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秦皇岛去
到秦皇岛去
五十一斋寝室楼外,天色正在慢慢变得明亮起来,路上早已有老教师在晨练和慢跑。早上没有风,空气里有一点干冷。郑谷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匆匆走到七里台公交站牌。他等了近二十分钟才上车,中间经过一辆八三二路,但他很想省下一块钱,于是一直等到票价一元的八路公交车。公交车上除了一对老年夫妇其余全是赶着去上早自习的中学生们,他们虽然要去往不同的学校但是身上的校服无论在款式、做工还是颜色上都极为相似。郑谷雨看了一眼旁边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稚嫩皙白的脸心里默默划过一丝感伤,他想起了他那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代。虽然有几个中学生们正相互抱怨着近来经常在抓迟到的教务主任或者谈论着某一款现在正火热流行的网络游戏,但是车厢里仍然保持着一种像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无法被侵占的安静。郑谷雨只是呆呆地坐着,不发出一点声响,那些少年小子们聊的话题已经和他相隔得太远了。车厢近端的交通电视是开着的,但只有一连串跳动的画面而不外放声音。这个青年茫然地望向窗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不多,早高峰在一个半小时以后,每个路口只有黄灯在闪烁。
那些赶早的学生们陆续下了车,只有谷雨和那一对老年夫妇一直坐到终点站。这个孤独的年轻人在售票厅取了票,那是他昨天晚上通过网络预定的,接下来是验票和安检。快七点的时候他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开始享用他那简单的早点。他将要乘坐的列车在七点十三分开车,一直等到开车前三分钟他才不慌不忙地上了车。旅程将近四个小时,谷雨找到属于他的那个座位坐下,他希望到秦皇岛之前列车不要晚点。他带上耳机闭起眼睛,也许只有像《小和三旋》这样的轻音乐才能使他快速度过这漫长而又无聊的四个钟头,而音乐有时又有类似催眠的作用,不一会儿就能让前一晚它那少眠的听者轻易地坠入梦田。
谷雨被一阵急促响亮的列车广播惊醒,他看了下时间,九点半钟,只走了一半。他在心里面轻声骂了一句。
在他的周围,初次蒙面的人们已经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来,这是列车文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们坐在狭窄局促的空间里不得不找一些有趣的谈资借以打发时下无聊的光阴。谷雨不想参与其中,他对这种看似不入流的社交模式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比起和许多陌生人分享自己惨淡的人生经历他觉得还不如沉浸在自己精致的内心世界里。但是眼下他已睡意全无,于是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发起短信来。
“我在火车上,大约十一点钟到站。”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第一条回复,“我就不去火车站接你了,你知道该怎么走,到了再给我发短信。”谷雨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心里飘过一点淡然的失落,但这影响不了他准备用快乐和满足来形容他接下来的两天时光。
火车守时地开进北戴河火车站。十点五十分刚过,郑谷雨轻快地跳下台阶,他按照早已设定好的路线在站外广场搭上一辆公交车。经过半小时的颠簸,公交车并没有把他送到他此行的目的地——燕山大学,而是中转到海滨广场,他又必须再改乘三十四路。在海边广场站换乘时他望了一眼老虎石海上公园的方向,北戴河海边就在那里,那条水陆相接的漫长的海岸线是他三年来一直惦念追忆着的,并且寄存着他此生以来的全部情愫,然而海边与海滨广场隔了好几个街区,有两三公里远,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运气不差,等车的时间很短,正午时分,他从三十四路车上跳下来,燕大的新校大门出现在眼前。
谷雨发短信说他已经到了,然后在门口徘徊起来,这时不断有骑着车或拎着午餐的青年人进出那气派威严的学校大门口。几秒钟后他收到的回复是乘坐校车一直到燕大小山东面的宿舍区,年轻人欣然照办了,不过接下来他就不像刚才那么走运,这一次在燕大的校车还没到之前几棵大梧桐树下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抱怨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人肯花时间来挤校车,因为在他的学校,那种只有六七个座位的小电瓶车差不多只是摆设而已,本校学生是很少会去光顾的,但是在乘车的时间里他逐渐意识到了人们不愿去改用更方便直接的自行车的原因,那是因为这个校园的占地面积太大,东西两区相距几公里远,连接它们的道路更是多上下坡不好走。
这辆搭乘了三十多个人的校车到了东区站点还没停稳谷雨就透过车窗户看到了他几经波折才能见到的那个人。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走下车门的,不过对方还在犹疑地向车厢后排座那边张望。
秦怡然没有注意到郑谷雨已经站在她旁边了,后者看到她伸长脖子四处寻找的样子不禁轻声笑了起来。他故意从她背后迂回打算开个小小的玩笑。
“这位女同学,你还在看什么呢?”谷雨显然达到了目的,对方顿时吃了一惊。
“啊!你竟然已经到了,我还在到处找你。”
这个女孩微笑地看着他,她不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青年那样带着一双因为欣喜而有些热切的眼睛,而是颜色平静,就像在面对一位同班同学。由于长期温润着柔和的海气再加上这一带优越的自然环境,秦怡然体态轻盈,面色红润,她有着高挑匀称的身材,举止优雅高贵。如果说北戴河对那些只是听过还没到过的人看来它只写在诗里,纯净地犹如处子一般,那么秦怡然就应当是这首长诗的韵脚,含蓄而温沉,神秘又静迢。
