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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回忆较多)


卧室内,蕉蕉将窝拖到林竹言床边,而后转身坐到林竹言脚下。

        林竹言正坐在电脑桌前,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新收的邮件发呆。

        他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这些邮件,最近的一封日期显示的三天前。起初林竹言还会看,后来就不看了,只提示音每响一次,会去看眼发件人。

        未读的邮件已经积了千来封,他从不清理,也不会点开,像是知道那人的存在,却失了触碰的勇气。

        林竹言的手指搭在鼠标上,看着桌面上的图标迟迟没有点下去。

        客厅里不断传来声音,先是脚步声,后是饮水机的水声,杯子落在茶几上,轻轻砸在林竹言心上。

        他听到另一扇门关上的声音,林竹言松开覆着鼠标的手,再覆上去从邮件页面退出去,并将电脑关机。

        他关了大灯回到床上,床头亮着莹莹小灯,卧室里光线昏暗,蕉蕉轻轻叫唤一声,一跃到床上,不乐意去睡它的小窝,挤到林竹言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坐下来。

        蕉蕉毛发蓬松,浑身雪白,林竹言把它收拾得很干净,并不阻止它挤到自己身边。

        卧室与客房仅一墙之隔,隔音尚可,声音不大不足以彼此听见。

        林竹言听不到简随的动静,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附在心上的疤,隔得远了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近了戳一戳还是能感受到疼,许还是没好全。

        “汪~”蕉蕉将脑袋贴在林竹言的胳膊上蹭了蹭。

        林竹言轻抚着它柔软的毛发,不愿多想,他缓缓合上双目。

        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事实上他的意识沉得很快,一直沉进晃动的梦境里。

        梦里,林竹言回到了小时候。

        林竹言第一次见简随是在七岁,当时他刚从老家转到a市。

        林竹言的妈妈是简家帮佣,父亲在他三岁辞世,他七岁前一直待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顾,等上了二年级才转到a市。

        当时,谢明宁与其说是简家帮佣,不如说是专门照顾简随,负责简随的衣食住行。明明是他的妈妈,却要一直照顾别人家的小孩,林竹言心里便对简随带了点天然的抗拒,然而这抗拒在见完简随的第一面就消失殆尽。

        简随实在对他太好了。

        林竹言自来到简家,就一直跟简随住一间房,睡同一张床,每天的衣服都是简随给他搭的。

        谢明宁照顾简随,简随跟谢明宁一起照顾林竹言,好似林竹言凭空多了一个哥哥。

        简随比林竹言大一岁,在外人眼里是个调皮捣蛋的皮猴子,到林竹言跟前倒真跟哥哥一样,费尽心思要护好林竹言这个弟弟。

        只再怎么也只是个孩子,难免有失误的时候。

        那天似乎是星期五,林竹言七岁的时候。

        晚饭过后天还亮着,司机老刘开车带林竹言和简随去附近的广场。

        因是周五,广场上的人比平时要多,大人们带着小孩出来散步,孩子吵吵闹闹地在广场上跑,树荫下的大爷围在一起,看坐在石凳上的两个老头下棋,另外有个大妈远远地拉着音箱过来,看样子到点准备要跳广场舞。

        身后老刘从后备箱里拿出块滑板放到地上,简随踩上去滑到林竹言面前,脚尖一踩滑板便立了起来。

        “要不要试试?”他问。

        林竹言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滑板,如实道:“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简随接过老刘递过来的护具,抬手就要给林竹言戴。

        林竹言下意识向后躲去,惊讶道:“你会玩?”

        “会呀。”简随示意他别动,随口回答,“这又不难,我好早就会了。”

        林竹言拦住简随要给他戴护具的手,略微瞪大双眼:“很早吗?什么时候?”

        林竹言一直在躲,简随只好暂时将手收回:“五六岁吧,忘记了。”

        他按住林竹言的胳膊,制止道:“哎,你别动我给你戴。”

        林竹言还没答应要试呢,他没做好准备,这东西他之前只看别人玩过,姿势帅花样多,看着很酷就是好像容易摔跤。

        他有点怕……

        林竹言抓住简随的手,灵机一动:“你先滑给我看看,我待会儿再试。”

        简随打量他一眼。

        林竹言努力弯起眼睛。

        “好吧,”简随把护具往自己身上戴,“那我先滑给你,说好了啊,我滑完你再试。”

        戴完护具,简随踩上滑板,身形一晃便到了花坛周围的空地上,他绕着花坛平稳地滑了几圈,而后上了台阶,在石坛上小幅度地做了几个动作,便顺着台阶的边缘,落下趁势在空中一旋,平稳落地。

        姿态稳动作漂亮,全程从容淡定,表情自然,叫人险些忘记他的年龄。

        “怎么样?”自动屏蔽旁观者的目光,简随径直滑到林竹言面前。

        林竹言毫不犹豫:“好厉害。”

        简随点头,微扬起下巴示意:“那你试试。”

        他踩着滑板推过去,卸下身上的护具递给林竹言。

        经过刚才林竹言没那么害怕,刚戴好护具,就见老刘走过来笑道:“摔跤了怎么办?”

