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缘起之日
“谢什么？雕虫小技而已，瞧你激动的……若让别人看见，岂不要看轻你这玄清渺云宫首座大弟子的眼界？”
那荼先生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并很快转换了话题：
“行了，起来说话吧。”
“是。”叶添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叶添小心翼翼地朝那荼先生望过去，只见他脸上仍戴着那副金黑相间的面具，令叶添看不清他的相貌，一如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那般。
“不知荼先生今晚怎会驾临此地？”
“你什么时候管起我的事来了？”
荼先生波澜不惊的一句反问，却令叶添立刻噤了声：
“是叶添多嘴了，荼先生请恕罪。”
这位荼先生似乎对叶添的绝对服从甚是满意，因而他在面具之下又轻笑了一声，随后缓缓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这个荼先生和方才在那洞中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荼先生再一次如叶添腹中之虫般猜中了他的心事，由于此事涉及夜画，叶添诚惶诚恐，既不敢答话又不敢否认，只是垂首侍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听我一言，别知道得那么多。”荼先生拍了拍叶添的肩膀，以非常亲切的口吻劝他道，“知道得多自然就会想得多，想太多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叶添谨遵荼先生教诲。”
叶添这回是真的明白这位荼先生的意思了——不管他与夜画是不是同一个人，叶添都已经和他同在一条船上了。
既然已经同乘一条船了，那么这船上的人是谁、船将驶往何方，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还记得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荼先生问。
“当然记得。初遇那日您吩咐叶添，不论秉烛殿那里起了什么变故，都不要去插手。”
叶添对那日的事记忆犹新，因为就是在三天后的那一晚，他们玄清渺云宫的不二定坤丹被人从秉烛殿内抢走，从此风波不断。
“现在回想起来，你是不是后悔了？”
叶添内心任何一丝微小的波动，似乎都逃不过这荼先生的眼睛。
而荼先生问叶添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叶添现下扪心自问的——对于那天所做的事，他是不是后悔了？
事情要从数月前说起，那日他原本正在后山练功，可练功之时他却总也摆脱不了蓝棠的阴影。
师父对蓝棠的欣赏和夸奖始终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这阴霾随着师父闭关频率的增多而与日俱增，甚至已经到了影响他练功、几乎可以使他走火入魔的程度。
他心里很清楚，师父频繁闭关必定是即将飞升的前兆，而师父飞升之后掌门之位势必需要有人来填补，也就是说，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是否能顺利继任掌门之位的关键时刻，此事近来几乎已成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每当独处之时他都会想，如果师父最终真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妹那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接受下来，那他在门派之中要如何自处？
他要如何面对门下众多师弟师妹和新进弟子们的目光？
如果不接受他又能怎样？等师父一飞升就反/了师妹？
到时门下会有多少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如果没人帮他，以他现下的实力真的可以成功反/了师妹吗？
叶添每每想起这些就头疼欲裂，内心烦躁不可自己，而这荼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
“练功练得这么辛苦，却还是比不上你的师妹。”虚空中飘来一个充满愉悦感的声音，“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吧？”
“谁？！”叶添猛然睁眼，一股气息当即走岔，喉咙口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你独自在这林中干着急又有什么用？”那个声音又道，“你就这么吐血而亡了，岂不是便宜了你的好师妹？她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接任贵派掌门之位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大驾光临我玄清峰？！”
