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去看月亮
三天后，陆湛明被选为太子的消息传遍天下。
阿肃躺在流苏树下，听着合欢这小丫头兴高采烈地说着从别处探听到的最新八卦内容咯咯直笑。
在凡间，她最喜欢听这些趣事，看着凡人将黑的洗成白的，白的刷成黑的，未经证实的事情被传得有模有样，瞧着人心坏得有意思极了。
只不过这次合欢带来的八卦过分虚假。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你这八卦以讹传讹的成分太大，你想，若是二皇子陆湛昊真是如此草包，又怎么会辅佐天渊陛下五年之久呢！”
陆湛明果然好手段，流言蜚语最是诛心。
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实际上如此歹毒，不但能联合五位老臣一起弹劾二皇子，将他贬得一无是处，惹天渊陛下发怒贬谪，又能把二皇子最在意的名声用流言毁掉。
看来，摧毁一个人的方式也太简单了，就是将他在乎的一切毁掉。
“可太子之位最后还是给了三皇子啊！”合欢对陆湛明本是满满的恨意和不满，但陆湛明爱屋及乌，对她也十分好，所以她现在难免会不自觉地偏帮陆湛明说话，“依我瞧，太子之位给三皇子也好，他对公主好，这样公主就能一生平安了。”
阿肃淡淡地笑了笑，又转头提醒合欢，“可陆湛明是个心思狠毒的人，以后还是要小心，千万别得罪了他，不然小命难保啊！”
合欢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偏向陆湛明了，替他解释道：“可我看天渊太子对公主你一片情深，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甚是豪华，不像是狠毒之人啊！”
这么快就改了口，狗腿子的性格真像她！
阿肃无奈地笑着问合欢，“天渊不像大成，我父皇母后琴瑟和谐，只有我和哥哥，但天渊陛下那可是有十八位皇子的。如今就剩下四位皇子，其中的明争暗斗可是数不胜数。若没有一丝心机又是如何存活呢？”
她知道陆湛明狠毒，但看着合欢一副没心机的样子又忍不住提醒。
天渊皇帝多子，共有十八位皇子，除了大皇子早夭外，其余皇子个个聪慧狡黠，身强体壮。
可两年前，宫中突然染起了瘟疫，几位皇子接连中招，纷纷离世。
只剩下二皇子陆湛昊，四皇子陆湛昶，六皇子陆湛曜，和流落在外的三皇子陆湛明。
阿肃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湛明所为。
陆湛明回宫后不出三个月，十三位皇子接连死亡，什么瘟疫只染皇子？
那不过是个推辞的借口罢了，几位皇子中的是蛊毒，表面上看与瘟疫相差无几，实际上却是因为蛊虫侵蚀心脉而死。
天渊陛下不是没查过，他也知道是陆湛明所为，可比起十三位皇子的死，他的皇位更重要！
因为陆湛明手中有个前朝的真相，一个能威胁到天渊陛下皇位的真相！
“可公主你怎么会知道？”
合欢倒是聪明了，她满脸疑问地看着阿肃，又追问道：“天渊国如今不是只剩下三位皇子了吗？”
在合欢的印象里，她深刻地记得，两年前天渊国有个皇子回宫，派头十分低调，但没过多久，宫内其他皇子便接连去世。
那时候，大成国上下戒备，凡是来大成国的百姓都得一一调研来往行踪，大成国皇帝怕公主出去会有沾染瘟疫的风险，甚至言令禁止公主出去呢！
“之前在藏书阁看过！”阿肃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又接着说：“如今表面上只剩下足智多谋的二皇子、三皇子和软弱无能的四皇子，其实还有个六皇子被拘禁着呢！”
合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一般，瞬间来了兴致，缠着阿肃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且听我慢慢道来。”阿肃便学着说书人的模样，将六皇子与天渊陛下最受宠的如美人厮混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与合欢听。
其实这事也简单。
如美人本名唤作陈如素，与六皇子陆湛曜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陆湛曜想趁着宫宴求娶陈如素，但宫宴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天渊陛下竟然否了。
当场给他指婚秦国公的嫡女秦艺，而陈如素当天晚上便得了天渊陛下宠幸成了如美人。
“那岂不是公公看上了媳妇，明抢了儿子的老婆？这不是扒灰嘛！”合欢的小脸上充满了鄙夷和嫌恶。
“对咯！所以心爱的女人被老爹抢了，六皇子心死啊！整日醉酒低沉，娶了秦家大小姐后就不再上朝议事，甚至在府内天天咒骂陛下，天渊陛下听到后，一怒之下就剥了他的皇子身份，将他软禁在凌云峰做道士，那里可是苦寒一片啊！”
“看样子，六皇子还是情深一片啊！”合欢有些惋惜。
“情深一片有什么用？在权势面前，不还是得低头嘛！只是可怜了那位秦家大小姐，年纪轻轻就守活寡！”阿肃可惜的连连摇头，又补充道：“我若是那秦家大小姐，我就赶紧求陛下开恩，给我另择一个身强体壮的夫婿，才不愿意守那一辈子的活寡呢！”
“我不会让你守活寡的！”陆湛明远远便听见阿肃说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夫婿，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打断。
阿肃被说的一羞，连忙躺下转过身去不看他。
合欢见陆湛明来了也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低下头识相地离开。
虽然说陆湛明对公主是那么温柔，但每次见到他总是忍不住地害怕。
“你是要找一个身强体壮的夫婿吗？”陆湛明走向阿肃的另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
阿肃连忙换个话题，“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早，太子难道不需要应对那些祝贺的人嘛？”
今日入住太子府的确很忙，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便早早地找个理由抽身离开。
“给你带了烧鹅，你不是一直想吃嘛？”陆湛明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的烧鹅，他包了三层，又怕凉了一直放在胸前，此时掏出温度刚好。
