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泽村大地（1）
1
我失眠了，在搬家之后。
2
不，也许在搬家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那时远没有这么严重，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不同于别人的晚上睡不着，我的失眠非常地不典型，我是早上醒太早。然后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闭着酸涩的眼睛，强行让已经开始活跃的大脑恢复睡觉时的平静，硬躺到该起床的点。
记得高中时候的生理健康老师曾经说过，人在不同年龄段需要的睡眠时间是不一样的，年龄越大，睡得越少。导致大学以及刚毕业时一天能睡十个小时的我把这个知道了也没什么用的冷知识奉为真理，觉得自己一直处于“年轻”的状态。
所以每当我现在在闹铃响之前醒来，按亮手机发现时间在凌晨5点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回忆起生理健康老师的那套理论，以及各个年龄段对应的睡眠时间表，暴躁地想：
老师，我是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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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家后的新邻居是个警察叔叔——也不能叫叔叔吧，看上去大不了我几岁，面容坚毅，总带着宽厚温和的笑，眼睛黑亮清澈。即使在男人中比较，他的头发也不算长，鬓角和贴近后颈的位置更是剃得短短的，能看见发茬下泛青的皮肤。
他在我搬家的第一天在和一大箱塞满书和杂志的纸箱较劲时伸出援手帮我搬上楼，并在我用崇拜的星星眼看他的时候对我露出了爽朗中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我叫泽村大地，”他指了指隔壁写着“泽村”的门牌，“就住在你的隔壁。”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约是觉得我一个女孩子独身住在公寓楼里，总会谨慎小心些，为了不至于让我害怕，补充：“是生活安全部的警察。”
正常人这时候应该自我介绍的，但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经抽了，当即鼓掌，语气真诚地说：“噢！好厉害！！”
场面一下子就很尴尬了。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感觉脸有些发烫：“你…你好，我叫早川由衣，目前从事互联网行业。”
他倒没有笑我，只是温和地点头。
4
虽然有正经职业，不过我不用去公司通勤，工作内容也完全可以和同事在网络上完成交接。
上一个办公地点房租到期没来得及续费，而且没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办公地点的老板，大约是觉得能省租办公楼的钱，硬是让我们在家工作了一个月，直到现在还没有新公司地址这方面的通知。
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能够节省下通勤时间，感觉也还不错。只是会让人忍不住担心公司是否要撑不下去了。
于是我搬家后基本都呆在房间里，除了划分出来的工作时间，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我的失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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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认床，可是我的被褥全都是搬家时带过来的，并没有买新的。再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床垫的软硬不对，我更习惯睡硬一点的床垫。
于是我开始折腾床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挪动了一点，并且抬起两三厘米高的一角因为手滑又几次掉了下去，最后一次还擦到指甲，疼得我扑在床上一直“呜呜呜”地喊疼。
所以当门口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楼下的住户上来投诉了，战战兢兢地隔着防盗链开门后发现门口的是泽村。
他看上去有点担心的样子：“你没事吧早川小姐？”
“我没事……怎么了？”
他表情凝重，视线越过我的头顶，往室内我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有谁在吗？”
我摸不着头脑地回答：“应该有谁在吗？”
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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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泽村在隔壁听见我的动静，以为是我遭受了别人的暴力，出于邻居的关心以及警察的职业素养过来问候。
他得知我想要把床垫搬起来之后，争取了我的同意，进屋一个人搞定了这个问题。
我又是两眼放光地海豹鼓掌：“哇！好厉害！！”
他有些无奈地对我笑：“早川小姐，不至于。”
他在卧室略微扫视之后问：“新的床垫呢？”
看来是打算帮我把新床垫装上去，但是我并没有买，我回答说：“我是想要直接睡木板床，床垫太软了不习惯。”
“啊，确实会有，睡习惯榻榻米之后就不习惯睡床。”他想明白之后问，“那要帮你把床垫放到什么地方吗？”
我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你觉得，床垫竖着放当屏风有可能吗？”
泽村：？
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笑了起来。温和的表情在这一刹那变得生动明烈，眯弯了的眼睛在透过卧室窗口的光的映射下，如同星星一样明灭闪烁。
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过分，没一会儿干咳两声止住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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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泽村帮我把床垫塞到了床下。
他弯腰动手的时候，我看见他后颈那一块剃得极短的头发，短促发茬下的皮肤看上去泛着些许青色。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呢？会不会有些刺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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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眠不是床垫的原因——第二天自然醒来按亮手机，发现时间是凌晨4:50的我得出这个结论。
硬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休息的时间，我听见隔壁门开关的声音，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才6点。
泽村起得好早，警察这个职业好像确实很累的样子。
我翻了个身，右边手臂贴着墙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发现并没什么用，于是开始5分钟换一次动作，试图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入睡的姿势。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又听见隔壁开关门的声音。我按亮手机，发现才过去40分钟。
原来他第一次出门不是去工作吗？是去干嘛，晨跑，然后顺便买个早饭？
不是便利店里放在冷藏柜的那种冰凉的饭团，是刚蒸好的冒着热气的肉包吗？就算表皮已经变得温和，一口咬下去内里还是滚烫的肉汁，只能半张着嘴呵出团团白色的热气，将和料酒、葱、还有切成细末的姜调和得刚好的肉馅咽下的时候，还会在喉咙里留下一点不令人讨厌的微烫的疼痛。
……想吃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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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过来还不久，一直待在家工作，以及思考怎么解决失眠的问题，还没怎么出门过。三餐也只是提前在便利店采购饭团、便当这些食物，而且还没有购入微波炉，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腾腾的饭。
之前好像也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但是关于对泽村的那一段想象，莫名勾起了对正常食物的渴望。
我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洗漱。
尽管已经躺够了时间，还是觉得身体不怎么用得上力气，大脑倒是意外地活跃，一点小小的因素就能发散各种奇怪的思绪。
洗漱完之后在玄关换好鞋，打开大门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泽村应该也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温和地打招呼：“早，早川小姐。”
“早上好，泽村先生。”
他应该是觉得我要出门去工作，但是我穿着的带兜帽粉色运动套装怎么看都不像工作服，有一瞬的停顿：“早川小姐你是要去工作吗？”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将戴着的兜帽拉得更下一点，压低声音：“我准备去打劫便利店。”
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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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警察面前说自己要去打劫确实是狂妄了一点。
我说完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有毛病，欲哭无泪地解释：“我打算去便利店买肉包……最近都是居家办公，所以不用通勤去公司。”
“这样，”他很快就笑了，“如果是买肉包的话，附近有家便利店会比较好吃，就是稍微远一点，正好在我上班的路程上，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顺便带你过去。”
他一定是准备观察我会不会真的打劫便利店，所以要监控我。但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刚才在一个警察的面前说出了如此狂妄的内容：“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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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村是个温和又体贴的人。感觉到他刻意放慢脚步迁就我的速度，我不由自主地想。
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防备我中途逃跑，好及时控制住我，以免我伤害到无辜的市民。我那睡眠不足的大脑又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
我应该怎么逃脱他的抓捕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跑进边上的小巷，亦或是劫持一个路边的人作为人质？可是逃跑了又有什么用，他知道我住在哪里，我必须要在工作时间回家，毕竟还有项目需要我跟进。
“早川小姐？早川小姐！”
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怎么了？”
“到了，”泽村指指边上的便利店，“你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呢。”
“啊没什么，”我下意识地回答，“只是在想，成为逃犯的话应该不需要考虑工作的问题了吧？”
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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