“这次又是来看海?”她这样问。
“当然,大海注定会是我一生都割舍不下情愫。”
谷雨想去凝视对方的眼睛,他准备把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和羁绊透过两扇透明的窗户传递给她,告诉她自己所有的心思,那是他长久以来都不能独自化解的忐忑和羁绊。然而秦怡然只是眺望远方亦或时不时瞅一瞅脚下,在她的左耳下垂挂着一只精巧的银环。此刻她表现出的不安有一种躲躲闪闪的态度,好像两个人是第一次相见,又或许她是在想别的事情。
怡然带着谷雨去她学校的餐厅吃了一顿简饭,下午两个人去了海边。那里不是老人头景区而是燕山大学后山的一带浅滩,这片宁静的小海湾好像是被世人遗忘了,由于疏于维护管理,沙滩上随处可见塑料袋和饮料瓶。午后的阳光很好,海风是冷的,在这一带徘徊的人极少。
“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海?虽然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很想再问一次。”
谷雨耸耸肩,“喜欢一件事情真的需要理由吗?你应该知道很多特别的东西很难用语言表达,我没有办法把那种复杂的因素用逻辑的语言表述出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假如我再问下去也会有一点在强人所难。那说说你觉得是最直接的原因吧,这应该总是不难的。”
“我曾有过要当一个海员的想法,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定要讲的话我只能说我本以为天津临海,然而我脑子里对它的认识太过片面,等去了才知道竟然扑了个空。早知道是这样我可能就来秦皇岛读书了。”
“那可不行,你既然有能力去一个更好的学校,如果真来了这里,多年之后你会带着悔恨离开这座城市的。”
“一定不会的,假如给我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飞奔到这里。”
“好在你绝对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她笑了笑蹑手蹑脚地走到浪峰的边缘,又怕细细的沙粒会连同冰冷的海水灌进她的白球鞋里。穿着一件浅绿色风衣的秦怡然独自站在空空荡荡的沙滩上,被迎面吹来的风拨散了的头发连同她那在风中飘舞的风衣就如同海神奏着的波浪曲。她的双腿并得直直的,在海天交汇的地方留下一尊美丽的倩影。
郑谷雨隔开几步站在她身后的一侧,这样他就可以很好地欣赏在这片不起眼的沙滩上的美景了。此刻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滞不前,假如生命可以如此重复演绎,那么即使放弃所有的那些青春时光又有什么可惜呢?他这样想。秦怡然是谷雨流亡在高中时代的校友,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并不认识。已经有过两次高考经历的郑谷雨带着毅然决然的心情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二次复读。那年夏天结束之前,正坐在窗户前发着呆的谷雨见到了从走廊的那一边正缓缓走来的秦怡然,他几乎感觉到她衣襟的一角蹭触到他的胳膊。两个陌生人并没有发生哪怕一点的眼神交流,然而那个渐去的背影却让他再也忘不掉。“老天爷呀!那是真的吗?”然而郑谷雨不能有半点儿的懈怠,最后一次复读抱着必胜信念的他毫无悬念地爬到了他想达到的那个高度。他在进入大学之后首先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找到那个只一面就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然而不幸的是他却只知道她的名字。还好,现代社会发达的科学技术帮了他的忙,他不用去写那一千多封信了,但他也为此等了一年零十个月。二年级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已经取得她的联系方式了的郑谷雨踏上了去秦皇岛的长途列车,两个人非常不好意思地见了一面,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谷雨时常往返在两地之间,而每次秦怡然总是像接待好朋友那样领着他到处玩儿。他们把“岛上”的风景名胜转了一个遍,然而更多的时候秦怡然更像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她那秘不透风的心思在谷雨看来是琢磨不透的。他这一次来秦皇岛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觉得现在到了该显示出男子汉气派的时候了。
那沉浸在满脑袋幻想里的青年带着一点痴笑望着他的女孩,后者忽然转过身,他觉得这是他此生见到过的最美的一幅画面。两个年轻人一直逗留到黄昏来临之后才离去,海浪在昏暗中泛着醒目的白色泡沫。秦怡然已提前帮他定好晚上住的地方,七点钟的时候她提议可以去看一场电影,因为正好是周末,大学的阶梯教室里有免费的电影可看,这样正好可以打发时间,谷雨表示非常同意。电影是一部经典的老片名叫《海上钢琴师》,看到最后谷雨发现怡然的眼睛里闪有泪光。电影散场之后青年观众们一哄而散,这当已是晚上十点。谷雨坚持要把秦怡然安全地送回到她的寓所才肯离去,两个人走在幽静的小路上,这时风刮得更大了,空气中夹杂着海水的腥味儿。他们走的这条路的一侧是一片连绵低矮的小山,山上种着各种茂密的树木,但却都笼罩在黑暗里,阴森森的。秦怡然望向那最幽暗的地方,她说假如再晚一点儿没有哪个女孩子敢走这条路,以前就曾发生过独自晚归的女子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拖进小树林里去的恐怖事件。郑谷雨一路保驾护航不让走在他身旁的人受到一点可能的伤害,他试着说了一些体贴的能反映他心思的话,但是一路走来他却总是闪闪烁烁结果到最后什么也没表达清楚,他发现自己只能跟着对方的话语走。两年的大学生涯把他从一个沉默内敛的人锻造成一个活力充沛的青年,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个青年丰富的内心世界却变得贫瘠不堪像是被流放到了荒芜的不毛之地。他感觉到秦怡然就像是一个大磁场,和他站在一起自己就会立即消磁、退化,变得一无用处。