阿肃闻见烧鹅的香味，眼睛都亮了，也不顾着端庄，狼吞虎咽起来。
“阿湛。”又是一声娇俏，“你带的烧鹅怎么这么好吃啊？比挽花院的小厨房做得还好吃！”
陆湛明一脸欢喜，看她吃成小花猫的样子更是高兴。
这烧鹅是江南名厨王德兴所做。
王德兴来自丰城，一手烧鹅技术名誉天下，想要吃到他做的烧鹅没得数月都不行，又是个自恃清高的主，钱财权势都不怕，陆湛明拿下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知道你爱吃烧鹅，我便替你寻了个烧鹅名师，就安排在你的小厨房里，还有其他厨艺精湛的师傅，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他们做。若是吃腻了，我便再替你寻。”陆湛明浅浅地笑道，又拿起手帕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油渍。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阿肃呆呆地看着陆湛明，她知道，陆湛明不是对她好，而是对郁宁好，可她想知道为什么陆湛明会对郁宁这么好。
“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陆湛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看孩子一般看着她，想了想又说道：“因为喜欢，所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包括你的命？”
陆湛明拿着手帕的手怔住了，缓缓才说：“我知道你有恨，让我还完了债，保你一生平安无虞后，你再来杀我，我无怨无悔！”
他害怕她不相信，又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三年，你等我三年，我一定许你想要的一切！”
阿肃再也忍不住了，她笑出了声，“阿湛，你对我这样的好，我怎么会舍得要你的命啊！”
阿肃凑到陆湛明的眼前，看着他的薄唇咽了咽口水，谄媚地说道：“那你做了天下一统的皇帝后，能不能娶我为妻？”
陆湛明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我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好！”陆湛明认真且郑重地说道。
“那黄嘤嘤呢？”阿肃噘起小嘴，似是生气吃醋的小媳妇一般。
“逢场作戏，我需要黄将军的帮助！”
见阿肃不信，陆湛明一把将她拉过来，将她囚在腿上使起了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又将他那双邪恶之手悄悄地挪向她的腰间。
“我错了，我错了……”阿肃被挠痒痒挠的发笑，连连向陆湛明求饶，“好你个阿湛，竟敢学我！”
陆湛明见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便也不再欺负，反而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想要皇后之位，我许你！我说到做到！”
“好。”阿肃知道，陆湛明是个心狠的人，不过是因为郁宁才会如此温情，但她现在要的就是陆湛明的这份温情。
“我想看月亮。”阿肃圈着陆湛明的脖子娇声说道。
现在的天还没完全黑，天边便已经有了初升的月亮，发着灰蒙蒙的光，并不透亮。
阿肃顺着陆湛明的视线望过去，“我听说天渊皇宫中的初晓楼是个看月亮的好地方，我想去看清透的月亮。”
“好。”
天渊皇宫中的初晓楼是先皇陆清所建，但他只做了三年的皇帝便被推翻，留下的也只有这五层楼高的初晓楼。
陆湛明带她到这高楼上时，已经是戌时，也是因此，阿肃才知道陆湛明将她藏得有多好，有多偏僻，要想逃出去，凭借阿肃自己是万万不可能的。
初晓楼上的月亮格外明亮，阿肃十分自然地挽着陆湛明的手臂，她兴奋地指着月亮说道：“阿湛，你看，月亮好圆好大，像个汤圆，白白胖胖的，一口吃到嘴里去，肯定很甜。”
陆湛明有些惊喜她的主动，又不禁觉得好笑，哪有人是这样形容月亮的，他解释道：“皇州月初晓，处处钟鼓喧。这便是初晓楼的来历。”
打更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如今已经是五月天了。
夜晚的风轻轻，皇城中刚下过的小雨落在地上也被快速地吸进去了，阿肃瞧着天空这么清亮，夜晚都能看出淡淡的靛蓝。
突然才反应过来陆湛明的意思，这在内涵她没文化呢！
可她也不在乎，眼里的笑意更加轻快明朗，她思忖了一番，一字一句说道：“风也息了，雨也止了，云也散了，透出一个月亮，湛明湛明。”
以前在仙宫中也常看月亮，但没有一次看见月圆。
阿肃虽然身为首席仙侍，但也不是个闲职，更不允许她偷懒，隔三岔五就得去收那些作乱的妖魔，所以每次都是很巧妙的没看过月圆，如今在凡间看见月圆，倒是有种别样的感情。
阿肃心想，若是师傅在就好了！
“阿湛，你说为什么月圆的时候那么少，残缺的时候那么多？”阿肃指着大白的月亮不解地问道。
“残缺多了，才显得月圆弥足珍贵。”
陆湛明将外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又轻轻地拢了拢，郁宁身子娇弱，夜晚更深露重的难免受寒。
“阿湛，月亮是亘古不变的吗？照得见古人的月亮也能照得了后人吗？”
陆湛明看她眼里的笑意敛去，只剩下了淡淡的忧愁，只当她是想家人，便轻声说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你若是想家，只管哭出来吧！”
阿肃回过头，一脸疑惑，后又明白了，自己现在是郁宁，便假模假样地长叹了口气：“唉，我只是想念我那哥哥罢了。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极好，如今瞧着月亮那么圆亮，却与他分离开了，心中难免有些难受，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声音带有三分忧伤、三分落寞和三分不甘，剩下的一分全是遗憾，阿肃都不免暗中钦佩自己的演技。
陆湛明如今也在追查大成国的建安王郁安下落，不过是为了杀他！
只要她哥哥还在，大成复国就有希望，郁宁的敌国公主身份就洗不白，她也一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郁宁离开。
哪怕，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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