        他提醒:“小少爷,你忘记你之前学这个摔了多少次。”

        “我会护住他的,再说又不疼。”简随不太在意,他学的东西多,骑马、游泳、散打,足球篮球……除学习外,大部分跟运动有关的项目他都有兴趣,在慢慢学。

        学这些磕磕碰碰摔几跤在所难免,简随早就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也不会怕疼,所以下意识觉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然而当林竹言摔下来红成兔子的眼眶,把简随看懵了。

        意外发生在毫秒之间,简随和老刘仅站在距林竹言不到半米的地方,简随还拉着林竹言的手,可在林竹言重心不稳跪地时也只来得及拉住他这只手,反倒加大林竹言平衡的难度。

        因为被简随拉着,林竹言只得一手撑地,好在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一脑袋栽下去。

        老刘吓了一跳,连忙把林竹言扶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灰,上下打量一番后松口气:“还好还好,戴了护具。”

        膝盖和手腕都戴了护具,简随拍拍胸口:“没事就好,吓……”

        话没说完,就见林竹言抬起小脸,毛绒的大眼睛泪汪汪的。

        他吸了下鼻子,忍耐片刻仍没忍住,只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白嫩的脸上滚落,很快不仅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哭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简随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林竹言抬手想要用手背擦眼睛,意识到手上有护具,他又难过地放下来,朝简随伸出另一只手:“呜手疼……对,对不起。”

        取下护具,简随看到林竹言掌心深红的印子,重力下让护具硌的,没被护住的地方还擦破点皮,除此之外,撩起裤腿后才看到即便有护膝遮挡的膝盖也红了一大片,甚至边缘一圈还有点瘀血。

        “你道什么歉!”简随没忍住提高声音,说完试探地挨近林竹言的膝盖,想碰不敢碰,他的脸皱成一团,“疼不疼?”

        林竹言下意识点头,看到简随表情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没,不疼。”

        呜好疼,摔跤怎么这么疼?林竹言悄悄悲伤地抹了把眼泪。

        “怎么可能不疼!”简随看着让林竹言愈揉愈红的眼睛,拉住他的胳膊,快要气死了。

        他气自己,简随只知道林竹言怕痒,没想到他还怕疼,皮肤比常人薄,更容易受伤。

        他不该要林竹试的。

        一直等回到简家,谢明宁给林竹言上完药,简随的脸还皱得像个小老头。

        林竹言很早就止住哭泣,仅眼眶还有点红,见状他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我不疼了。”

        “闭嘴,不许说不疼。”简随指着林竹言的膝盖,“不疼才怪,你看看你的伤口……”

        见林竹言要起来,他连忙制止道:“坐下,别动!你今天晚上,不,明天,明天晚上后面几天都别动,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听见没有?”

        林竹言让他吼得一愣一愣地,心想简随怎么突然这么暴躁了,但他还是听话地点头道:“好。”

        第二天简随本来要去上游泳和马术课的,因为林竹言受伤,简随说什么也不肯再去。

        对此谢明宁和林竹言都不赞同,简老爷子倒是在边上笑呵呵地,夸简随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谢明宁和林竹言拿他没办法,两个孩子就在房间里呆了一天,跟着林竹言,简随难得写了家庭作业,虽说完成得很敷衍。

        到了周日,简随依旧想留在家里照顾林竹言,这次让林竹言拍着脑袋劝走了。

        “真的不用啦,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而且你在这儿我没法好好写作业。”林竹言诚实道。

        的确没法好好写,简随太好动了,完全闲不住,总想拉着林竹言玩,要么就不停跟林竹言说话,扰得林竹言学习效率下降好多。

        简随觉得自己被嫌弃了,想到昨天他想教林竹言做题,再怎么样他比林竹言高一个年级,教他应该不成问题吧,结果……

        林竹言写得都是什么鬼作业,绕来绕去,简随连题目都看不懂。

        反倒林竹言好心给他讲了数学题答案,简随大感受挫,当即失去教人的激情,而且林竹言学习的时候比较专心,不爱说话。

        没人陪他玩跟他说话,简随无聊坏了,也不是很想再跟林竹言一起学习,最终他撇了下嘴:“好吧,那我下午早点回来,你快点把作业写完我们一起玩。”

        ……

        梦里的回忆太过轻松美好,沉睡着的林竹言不自觉轻弯起唇。

        雪花似的画面从意识里晃过,脑海里浮动出浅淡的光影,梦境跳跃到另一事情上——

        那是深夜里简家亮起的灯光。

        “怎么会肚子疼?”

