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过分的恶作剧 1
恐怖感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看到海思琪短信后，我并没有及时告诉班主任陈峯。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一旦听说自己的学生被人恶搞，不知会爆发出什么事来。
无论如何，我都得先弄清来龙去脉。
第四节课后，天气陡然大变。班级大都提前组织放学，谁也没有想到，天气说变就变，天色猛地暗了下来。
我抬头望望赵诗邪，十分钟前被我传唤过来，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无辜。
“老师，我没放！”他不承认，但理直气壮，我知道多问无益，只好让他站在门口反思。
无奈，我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这样的鬼天气，我不想让他在大冬天回到家淋成落汤鸡。
“谢谢郑老师！”他如释重负。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敢把老鼠放进海思琪柜子里，无法相信。
只是海思琪人呢？
十分钟前，学生来报，她已经背包离校，柜子空空。
果真是恶作剧！
心总算平静了些。刚才看到短信时，虽说明明知道是恶作剧，却还是担心。现在想起来，毕竟还是多虑了，不禁自嘲起来。
“笑什么呢？”门口出现一个眼镜男，穿着酱紫色的皮衣，正朝我的方向走来，带着笑容。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
“快下雨了，还不走？”
“还过会吧。万一等会正走在路上，下起雨来，怎么办？”
“没带伞？”
“你知道的，”我摸了摸头发，“最不喜欢带伞。”
“我带了，借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黄伞递给我。
“谢谢，不用了，你自己用。”
“我有两把。”他又拿出一把黑色的，朝我晃了晃。
“那这样，就多谢了。”我接过黄伞说。
他就是陈峯。平日话不多，但挺爱帮忙，典型的热心肠，在学校里口碑不错。他的数学研究能力强，据说是教研员的后备人选，在市里数学界也小有名气。
“陈老师，您家女儿几岁啦？”我指了指他电脑上的女娃背景。
“三岁半。”
“真可爱啊。”
“你也会有。”
“我，还早着呢。”我笑着摇摇头。
“不是听说有女朋友了吗？”
“是的，老同学了，可是还没有准备结婚。”
他的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却突然笑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好问道，“您太太也是老师吗？”
“是的。”说完，他把脸瞥向窗外，不知为何。
窗外已经开始冒雨，操场上的学生大叫着往校门口跑去。哥特式的校门浑然成为一个天然的避雨亭。刚才还是空荡荡的，瞬时间便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
铃声响了。
黑色智能手机在木质桌面上肆意地抖动，像着了魔。
我伸手想要去拿，却发现陈峯正吃惊地望着我。
“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他笑笑，“电话响那么久，接呀！”
我低头看看手机，鸡皮疙瘩立刻浑身泛滥。
是海思琪！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几乎颤抖着接通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轻微的哭泣声，没有任何话。
“怎么了，海思琪？”我愈发紧张起来，陈老师也注意到我的语气，朝我疑惑地望。
那边终于传来回应，“郑老师，我在五楼职工男厕。”
头皮发麻。
什么情况？
我强作镇定，先安抚她的情绪，“别急，我马上来！”
“嗯？”挂了电话后，陈老师急忙问我。
“跟我来！海思琪遇危险了！”
我们一路奔跑，一口气爬上五楼，顾不得气喘吁吁，向拐角处的男厕冲去。雨越下越大，不时天空中还闪来几道雷电，真是鬼一样的天气！
海思琪正蹲在走廊尽头，一动不动。
“没事儿吧？”陈峯过去扶她。
“作文本找到了。”她抽泣着，指了指地上已湿作一团的纸质东西。
“什么作文本？”陈峯满头雾水。
来不及解释，先要安抚思琪为主。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她猛地站起来，抱住我，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下子我感到不知所措，只好安慰她，“不用怕，老师们都在。”
说完这句话时，语言的苍白被诠释地淋漓尽致。有些处境和感受并不是言语能够描述的，说多了，会显得不够严肃。其实我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她，但在如此情景下，又难以开口。更何况，她现在还抱着我。
陈峯没说什么，也只是不住地安慰她。下了楼，来到办公室，他递上纸巾。
“陈老师一定会帮你找出是谁！”陈峯的语气坚定，看样子下了决心。
我的心则平静了些。我想，一来是海思琪并没有遭到可怕的袭击，比我预期的要轻微。二来是班主任陈峯不停地安慰她，削减了我作为老师应有的热情，准确来说，我只是个当着副班主任的配角。但是，我隐隐觉得，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最佳学生。
而不是陈峯的。
她的数学成绩并不优秀，徘徊在10名左右，这比起她稳居第一的语文，确实不值一提。陈峯对她也有些意见，总觉得自己优秀，却不能让她的数学优秀，是种遗憾。我见过他批评思琪的场景，一阵见血，毫不留情，直到她被骂哭，才作结束。她一度还向我抱怨，说陈老师针对她，对她不关心。
此时看来，陈峯对她的关心不亚于我。
“快回去吧，雨小些了。”陈峯拍拍思琪的肩膀，看了看外边渐黑的天。
她却把脸朝向我，眼中写满愧意。
我明白她的意思。有什么关系呢，一本作文本而已，虽然让人爱不释手。
“没事儿，你的作文都印在我的脑子里。哪天你想要，就从我脑子里取。”
她破涕为笑。
“你也早点回去吧，住那么远，又要坐车。”海思琪走后，陈峯对我苦笑。
“你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一定要找出那个恶作剧的学生。”
“要向林老师汇报吗？”
“明天再说吧。”陈峯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打开黄伞，走向了雨的夜。一颗夜光小红星，在伞柄处灼灼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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