他们快走到学生宿舍区,四周也变得明亮起来,高高的路灯像一排卫兵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快点儿回去吧,你记性那么好,小旅店的位置不用我再说一遍了。”
“那个地方好找的很,但是请让我送你到最后吧,等你上楼去了我再回。”
夜已经深了,秦怡然于是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很多地方要去走,假如不能好好休息打起瞌睡来坐过了站我可不会叫醒你。”
“就回去,但是让我再送你一段路吧,就到那个小池塘边。”
“没有几步路了,四周这么亮,我已经很安全了。”她笑了一下。
“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求你了,就一会儿。”
秦怡然拗不过他只得同意让他跟到她寝室楼下的一个圆形的池塘边,池塘里的芦苇和一些水生的艾草已经悄悄露了头,它们在幽暗的池水里正努力伸长着细长的叶子。谷雨意识到真的到了应该折返的时候了,于是他在水塘边上就此停住,飞快地脱下书包拉开拉链,立刻从里面摸出一只紫色的软匣来。借着一点路灯光,秦怡然看到这个精巧的匣子上还外绣着一朵粉色的小花,这时她差不多已经意识到那即将要发生的事了,因为谷雨已经将它递到她面前。
“什么意思,给我的吗?”她惊讶地看着他,脑子里正飞快地想象里面可能裹挟的任何东西。
“当然,希望你会喜欢。”
“一件礼物?”
谷雨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他用一只手按住胸膛。
“可这是什么东西呢?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快打开来看吧,难道你不想亲自去发掘它吗。”
她犹豫片刻用一对更加迟疑的手打开了这个紫色的匣子,这时她内心的兴奋是悄悄在担心之上的。当他看到那翡翠吊坠项链的荧光已经反射到那青年女郎的眼睛里时,郑谷雨发热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你是双鱼座,虽然我是从来不相信星座这一说的,但也请不要说我不懂情调,我仍然觉得它戴在你的脖子上一定非常漂亮。当然喽,好东西肯定价格不菲,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它注定要成为你首饰包里面的一件饰品。”谷雨在期待一个感动的甚至是噙着泪水眼神,然而秦怡然自从打开软匣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对不起,我不能要。”秦怡然决绝地说。
郑谷雨如同从火焰山坠入寒冰洞,只不过这种冰与火的转变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送给你认为感觉对的那个人。”
“可,可是……”谷雨口齿不清地努力寻找着措辞,这个答复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啊,我说错了,这个吊坠一点儿都不贵,它是在一次短途旅行时无意中得到的,不值几个钱,你收下吧收下吧,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它并不属于我,你留着吧,将来会有更合适它的人。”
“你弄错了,它不会属于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既然它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那么它就只属于你,只有你才是它的主人。”
“我没有办法,你把我当朋友,虽然我们是在高中毕业之后才认识的,但我仍然愿意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同学之一,也请你能顾及我们之间千里迢迢建立起来的难得的情谊,所以求你不要再勉强我了,有些事情是永远勉强不来的。”
当听到“永远”这两个字时郑谷雨感到强烈的心灰意冷,他开始意识到佚名的那句永恒的真理,那是无论如何都强硬不起来的,他已陷入两难的尴尬窘境。谷雨摸了摸额头发现那里微微湿了。
秦怡然已然迈出了步子,“你快回吧,我要上楼去了。”然后双手□□风衣的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谷雨痴愣地跟着往前挪走了两步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一种强大的力量限制了他的手脚,跟着眼前一阵眩晕,仿佛全世界所有的灯光都对他熄灭了。
郑谷雨齿吾不清地说了一些细碎的话,然后带着一个仿佛快要咽气了的悲哀转过身去看着那一丛新绿的冬青,它们被园林工人修剪得很整齐,此刻他正努力想象那把雕刻用的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谷雨极简单地洗了一下脸就把自己从头到脚装进被子里。六个小时后,天亮了,他们的原计划是去爬一座小山,谷雨被秦怡然的电话吵醒,他快速地穿衣下楼。一上午的时间他们都沉浸在游山玩水的兴致当中,那青年姑娘好像完全忘了昨晚那不快的一幕。他们爬上翠屏山的最高处,楼房、溪流和密林平铺在辽阔的大地上,渤海湾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站在山顶上,谷雨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但如今那已经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该回去了。”他说。
“哎,你总是这么匆匆忙忙,现在是十一点过五分,再过一个小时你的那列火车就要开车了。但是,需要我去送你吗?”