        “有点积食,吃点药就好了。”

        给林竹言开完药,医生从简家离开,谢明宁给林竹言掖了掖被子,转身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先生太太,这么晚还麻烦你们起来一趟。”

        其实简戈舟和陶雅韵并未打算起来,不过小孩儿生个病,还不是他们的孩子,找个医生来看看已是仁至义尽,谁叫他们有个炮仗似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多大事。

        “没事。”陶雅韵摆摆手,打了个哈欠。

        “要还不舒服,再把那个医生喊回来,”陶雅韵走到床头,摸向林竹言微烫的脸颊,笑道,“好好休息啊小竹言,明天就不难受了。”

        而后起身拍向简随的后脑勺,一秒变脸:“你小子也早点睡,有什么事喊你谢姨,小点声,别咋咋呼呼的,小心吵到你爷爷。”

        等简家夫妇走后,谢明宁走向床头,用手背摸向林竹言的脸,略微有点烫,估计过会儿才能降下来。

        “怎么就积食了呢?”谢明宁自语道。

        林竹言肚子疼,身上热有点想吐,没力气说话,倒是简随挠着鼻尖开口:“我好像知道。”

        谢明宁略感意外。

        简随的眸色微闪,转眸对上林竹言迷蒙而湿漉的目光,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我想把他养胖点,每次吃饭都逼他吃了很多,我以为不要紧的,没想到会害他生病。”

        简随很少如此愧疚和无措,他是真没想到林竹言比他以为的还不好养,怕痒怕疼,就连吃多了也会生病。

        他的身体一向很好,难免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健康好养活,没料到遇见像林竹言这样的小孩,娇嫩脆弱的小竹子,一点小风就能给刮折了。

        简随既沮丧又愧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反思中,直到被子里探出的一只小手,带着潮湿而灼热的温度搭上他的胳膊。

        林竹言用发烫的小脸贴上简随的手背,亲昵地蹭了蹭,声音软乎乎地:“哥哥,我没事。”

        简随比林竹言大一岁,作为简家最年幼的小辈,没人将他喊哥哥,在学校他总说林竹言是他弟弟,大家即便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在心里承认了,时间一长,就连林竹言自己都觉得,事事照顾他、保护他的简随,像他哥哥一样。

        为了方便照看林竹言,谢明宁拿了个毯子,就近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睡下。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简随和林竹言刻意将声音放轻。

        “还难受吗?”两个小孩紧挨着,简随搂住林竹言小小的身子,笨拙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昂。”林竹言说话带点鼻音,他如实道,“肚子还有点涨涨的。”

        简随便开始给他揉肚子,没做过,动作很不熟练,完全是学着刚才谢明宁的样子照猫画虎。

        半晌后,沙发上的谢明宁打起了呼噜,看样子已经睡熟。

        夜色里,四处静悄悄的,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唯余床头的一盏壁灯发着暖光,散在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上。

        林竹言闭着眼轻哼一声,不自觉微抬了手落在简随身上,半梦半醒间简随迷迷瞪瞪凑过去,对着林竹言的脑门吧唧一口,并抬起小手拍拍他的背,呓语一般:“小竹子,不疼了。”

        小孩子恢复得快,晚上还病恹恹地,早上醒来已是活蹦乱跳。

        昨夜简随跟着林竹言天快亮才睡,幸好这是周末不用上课,两人可以睡个懒觉,然而林竹言还是醒得很早。

        几乎谢明宁一出去他就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简随抱在怀里,抱玩偶一样。

        林竹言挣扎着从被子里拱出来,期间简随翻了个身,恰好将他松开。

        林竹言自觉去浴室洗漱,全程轻手轻脚,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直到出了卧室门才放开脚步跑到楼下。

        “早上好,妈妈。”简家厨房和餐厅相连,林竹言跑到餐厅,一转弯就看到在厨房里准备食材的谢明宁。

        “起这么早,还难受吗?”谢明宁擦净手,走过来摸上林竹言额头。

        林竹言举起胳膊,再拍拍肚子,笑道:“不难受,我好了。”

        谢明宁揉揉林竹言的脸:“洗脸了没?先玩会儿,妈妈给你煮鸡蛋。”

        清晨简家人还没起来,大门已经打开,几个帮佣在客厅和前院忙碌,林竹言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叔叔打着伞,将种着松树的石盆周围的花挪到左侧檐下遮挡处。

