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太尉夫人带着长子与长公主说话，被许多人看见，于是流言就变成了太尉长子即将成为驸马，江芜芜依旧放任自流，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她本就孤身一人，原以为薛绍对她是有些不同的，可如今看来，她有些怀疑了，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金衡被抓入诏狱之后吓破了胆，只把女尸往他眼前一放，就屁滚尿流的全都交代出来了，翎有些遗憾，准备的刑具没派上用场。
薛绍从太尉府回去后，在紫宸殿从晌午坐到天黑沉下来，王路进来过几回，点燃烛火照亮室内，他头都没抬。
“大人在里面吗？”翎从诏狱回来。
王路点点头，提醒道“大人从太尉府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屋里，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进去说话要谨慎一些。”
翎点头致谢“多谢，我先进去了。”
薛绍见来人是翎，问道“何事？“
翎恭敬回道“金衡在诏狱都招了，是否按照律法处置？”
薛绍轻抬眼皮，目光冷冽“怎么，不按照律法处置，难不成你要将他放了？”
翎哑口无言，他在门外听王路提醒他，大人心情不好，他还有些不以为意，现在真的信了，说话都夹枪带棒的，他低下头去“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一顿，又接着问“……罪状上公布何时行刑？”
薛绍捏了捏眉心，半晌后说道“后日吧，你与我一同带队亲自押送。”
“是。”翎走出门口，仔细带上门，又冲着守门的王路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
金衡的罪状被张贴在主街公告板上，百姓驻足围观议论不休，不可置信和大快人心“这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你看这个官印，是东厂的印章，肯定是真的。”
“这……这可是丞相家的公子啊，听说他姐姐不久前还入宫为妃了，怎么就给抓起来了？”
“不会吧，你不知道他的事？他坏事可没少干，强抢人妇还杀人灭口证据确凿，就该判他死罪！”一个围观的老头目中含泪，恨恨的说。
其他围观的百姓都劝他小声一些“再怎么说也是丞相家的事，别嚷，小心丞相找你麻烦。”
老头咬牙切齿瞪着眼睛，喊道“我一个老头子不怕他找我麻烦，真是大快人心，死的好！这种畜生就该死！负责彻查这件事的大人以后就是我老头子的恩人！我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都行。”
其余围观的百姓见他这么激动，都不明所以，他们都是看个热闹，有人忍不住问“老伯，你为何这般激动？你与这小妇人认识还是与她相公认识？”
老头双拳紧握，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被他强抢的女子是我侄女，双亲全无的命苦女娃，好不容易成家了，还被这个畜生给害了！”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老头哭的满脸泪水，苍老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那你为何不早点报官。”有人问出“没准早一点报官就能救出你侄女啊。”
老头带着哭腔说道“怎么没报官，衙门的人都避而不见，听说我是上告丞相之子，都关上大门把府衙门口的鼓划破了，不让我击鼓鸣冤，还暗中告诉了丞相，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深夜里，我被几个人打晕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好不容易才爬回来，我那侄女已经被害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
“是啊，怎么能这样。”
“这么一说，府衙大老爷也不是个好官。”
“是啊，他可没少收百姓的银钱，鸡鸭鱼过节的时候府衙都堆成山，谁不送，就找谁的麻烦。”
另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说。
“老兄，你送了什么？”
粗布汉子‘呸’了一声“老子什么都没送。”
“那后来呢？不是说不送的就会被找麻烦。”
“可不是，老子什么都没送，家里半夜就莫名其妙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帮杂种竟不干人事。”
陆续的竟有不少人揭发告状，他们约着一同前去府衙门口声讨，府衙大门紧闭，府衙内捕快们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办，知府焦躁的来回踱步，头上热出汗来。
