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茶摊偶遇

　　

　　得到了顾天绫的肯定，京兆尹又在两人跟前嘘寒问暖了好一阵，这才带着官差们将步红缨羁押而去，甚至勒紧了绳子，不断催促着她走快些。

　　所作所为，竟是真的没有给左相府留下半分回旋的余地。

　　步红缨自知争辩无用，只能乖乖的闭了嘴。只是，她始终没想明白，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侧妃，怎么会有郡主替她出头？

　　而且，这根分明戴在墨亦然头上的月长簪，莫名其妙就成了顾天绫的所有物。

　　她当然不会明白。

　　“假戏真做罢了。”顾天绫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摆了摆手。

　　墨亦然也点点头，步红缨得罪了红绫郡主，可不代表步家在朝中的威望会因此降低。那京兆尹也不过是在几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待离开几人视线，还能真的苛待步红缨不成？

　　见人已经被押走，围观的小姐们也带着各自的丫鬟散了去。见没了外人，顾天绫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吩咐彩珠端茶倒水，神色从容，仿佛这间天香阁是自己的所有物。

　　而实际上，她也的确是这间天香阁真正的主人。

　　试想一下，能够将绣品铺子开在全京城最繁华街道的黄金地段，其背后的主人又岂是泛泛之辈？顾天绫不在京中多年，只能将天香阁全权交由下人打理，这次回京本想着到铺子里看看，正巧将此事撞了个正着。

　　墨亦然接了茶，也不将此事戳破，只是冲着她微微一笑，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天色渐暗，墨亦然喝茶暖了暖身子，便辞别顾天绫。

　　路上，桃之嘟了嘟嘴道：“那个步家小姐，真的会赔那万两白银吗？”

　　墨亦然轻轻地笑了笑，不赔？她敢吗？

　　自古官家薄情，也不知道这位嫡小姐得罪了红绫郡主，步家会不会对此事做出表态。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需要计较的事了。步红缨的下场如何，她一点都不在乎，也没有关心的必要。

　　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墨亦然和桃之走在街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凉。

　　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发丝上，雪，又开始下了。

　　虽然北辰冬季本就严寒，但这个时候就风雪频繁，实在有些反常。两人顶着风缓步走着，雪却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已没上了脚尖。桃之替她撑了伞，却还是有风雪飘进来，又在温润的呵气中化开，衣襟上很快便潮湿一片。

　　墨亦然轻轻地叹息一声，雪下得这样大，看来是走不成了。

　　桃之扯了扯她的衣袖，伸手一指道：“小姐，我们不如去附近的茶馆避避，等雪停了再走？”墨亦然点了点头，再不避避风雪，只怕走不了几步，两人全身都要湿透。

　　所幸这附近便有一间茶馆，正是避风的去处。

　　墨亦然顺着桃之手指的方向看去，所谓的茶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茶棚，很简陋，在风雪中拉了张避风的棚子，支上一口烧热水的锅，卖些茶叶为生，根本上不得档次。

　　但两人不过是避避风雪，也不在意这么多，便像茶棚走了过去。

　　茶摊的主人是个年近四旬的半老徐娘，见前来茶摊的小姐眉目如画、衣着细腻，身边又跟了个丫鬟，连忙招呼两人坐下，态度却不甚热情。

　　“茶摊简陋，不知两位可曾需要些什么？若只是避避风雪，大可就在此歇脚，等雪停了再走。”

　　毕竟，像这样打扮的小姐，又怎么会看上她这间寒酸的茶棚？自己这点儿茶叶沫子，就算免费泡了喝，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

　　墨亦然道：“不打紧，就给我们来两碗热茶吧。若是有吃食，大可也来些。”

　　“这……”一句话，却让中年女人有些犯难，“实不相瞒，妾身本是投奔亲戚而来，无奈近些阵子风雪下得实在频繁，只能在此地开了间茶棚讨生活。茶水里都是些细茶叶沫子，一文钱一碗，吃食只有粗面饼子，拿出来只怕要污了小姐的眼。”

　　墨亦然自知中年女人的话不假，又看了一眼茶棚内简陋的炉灶和几张灰不溜秋的粗饼，也不为难她，只让烧了些热水，自己取了从怀南王府中带出来的云雾茶泡了。桃之也从兜里掏出几个栗子饼，两人一起坐在茶棚里吃了起来。

　　一时间茶香四溢，栗子饼的甜味在空气中满眼开来。就在两人就着热茶吃得正香的时候，墨亦然却忽然感觉身侧传来异样的目光，只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正趴在桌子边缘，眼巴巴地盯着她们看呢。

　　那丫头脸上灰扑扑的，像是在炉灶旁边站得久了，蹭上一脸的灰。这么冷的天，她身上只有一间粗糙单薄的麻衣，冻得胳膊通红。却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桃之觉得她模样甚是有趣，便试着将手中那块栗子饼撇了一般给她：“喏，要吃吗？”小丫头伸出手，又犹豫着缩了回去，像是寻思着到底要不要接。忽见墨亦然冲自己点了点头，连忙一把将栗子饼抓过，塞进口里就狼吞虎咽起来。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墨亦然轻叹一声，在被风雪覆盖的北辰，每年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朝廷有意赈灾济民，也不一定顾得过来。

　　天灾难免，只是苦了这些孩子，要跟着一起挨饿受冻。

　　正想着，只见小丫头已经将栗子饼啃完，舔了舔沾着糖渍的脏兮兮的小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们。

　　桃之扑哧一笑，捏了捏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或许是步红缨的下场大快人心，她现在心情极好，又扳了半块栗子饼，饶有兴趣的逗弄着这个小丫头。

　　桃之将栗子饼在小丫头眼前晃了晃，只见她分明馋得口水直流，却只是在旁边巴望着，不去抢，也不祈求。

　　“好啦，你也别总馋人家。”墨亦然将手中的栗子饼递了过去，又推了杯热茶到她手里，“你慢些喝，拿栗子饼泡热茶吃会更香。”那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是直接抓起茶杯一股脑地将栗子饼吞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看这馋样，她的确是饿极了。

　　墨亦然见状，饶有兴趣地道：“你这么饿，为什么不主动找我们要些吃的呢？”

　　小丫头将手指含在嘴里，很是委屈地道：“阿娘不让我们要别人的东西吃，所以囡囡只能不要。”说着，她又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半块栗子饼，语气很是可怜。

　　“为什么？”桃之疑惑地道。

　　天底下哪有娘亲不疼闺女的？何况这小丫头都饿得皮包骨了，想来是长期风餐露宿所致。

　　那小丫头皱着眉想了想，似乎半天也没明白个所以然来，却认真地道：“因为阿娘说，我们只是灾民，不是乞丐，主动找别人讨东西，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露出开心的笑容，“如果是别人主动给我们的，就不算是主动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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