        轻柔的凉风裹挟着雨丝,徐徐落到林竹言的肌肤上,只见不大不小的中式庭院里绿意盎然间是一片洗过的湿意,抬头细密的雨丝从天坠落,竟是下起了晨雨。

        片刻后,雨势渐大,雨丝成了滴状,落在院落中央的石子路上,通往右侧墙角的一排青竹和几片芭蕉叶,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鼻尖满是凉雨混着植物的清香。

        林竹言目不转睛地看着雨水打着芭蕉叶微微晃动,而后打了个喷嚏。

        “言言。”应是听到林竹言的喷嚏声,谢明宁从厨房里走出来,“别站在外面,小心感冒了。”

        她将林竹言有落地窗的客厅里,让他就在这儿玩,还给他添了件外套。

        林竹言趴到沙发上,枕着胳膊向外看。

        客厅的落地窗前左右放了两盆绿植,从此处亦可见庭院的风景,只是不可窥全貌,庭院景观让一颗自然生长的银杏树挡去大半,至少无法再看到那几片芭蕉叶。

        略微有些失望,林竹言从沙发上下来,跑到餐厅去吃早餐,吃完后听谢明宁道:“言言,去看你简随哥哥醒了没,醒了叫他下来吃东西。”

        “好。”林竹言从凳子上下来,小跑回二楼卧室。

        他轻轻推开门,探出脑袋朝卧室看去。

        谢明宁早上起的时候,顺手将床头的壁灯关闭,紧闭的窗帘仅容微弱的晨光渗入,幽暗静谧的卧室内,隐约可闻窗外绵密的雨点声,伴随简随淡淡的呼吸。

        林竹言将脚步放轻,绕过床尾来到床头,看到简随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

        他蹲下身,伸手搭住床沿,将脸搁在手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简随的睡颜,盯了片刻,见简随仍没要醒来的迹象,林竹言抬手想去戳他的脸,又在将碰上时停下。

        哎,算了。

        林竹言撑着床沿起身,走到沙发上抱住两个抱枕,左右翻滚几下,然后拿起海绵宝宝玩偶,脱去它的裤子给派大星穿上。

        自娱自乐半晌,他停下动作,抱着穿了两条裤子的派大星,再次走到床头弯腰去看简随。

        还没醒。林竹言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将派大星放到简随枕边,决定还是到楼下去。

        谁知他刚把玩偶放下,简随刷的一下睁开双眼,对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是什么?”简随拿过头顶的阴影,与穿了两条裤子的派大星四目相对,他看向沙发上被扒了裤子的海绵宝宝,耷拉了下眼皮问,“你起多久了?”

        林竹言摇头:“不知道,我吃完早餐了,你要吃早餐吗?”

        “不吃。”简随把派大星放回枕边,再次打个哈欠,“好困,我还没睡醒。”

        他随手抓住林竹言放在床边的手:“怎么这么冰?”说着将林竹言的手塞到被子里,贴在自己身上捂住,也不嫌冷。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简随感觉听见雨声。

        林竹言:“嗯。”

        “那你没法出去玩了。”简随道。

        林竹言一般起得早,要是简随没起,他会一个人在前院或者后院玩会儿,直到简随起来,可惜今天下雨,他只能待在屋子里,没法出去给小草芭蕉浇水,跟小树竹子说话,也没法喂蜗牛和蚂蚁吃东西……

        “嗯。”林竹言将下巴磕在床沿上,闷闷地应一声。

        简随勉强睁开眼睛,拍拍床沿上毛绒绒的小脑袋,将他拉起来,给他脱去外套,再挪出个位置将他塞到被子里,给他盖好被子。

        简随又用抱玩偶的姿势抱住林竹言,跟林竹言的脸挨在一起,闭上眼睛:“睡觉吧,醒来就可以玩了。”

        “嗯。”林竹言其实不困,但他没动,大眼睛瞅着天花板,听见简随的呼吸变得平稳。

        轻而暖的蚕丝被罩在身上,软得好似躺在云朵里,暖融融的卧室隔绝了室外的凉意,偶有佣人的脚步声响在走廊上,和着模糊的说话声。

        幽暗的光线间,窗外绵密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又下大了。

        林竹言的眼皮缓缓垂落,跟着沉入梦里。

        ……

        梦一层接着一层,明明都是让人欣悦的美梦,林竹言却觉得心口发沉,挣扎着怎么也醒不来。

        仿佛意识被禁锢在过往的美梦里,贪恋着往日的温暖,无论如何也不肯醒来。

        终于林竹言轻喘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带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滚落下去,并委屈地汪了一声。

        怪不得他心口发沉,身上趴了这么大个东西,不沉才怪。

        林竹言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神,抬手慢吞吞地给蕉蕉顺毛。

        几分钟后他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发现天地一片潮湿,雨雾落在窗户上,恍惚回到梦里的光景,片刻后反应过来可能相像的只有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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