌子上写了什么，这当然是陈鸥眠瞎编出来诓他的，他当年不过是个小小的业务员而已，投资人要讨说法也不可能独独拎他出来，只是这会儿于昊显然已经乱了阵脚，根本顾不上去想这事儿合不合理。
林宜夜咳了一声让他看向自己的方向，语气轻柔，“不知道于总还记不记得田力严这个名字？”
于昊摇头。
他当然不可能记得，开阳当年涉及的投资人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当然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的田力严。
林宜夜起身坐到离于昊更近的一把椅子上，遗憾道：“于总贵人多忘事，但田力严可是牢牢记着你的名字，每日每夜都挂在嘴边念呢。”
于昊猛地起身，“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陈鸥眠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扼腕道：“瞧我这记性，要不是于总提醒差点就忘记了，我这趟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只是觉得好奇所以随口一问罢了。”
他也起身，扶着于昊的肩膀，不轻不重地往下按了按，“于总，菜都没上呢，别着急。”
于昊的表情比调色板还要好看，但也只是僵了一瞬，他便颓然地坐了下去。
陈鸥眠笑了笑，“其实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吕皎的事情。”
“什么吕皎？”
于昊声音几乎要颤抖了，却还是不肯说实话，陈鸥眠一只手虚虚搭在桌边，几只漂亮的手指在桌沿敲出“哒哒”的声音。
“又不认得啦？”
他语气带笑，但林宜夜知道陈鸥眠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好心提醒道：“于总，陈总脾气很差的。”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吕皎。”
林宜夜遗憾地啧啧两声，“天元的陈总知道你在开阳做的第一个项目牵扯到波门银行吗？”
于昊干脆直接不认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陈鸥眠“哼”了一声，被气笑了似的。
林宜夜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说你参与了？”
“参与了又怎样，那时候我又不知道这个项目有问题，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打下手的而已，项目到底什么样我怎么会知道？”
于昊的声音渐渐变大，他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底气也足了不少。
陈鸥眠点头，颇为认同道：“不知道于总说的打下手里面，包不包括找人凑单，虚假承诺固定收益这些事情啊？”
“当然没有！”
于昊这会子思路清晰了不少，林宜夜望向陈鸥眠，她知道陈鸥眠不可能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能把田力凡抛出来，一定还有后手。
陈鸥眠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拿着手机低头忙活了一会儿，点开了一段录音。
用录音当证据在林宜夜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这录音里的声音并不是田力凡。
“当时负责建群凑单的人里有于昊，这点我可以确定。”
这声音是已经离开金焰一个多月的高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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