“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知府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派人去通知丞相大人了吗？为何还没人过来赶走门口的这些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的百姓不再吵嚷，声音静了下来，门被‘咚咚咚’敲响。
知府催促道“快去开门，是丞相派人来了。”
捕快们打开门，却看见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几十个东厂番役，霎时间呆愣住。
赶过来的知府也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支支吾吾的问“这……这是怎么了“
翎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都城知府包庇罪犯，贪污受贿，罢黜官职，逐出都城。”大人正在气头上，丞相之子马上就要被羁押斩首，又听闻知府与丞相暗中勾结，三言两语简洁明了的罢黜了知府这个四品官。
并从五品少卿里提拔一人继知府之位，此人便是太尉之子郭维。
翎想起要选人担任知府的时候，大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和皱着的眉间不满意之色，不明白为何不满意还要选择此人。
带走知府后，他留下等候继任知府上任，原本他是不管这件事的，但是大人交代了，要留下帮忙交接完才能回去复命，只好留下来等待。
知府县衙后院中有一颗槐树，他闲来无事走过去，一跃而上躺到树干上闭目歇息，他向来警惕，听见走来的脚步声时，就醒过来了，但是没睁眼，来人步伐听上去不是会武的，没有威胁。
“你是谁？捕快？”郭维逆着阳光，看不清躺在树干上的人。
翎睁开眼，利落的翻身跳下树干，落下时脚步轻快，冷眸看向来人，挑了挑眉，新任知府原来是个无害的小公子，温润敦和，面容白净，嘴角挂着笑，眼中是星辰一般的明亮，这样的人能管理好都城？
“翎，东厂番役，负责接引少卿担任知府一职。”
郭维温和的笑着，声音像是春风轻抚般“我是郭维，在府衙见过捕快们了，便以为你也是捕快，不好意思。”
“没事，跟我来。”翎带着他走到知府书房，和府衙各处熟悉，他之前是少卿，知府之位应该也能很快接任。
深夜，府衙关上了门，捕快们也都离开了，郭维和翎走在大街上，明月悬挂漆黑的夜空，街道两边的铺面还有未关门的。
郭维晌午吃的不多，有些饿了“翎大人一起去吃碗面再回去吧，这个时候回宫应该也没东西吃了。”
“……好。”翎也感到有些饿了。
掀开悬挂在门上的帆布条，走进燃着暖黄烛光的店铺，有几桌正在喝酒吃面，他们走到一桌靠窗的地方坐下，店小二端着茶盘上前沏茶，问道“两位客人要吃什么？”
郭维看向翎，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两碗素面，可以吗？”
翎点点头，他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热气腾腾的两碗素面上桌，飘着青菜，白面和汤料的香味，郭维吸一口面汤，然后吹开蒸腾的热气‘吸溜吸溜’吃起来，一口吃完才会吃下一口，偶尔还端起碗喝口面汤。
翎只看了他一眼，接着头不抬眼不睁的大口吃面“呼噜呼噜”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又叫店小二上了一碗，还把汤都喝了。
喝汤的时候声音太大，引得郭维忘记吃面，抬起头看他，只见一个碗底都磨得变色的大碗遮住了他的脸，喉结“咕咚咕咚”的上下滑动。
他喉结长的挺大的。
郭维想。
“看什么。”
“看”喉结，郭维差点脱口而出，转了个弯“看这个碗，挺不错的。”
翎看了一眼桌上的碗，已经发黄的普通瓷碗，哪里不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第二碗面上桌，他又埋头吃起来。
“吃饱了？”
“饱了。”郭维还剩半碗没吃完，他揉着肚子，实在吃不下去了，他自小饭量小，吃的也少，这么大一碗面，能吃一半就已经撑到了。
“走。”翎看了他碗里的面一眼，起身往出走，路过柜台的时候掏出四个铜板扔过去。
郭维还在翻找钱袋，见他付了钱，不好意思的叫他“应该我请你的，你等了我许久…”
“听命行事而已，大人不必客气。”翎未回头，而是放慢脚步等后面的人跟上来。
郭维同他并肩而行，一路走到了太尉府，他才发觉翎居然默默送他回家了。
“多谢，你要回宫去吗？”
翎看了一眼夜色，时间确实不早“宫门这个时辰已经关了。”
“啊…那你怎么办。”郭维问道。
翎看了看长街尽头“找个客栈住一晚。”
郭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漆黑无尽的长街，犹豫一瞬，说“不然，在府中住一晚吧，家里有客房。”害他错过入宫时间，有些内疚，真心实意想要他留下住一晚。
翎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对上他明亮期许的目光，说不出拒绝的话，静默无声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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