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荼蘼夜画
叶添在一堆腐枝枯叶中醒来,四周又黑又静,只有些许晦暗的月光从头顶树枝间的缝隙中渗进来。
风吹过树林间带来一阵沙沙响声,叶添就在这单调到带着几分诡谲的响声中撑坐了起来,用手扶着他又晕又痛的脑袋摇了摇头。
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与他同来此地的朝歌、清辉、青涟还有他的师妹蓝棠,都不知身在何处。
如果只是没人倒也算了,可实际上这四周连只鬼都看不见。
那些先前成群结队蜂拥而来像是想将他生吞活剥的厉鬼也不知都散到哪儿去了?
还有那带头的女妖以及她的弟弟,全都踪迹全无。
叶添咒骂了一声“见鬼”,可还是只能勉强支撑着他那受伤又疲惫的身子先站起来。
不论有没有同伴,他总是要离开这里的,叶添抱持着这个信念向前迈开了脚步,可才走了一步便又痛得坐倒在树边。
叶添从怀中掏出一根火折子吹燃了,借着那火折子微弱的火光这才看清他自己身上的惨状。
放眼望去自己的手上身上竟然满是伤口和血痕,来时还服帖整洁的紫色衣衫如今已破烂不堪,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块完好的布料,手臂和胸前、下摆上随处可见被撕烂的碎布条,布条中还掺着血色,血色之下则是皮开肉绽的伤口,有的甚至深可见骨。
他几乎要怀疑别人如果见到现在的他,会不会以为他是个流落街头的臭叫花?
叶添这才意识到自己伤得是有多重,他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昏睡了多久,总之只要一看见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那被百鬼所咬的可怖回忆就会再度回到他的脑中。
叶添自问这辈子活了三十几年没有做过什么后悔事,可这次他主动要求和朝歌一起来寻这狐妖就绝对是他终身难忘的一件后悔事!
心里虽然悔不当初,可他却也知道于事无补,只得咬着牙忍着痛从怀中衣袋里找出玄清渺云宫的疗伤灵药,内服兼外敷地处理了好久,这才好不容易暂时压制住了体无完肤所带来的剧痛,姑且可以扶着树木蹒跚前行。
说来也奇怪,这树林中的树好像也跟先前的不一样了,那些什么食人树妖早已不见,只留下这些普普通通的树木横七竖八地立在这里,叶添甚至忍不住要怀疑他究竟还是不是在极乐林之中?
就这样怀着悔恨、不安和狐疑的心情向前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叶添隐约看见前面好像有一处山洞。
此时正值夜晚,他又浑身是伤且孤身一人,即使是他这位玄清渺云宫首座大弟子也难以免俗地想找个山洞暂时歇歇脚,等天亮了之后再做打算。
叶添打定了主意便缓步朝那山洞进发,之所以要缓步,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伤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担心洞中是否会有新的危险。
叶添趴在离山洞还有数十丈远的地方便即按兵不动,只是以“遥观术”远远地去听和看那洞中的情形。
所谓“遥观术”是指人离开目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时候,即以玄功最大限度地提升听觉和视觉,以打探目标处情况的一种法术。
这种法术施展起来本并不难,可若想要对方毫不察觉却是需要考验修为的。
因此叶添此时丝毫不敢放松懈怠,而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施展这项术法,生怕会惊动那洞中可能存在的敌人。
在遥观术之下,叶添先是看见那洞中燃着一团篝火,篝火之旁蜷缩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女子的臀部后面竟然还露着一大截毛茸茸的狐尾,叶添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女子就是他们此行要找的狐妖!
而那洞中除了这狐妖以外还立有一人,此人背对着洞口,一席连帽的黑色斗篷将他从头遮到脚,从背影看应该是个男子,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洞中的两人此时都没说话,只有地上那团篝火在劈啪作响,可即使是如此,叶添却还是可以感觉到洞内那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某种紧张感。
“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终还是狐妖率先开口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摄来那狗皇帝的生魂!”