“不用了吧,我们都是要各回各的地方,谁送谁多一点又能怎么样呢,除非你想跟我一起到天津,当然,你是不会去的。”
秦怡然没有回答他。
“就让我在山顶上再多站五分钟吧,你难道不想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指给我看吗?我恐怕已经快找不见它了。”
秦怡然用手指着一个方向给他看,谷雨在她的指引下看到了一片柔软细腻的海滩和与它相连的波光粼粼的大海。
“等下一次来我带你去南山吧,山上有一条架在半空中的木桥,非常有意思。”
“希望那一天快点儿到来。”
郑谷雨寻着原来的路回到北戴河火车站,在缓缓开动的火车上他做起了最后的道别。
“还是不可以。”
“而是不得以。”回复。
“开始不相识,最后只认识。”
“奈何不相识,到底要认识。”回复。谷雨把手机丢在一边,车厢剧烈抖动了几下开始加速离去。
夜幕正在降下,这个时候卫津路和鞍山西道的交叉口一如既往的堵车。郑谷雨坐在八路公交车上脑袋一阵眩晕,他感到他的胃里正发生着剧烈地化学反应,胃酸在兴风作浪。车门一开,他就像跳水运动员那样从踏板上跳下来并且大口大口地辍饮着带着机动车尾气而此刻他认为却是非常新鲜的空气。这个显得有些落魄的青年按住胸口靠着卫津河一侧走,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等一会儿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应付他的室友们。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他慌张地去看他们在干什么,还好他们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打三国杀或者玩网络游戏,只有大伟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哎呦,回来了。”
谷雨把背包扔在那张堆满杂物的床上然后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他偷偷摸摸地从包里找到那只紫色的软匣,心里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好像那里面装的是某个亲人的病危通知书,只要一打开就会使人落下许多泪来。
在读者们看来,人们排解心中痛苦的方式大体是类似的,喝一次醉酒,睡一晚长觉,或者找一个知己或是死党向其倾诉,而郑谷雨选择的方式却是不计后果地大吃一顿。
晚上七点钟,饭点儿马上就要过去时,郑谷雨一个人来到了学生第四食堂。餐厅里空落落的,只零星散落着一些晚来的食客。他走到一个窗口要了一份铁板烧饭,也许是快要收工的缘故,打饭的师傅给他盛了很多,他走到角落里把一盘烧饭放到桌子上旋即又上了二楼,当他下楼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餐盘,盘子里有一瓷盘意大利面,两个牛肉胡萝卜馅饼和一个水煮的红薯。郑谷雨坐下来正准备动筷子但却又站起来,这次他急急忙忙去了学三食堂。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但是这个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食堂依然人满为患,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谷雨就打包好了两屉小笼蒸包、一碗武汉热干面、两个肉夹馍和一碗皮蛋瘦肉粥。他把这些吃食全部带到就要熄灭正厅大灯的学四食堂,将它们摆好。他坐下来,开始了这顿迟到的晚餐。他生猛地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往肚子里填,丝毫不顾及自己近乎野蛮的吃相。与他仅相隔一米的地方正并排坐着一个男子,他的样貌举止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刚从实验室工作一整天了的博士生。他看着这位吃起饭来不要命的兄弟,一定以为对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右手的筷子夹着一根芹菜叶擎在半空中迟迟不肯入口,他那惊讶的样子好像是在说:“这个人一定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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