那个声音虽然一直未现身，可叶添却已经可以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强大压迫感。
那种感觉仿佛是在叶添头顶上方罩下一个罩子一般，将叶添完完全全地罩在他的股掌之间。
叶添出道至今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虽还未与对方照面，心下就已怯了三分，因而虽然心下厌恶此人藏头露尾，可叶添在口气上却甚是谦卑客气。
“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是来帮你的。”
那个声音带着诱惑的口气第三次出现，这一次，他终于在叶添的眼前由一个黑色的虚影幻化成一个戴着黑金面具、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的黑衣上下全无半点装饰，只在腰间醒目地束着一根宽阔的红色腰带，腰带上还绣有盛放的荼蘼花图案。
他负手站在离叶添几步之遥的某棵大树之上，仅以脚尖点在某片嫩绿的叶尖便可站稳，仿佛他这副完美的成年男子身躯仅靠一片嫩叶便能承重，完全不需要着力点也可悬空于半空。
虽然看不清此人的脸，可此人在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睛已足以震慑人心。
叶添在一见之下便本能地被他身上霸气侧漏的气场所折服，仿佛他天生便带着某种威严，不怒自威、只可仰视，时刻准备着君临天下一般。
“阁下……是来帮我的？”叶添既狐疑又不信，全身肌肉紧绷着，不敢放松半分警惕。
“对，只要你肯听我差遣、供我驱策，我保证你能坐上贵派下一任掌门之位。”
黑衣男子说着在手上变出了一粒金丹，随手抛到了叶添手上：
“这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提升功力的上界仙丹，服下这一粒比你在这儿练十年都强。像这样的东西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些就全是你的。”
黑衣男子说着又在手上变出了一只玉瓶，在叶添眼前晃了晃，显然那里面装了好几粒他口中所谓的“仙丹”。
叶添皱着眉，将手里的那粒金丹看了又看。
只见那粒金丹宝光莹莹、气味芬芳，确属难得一见的极品。
叶添身为玄清渺云宫门下的首座大弟子，也算见过不少人间灵药、稀世珍品，却从没见到过此等上好的货色。
叶添虽然此时仍对这黑衣男子所说之言将信将疑，可这粒金丹对他来说实在太过诱人，他几次都想就这样将它吞下去，可却又怕吞下去之后吐不出来，受这黑衣男子钳制。
而那黑衣男子似乎早已看出了叶添的顾虑，只听他对叶添道：
“你在害怕什么？我若想杀你连手指都不需动一下，我若想控制你有上千种方法可用，你以为你是谁，还需要我浪费一粒金丹来对你下药吗？”
黑衣男子所说虽然不中听，可叶添却觉得颇有些道理。
自这黑衣男子现身以来叶添便时刻观察着他，而以他的眼力和修为，竟然完全无法判断出这黑衣男子的修为深浅，那便只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像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的确犯不着使出下三滥的施毒伎俩来对付他。
叶添拿定了主意，终于将手中的金丹一口吞下。
随着金丹下肚，叶添顿时便觉得之前练功时的滞碍尽去，随手打出去一掌，功力已经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在如此直观的诱惑之下，叶添心动了：“不知阁下有什么事需要叶添效劳？”
“很简单，只要三日之后的亥时，不论秉烛殿内出了什么变故，你都不要现身即可。”黑衣男子也甚是爽快，立刻就说出了他的要求。
叶添虽然在修道的天资和仙缘上均有不足，可人却一点都不傻。玄清峰上的秉烛殿是专门用来供奉他们门下至宝不二定坤丹的地方，如果说那里出了变故，就一定是不二定坤丹出了变故。
不二定坤丹是他们门下最紧要的宝物之一，如果不二定坤丹出了什么岔子，这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想到这里，叶添再次陷入了迟疑。
黑衣男子当时便冷笑道：“好谋无断，做大事而惜身，果然没有做一派掌门的胸襟和气度，难怪你师父会看不上你。”
叶添冷着脸道：“阁下不必激我，此事事关重大，叶添若是草率答应了阁下，反而显得诚意不足。”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黑衣男子挖苦叶添道：
“其实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都替你考虑周到了。三日后的亥时当由你的好师妹当值，那个时候秉烛殿内出了变故理当由你的好师妹来负责，你只要能够做到从头至尾都不现身，谁又能怪罪到你头上来？”
叶添听了这话，眼中又闪烁起蠢蠢欲动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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