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淡墨无痕

　　

　　北辰终年被冰雪覆盖，墨亦然刚一跳入冰河之中，彻骨的寒意便席卷了全身。

　　只听耳畔“噗噗”几声乍响，有利剑没入水中，刺中胳膊，鲜血顿时在河面上蔓延开来。

　　好冷！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没有挣扎几下，四肢就被冻得僵硬。

　　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很快便淹没了她的视线。

　　“亦然……”

　　“亦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亦然模模糊糊中仿佛听见什么声音在耳畔轻轻地回响。

　　她只觉得自己如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水中随波逐流，渐渐沉沦。

　　她，是死了吗？

　　可是，人死之后，怎么还有意识？

　　墨亦然只觉头疼得厉害，置身与冰窖之中，寒意彻骨。她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中，竟是看不到尽头。这里，没有光，却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双手，还有那身浅蓝色的纱裙。行走在黑暗之中，脚底仿佛踩着水面，泛起缕缕波纹。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溢，是淡淡的墨香。

　　奇怪，她方才还在冰河里，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墨亦然猛然一惊，只觉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亦然。”有人在身后轻轻地唤她。

　　是温柔而儒雅的男音，如阳春白雪，好听到了极点。

　　她却不由得浑身一颤！

　　这个声音，并非来自别人，正是她来到曦和大陆之初，养育她，精心教导她的恩师，墨痕。

　　墨亦然回过头去，只见素衣男子向自己款款走来。墨发披散，如月华般的容颜，惊醒了一世繁花。

　　她愣了愣，眼眶有些微微泛酸。

　　十二年了，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年。

　　他们师徒之间，素未谋面，已经如此之久。

　　穿越之初，这个久远的时代于她而言是这样的陌生。远离了自己生活的时空，从此别离亲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在遇见墨痕之前，她甚至想过，若自己一死了之，是否就能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是恩师教导她，养育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可她却不顾恩师劝阻，执意要嫁给华天乐为妻。大婚的那天，墨痕没有来，却托人送来了一份沉重的贺礼。

　　她曾经是那样固执，在任何事情上都愿意妥协，却唯独紧紧地抓住了这份虚无缥缈的爱恋。

　　她竭尽所能，助他扳倒太子，登上帝位。又助他杀伐天下，立下赫赫战功。

　　四海升平，天下大定。他履行诺言封她为后，并郑重地许下“今生今世，我定要护你一世安然”的承诺。

　　再后来，北辰国与曦和国平分秋色，战败的北辰，甚至主动割地求和。墨亦然曾经固执地认为，一切都好了，长达十年的乱战，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殊不知飞鸟尽，良弓藏，十二年的陪伴与温存，换来的却是一纸废后诏书，外加一杯她亲手酿制的鸩酒！

　　因为这个错误的绝定，她葬送了亲友，也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自大婚的那一天起，墨痕，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啪嗒”一声，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墨亦然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道：“师父，这么多年，您去了哪儿？”

　　心火熬尽才可倾城，那么多年里，她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处处提防着旁人，可谓步步为营。

　　她利用人，也被人利用。

　　若说天底下有一个真心待她好，不求回报，也绝不会利用她的人，那一定是墨痕。

　　她不是没有放弃过寻找恩师，为此甚至不惜兴师动众，从民间收集来的密信中，只要有一丁点儿可能关于他的消息，她都会紧紧地拽在手里。

　　可是，墨痕就仿佛从世间彻底消失了一般，无论她如何苦苦追寻，也再也找不到恩师的踪迹。

　　“亦然……”墨痕轻轻地叹息一声，声音中是无比的惆怅。

　　“徒儿错了，不孝徒给师父磕头认错。”墨亦然跪在地上，生育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那一世里，她穿越到一个九岁傻女的身上，这是她欠他的。

　　墨痕总说，这世间的红尘纷扰，哪抵得过花间一壶酒，一笑泯恩仇？她却不信，固执地坚定着自己那虚无缥缈的信念。最终，也为任性付出了代价。

　　若说她傻，她认。

　　可是，师父，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不肯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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