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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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藉的河岸上，泥土混杂着鲜血，乌云狂风呼啸。
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了。
都说久旱逢甘霖，但是这么下雨，却好像是把积攒了十年的雨水一次性都倒了下来，湫水河周边的村镇都要遭殃，首当其冲的大约就是赵李村。
三天前，段小龙召唤出体内的一半魔血同如意道士纠缠，加上江琼灵在一旁默契的给他掠阵治疗，他们竟然也没落下风。
打到最后，最奇怪的就是如意道士的反应，他盯着段小龙额头上隐约浮现的火焰标记久久不语，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又苍白了几分，在打斗的间隙，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是人还是魔。若是魔，如何会帮助人族？若是人，如何一身魔气？你当真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段小龙已经激发出了一身血气，一脸的张狂：“你想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是什么，现如今我只是阴阳宗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身后有我的师姐师妹，所以我绝不可能退缩。”
“哦，阴阳宗。”如意道人把这三个字咬在嘴里咂摸的老半天，看段小龙的表情也慎重了许多，当然却是另外的原因，他总觉的这股魔气分外的熟悉，只在魔尊身上感受到一模一样的气息。
但是众所周知，魔尊大人他冲击化神境闭关多年，也并无子嗣。
自己这次用十年时间筹划布局就是为了抓到旱魃献给尊主，助力他成功化神，这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是若是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旱魃现如今也显得并不重要了。
正在愣神之际，是那少年的惊蛇剑刺穿了自己的肩膀，把柔弱无骨的白色手臂甩到了半空中。
那袖子空荡荡的，竟然什么也没有，也没血留下。
可是身上的破烂道破随风狂舞，有一口气就此从如意道人嘴中泄了出来，他脸色一变，倒是扯过白幡，慌忙地逃走了。
等到如意道人身影消失，段小龙似支撑不住一般轰然倒下，原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整个清虚山最能逞能的人就是你了。”昏迷前，他听到女人无奈地声音，“不过你这副不顾一切的样子，倒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等到他再次悠悠转醒，四肢百骸已经充盈了灵力，倒错的经脉竟然已经被人重新梳理，每次因为血脉反噬带来的旧疾都好了许多，旁边躺着已经包扎好的耿然师兄。
耿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江师妹为我们做了处理，的确细心又周到，湫水河要决堤了，师妹已经飞去阻止村民们撤离了，你若是醒了，咱们同去。”
“村民？”段小龙都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慢半拍，“大师兄和玉师姐呢？他们没事吧？”
耿然却面容一肃，沉默了。
“师兄你这是什么反应？”段小龙脾气向来不小，直接着急了，“他们不会还在衣冠冢里吧，那里边有旱魃啊，我们为什么不去帮他们？”
“你以为我不想下去帮忙吗？在你昏迷的这三天里我和江师妹试验了无数次了，别说那只蛟龙了，单单就是墓室门口的结界阵法我们都破不了。”耿然颓然，“而且那结界竟然是玉师妹亲手设下的，你还不懂吗？他们把自己同旱魃封到了一起，宁肯同那个东西共生共死，也不想让它为祸人间，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和满腔道义，让我等叹服啊。”
“可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段小龙还想说什么，却只恨自己到底是过于弱小了，只要足够的强，其实完全可以去救他们的。
难道这就是大师兄和玉师姐的结局了吗？
一想到那个明眸皓齿天真活泼的又霸道的少女形象，段小龙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我们先去疏散村民。”耿然做事冷静，不为感情左右，“如意道人虽然跑了，但是我们找到他也得杀了他。我怀疑他就藏在附近，之后我们三个轮流守着湫水河，总会想出办法解开这里的阵法的，宗门中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不会去仙衣城，会御剑直达这里的。我相信大师兄他们不会死的，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
——
水下的玉明珠如果知道她在众人心中已经成为了一个舍生取义的圣人，一定会觉得哭笑不得。
此时她悠悠转醒，却并未看到大师兄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慌张。
难道昨天的话真的刺伤他了？
可是那都不是她的本意。
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在狭小的墓室中寻找大师兄的身影，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了他。
“师兄？”
“这里的壁画有问题，似乎是被人涂改过。”乌雪歌的语气并无变化，还是同往常一样，一副谦谦君子的矜贵模样，和煦春风般的嗓音，仿佛对昨日之事丝毫没有芥蒂。
说是满不在乎，并不可能，乌雪歌细细的观察着仿佛满腹心事的小师妹，她眼角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昨夜并未睡好。
也是，谁会在墓室里睡得好呢，还是要早些带她出去。
“壁画上画的什么？这黑白线条的小人画的太抽象了。”
“好像记录了堕天仙尊的生平，又好像不是。”乌雪歌面露犹疑的神色，“画像上说，有一个穿白衣的人来到这附近，产生了很多追随者，那些追随者的信仰和香火让这个人的力量非常强大，可以改变日月，他们把这人供奉起来，但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看这最后一幅壁画。”