“你一击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那黑衣男子的嗓音非常悦耳,可他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可是没有那狗皇帝的生魂,您也无法练功啊!”狐妖瑟缩着,又似有些颤栗,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激动。
“你真以为我是想要那皇帝的生魂吗?”黑衣男子嗓音愉悦地道,“别傻了,他的生魂才值几个钱?我要这劳什子有什么用?”
“什么?!”狐妖抖得更厉害了,“可是您之前不是说……?”
“那当然是骗你的,蠢女人。”黑衣男子嗓音中的愉悦感更强了,“你唯一可爱的地方,也许就是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叶添清晰地看见绝望的神色在狐妖眼中一闪而逝,随后她忽然扑上前紧紧抱住了那黑衣男子的腰,就像拥抱住她最亲密的恋人一般。
“请不要杀我,您不是觉得我可爱吗?”
狐妖边楚楚可怜地用脸蹭了蹭那男子的大腿,一边抬起头来用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销魂地与那男子对视着:
“只要您喜欢,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任何事……”
叶添虽然只是以遥观术远远地刺探着那洞中的情形,可当他看见那狐妖含情脉脉的眼神时,却还是忍不住心神为之一荡。
相比之下那洞中正身临其境的黑衣男子则显得完全无动于衷,他只是抬起了他的左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抓取的手势,紧接着便有一枚似扇非扇、似镜非镜的法器从狐妖身上飞出,稳稳落入了他的左手手心中。
“没用的,你还是省省吧。”黑衣男子将那法器握在手中,低下头去看那抱住他不放的狐妖,“就凭你这点媚术,再修一千年也诱惑不了我。”
黑衣男子说着从鼻翼间流泻出一声轻笑,同时将他手中法器的镜面对准了那抱住他不放的狐妖。
只听那狐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这惨叫声中扭曲变形成了一道白光,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被那法器收入了其中,没有在洞内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叶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被那狐妖的媚术给媚住了,真是越想越后怕。
幸好自己谨慎,没有冒冒失失地就往那洞里走,从刚才的情形看,那洞中的黑衣男子应当就是那件法器的主人,也就是派狐妖去摄皇帝生魂之人。
而这个人叶添已经知道是谁,他就是那个盗走了他们玄清渺云宫门下不二定坤丹、令玄清渺云宫和歇星塔两边都不得安生的魔头夜画!
叶添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连遥观术都不敢再用,只想立刻转身遁走。
可他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开,便赫然看见一个如鬼似魅的黑色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那个身影的问话居高临下地从叶添头顶处传来,在过于强大的压迫感震慑之下,叶添甚至连逃跑都暂时忘了。
他堵上了他身为男人的全部尊严才勉强使自己能够镇定下心神来,维持住还算正常的嗓音,抬头问那个身影道:
“不知尊驾……找在下有何事?”
“哦?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那个声音由叶添的头顶转移到了叶添的面前几步远处,并由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化为了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
这个背影穿着一身华贵的黑衣负手而立,只从黑衣之下露出些许白色的衣袖,腰间缠一根宽阔的红色腰带,腰带之上隐隐可见盛放的荼蘼花绣纹。
这富有标志性的衣着令叶添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认出了来人,他虽惊疑不定却还是本能地单膝跪地,低着头朝这个背影问安道:
“叶添不知是荼先生驾临,怠慢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被百鬼所咬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个被叶添称为“荼先生”的背影带着几分戏虐的口吻道:
“难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没忘了向我问安,怎么样,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现在一定疼得紧吧?”
这荼先生一开口便说到了叶添的痛处,叶添现在其实已痛得几乎跪不住,不过是强拼着一口气才不至于瘫倒罢了:
“还请荼先生设法,解了叶添的苦楚。”
那荼先生闻言转过身来睨了叶添一眼,随后右手双指并拢着朝他一指,一道金光闪过,散落在叶添身上就这么一罩,叶添顿时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叶添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手臂,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一瞬间便已痊愈,叶添大喜过望,只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喜怒不形于色令他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对那荼先生抱拳道谢道:
“多谢先生慷慨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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