顺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看过去，最后一张壁画上的内容过于诡异了。
那个本该被人供奉在上的神明在神龛上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样，嘴角流出鲜血，之前的追随者们吓的纷纷向门外逃窜，却还是被他抓到，每个都肠穿肚烂，绝望而死。
乌雪歌微微蹙眉：“如果这个人指的是堕天仙尊，最后这张图必然被人修改过，他那么圣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凡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其实我不是这么理解的。”看着壁画好半天，少女咬着下唇，说出自的想法，“为什么师兄你会觉得这上面的人是仙尊呢，我就不那么想，这上面的人怎么就不能是那个做乱的仙衣呢？他假借神明的名义吸引了一堆信徒最后露出狰狞面目，恰好路过的仙尊把他抓住，并且设置了这个囚牢，你这么理解，逻辑不就顺当多了吗？”
“也是啊，是我的思路受到衣冠冢的影响，狭隘了。”乌雪歌好看的眉眼倏然展开，露出个释然的表情。
嘴上是这么说，玉明珠心里却不这么想，堕天仙尊在她心中的形象很模糊也很复杂，她不想天耀大陆上原本那些人，无限崇拜相信这位阴阳宗开山祖师，她直觉这里边还有别的事情，但是不便深究。
她本来站在乌雪歌的身边，这时悄悄挪了一点位置，手悄悄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然后瞅准地上的一个凹坑，大叫一声摔了下来。
“师妹。”乌雪歌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上许多。
在拉住她之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送来了手，玉明珠脚下一个不稳，从假摔变成了真摔，结结实实变成了狗啃泥的姿势。
她当真跌得有些疼，可这次完全是咎由自取了。
乌雪歌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站在和她一米距离的地方侧过身询问：“师妹，你没事吧。”
“好疼啊，我……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她装模作样的把怀里装着天元丹的瓶子拿了出来，“没想到这墓室里倒是有宝贝，这什么东西还散发着仙气呢，不会是堕天仙尊留下的陪葬品吧。”
乌雪歌想说，衣冠冢哪来的陪葬品，却忽然眉心一跳，想到了玉明珠刚才的表演，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小师妹又想搞什么花样。
少女自顾自地打开瓶子，巨大的灵气瞬间溢满了整个狭小的墓室，金光阵阵下昏暗的空间都差点被照亮。
饶是乌雪歌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一颗品相上佳的天元丹。
天元丹这种等级的丹药，是进阶元婴期必不可少的圣品，是根本不可能在拍卖会场上找到的东西，根本是有价无市，即使有了也没有人敢拿出来卖，必然会引发仙盟中的血雨腥风，因为它实在是太稀有了。
一个元婴期的丹师要十年以上才能炼制的出来，而整个天耀大陆上又有几个这等级别的丹师呢。
冲击元婴境界本就困难重重，每个宗门都希望把天元丹留给自己金丹期的弟子，这就是秘不外宣的宝贝，其中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和数不尽的天材地宝。
在这一方幽暗的墓室中，旱魃在这里生长了十年，竟然会放着这么大一颗天元丹而不吃，故意舍近求远靠河中血祭为食。
乌雪歌想说，师妹，你猜你说的话我信不信？
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微微的惊讶和喜悦：“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真是稀奇。”
“这是我们的救星啊。”少女的眼睛亮亮的，里边仿佛藏了整片星空，她手心翻转之下出现了一块圆形的玉圭，“还有这个幻影阵，只要利用好这两样东西，我们一定能逃得出去。”
玉圭上面画着翻覆的阵法和符咒，竟然是个小型的幻阵。
“之前我在宗门里，都是靠着这个幻阵练习剑法的，我能在里边看到自己。”她把幻阵轻轻放在乌雪歌的脚边，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兄，若是你能尽快突破元婴，杀了旱魃，我们的危机也能就此解除。我身负五行灵根，可以帮助你尽快结婴。”
乌雪歌的眼神暗了暗，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我明白，师妹想了个好办法。若是你我当真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涉。”
玉明珠浑身一抖，觉的这语气听起来太过于陌生，她心口有些丝丝缕缕的疼。
可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受，脸上露出茫然又不舍的表情。
乌雪歌立刻背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她这副模样，只说：“这些正是师妹想要的，我便会信守承诺做到。莫要担心。”
看着大师兄走进幻阵中的背影，玉明珠的心口沉甸甸的。
她忽然问系统：“在大师兄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系统沉思片刻回答：“可能是，但这些并不重要啊。你别忘了你是在帮他啊，若是还对你抱有那种心思，他最后一定会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这么一个大好青年，有着远大的前程，你忍心让他再和你不清不楚的牵扯下去吗？”
“当然不忍心。”玉明珠回答的直接。
“这不就得了。”系统继续说道，“不然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挨打，你仔细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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