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声势浩大

　　但岳家庄村后的山坡，却也仅仅因为岳若飞他们的离开，冷清了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

　　一个小时后，一架新式的军用直升机便俯冲下来，强行降落在一处较平坦的开阔之地。

　　舱门打开还没待短梯抻出，就先跳下来八名军容严整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迅速地在飞机侧翼摆成扇形，咔咔一阵齐整的轻响，各自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子弹上膛，作好了击发扫射的准备。

　　接着跳下来一个保卫干事模样的上校军官，他前行几步举起红外望远镜四下一扫，这里的地形地势就在脑子里有了模样。

　　又有一个小老头踏着短梯下来，乍一看分不出是岳战还是岳勇，仔细分辨看到眉梢的一颗小痣才能肯定那是岳勇，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英武威严的中将军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肩上扛着的两颗将星金光闪闪。

　　这两个人下来后分列在舱门两侧，各向上伸出双手迎扶颤微微向下挪移的一个老人。

　　老人满鬓斑驳步履蹒跚，却自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只是此刻他双目尽赤满脸神伤，他的脚未及地面就举目四望，那方新起的坟茔和墓碑立时出现在视野里，心里止不住震颤，顾不得脚下的趄趔，一下子摆开了两边的搀扶急匆匆趋向前去，突地不慎脚下一绊摔下去，他却浑然不觉干脆爬行于前，而老人的脸上早就老泪纵横。

　　“大哥，大哥啊，你怎么就扔下弟弟和全家一个人走了啊。”

　　“大哥，你怎么就等不及见弟弟最后一面啊。”

　　“大哥，你对弟弟一世宠爱，却让弟弟该怎么去还万分之一啊。”

　　“大哥。”

　　叶青云抚着岳环山的墓碑，悲泣苦诉得撼天动地。

　　在他身后，另两个跪着的身影同样是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大爷，这才见过几日，你就匆匆走了。你让九鼎卫兵和岳氏子弟们的心都碎了啊。”

　　“大伯，十八年不见，侄儿无日无夜不想着你老人家，眼瞅着咱们就要全家团聚，你怎么就忍心舍下全家独自仙去了。”

　　山风忽作，舞起漫山零落的纸钱黄裱，在落日残阳的余晖里哀伤不已，但逝去的人却再也视听不到亲戚的悲痛，只留下几许憾叹如刀，在生者血淋淋的创口上切割。

　　原本，这应该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胜利闭幕的六中全会，不仅让叶青云如愿以偿获得了渴盼日久的悠闲晚年，更是让叶家第三代的兄弟两人叶浩海叶浩天在政途上高进一层，其中长子叶浩海晋级中将出任解放军空军总部要职，而次子叶浩天则力挫群雄接替李光华出任省委书记主政巴川。

　　此时的叶家，隐隐已是如日中天。

　　叶青云近来一直忧心大哥，自从接到那条“今夜持烛待兄弟”的短信开始。虽然妻子和次子浩天及岳战岳勇代已前来，探视之后带回了大哥安好的消息，他心里仍是隐忧不定，毕竟兄弟连心！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退下来后就回到大哥身边，让最后的生命续接起断开多年的兄弟真情，在那个小山村里双双终老。

　　但有兄弟如手足，埋骨何须八宝山？

　　然而后面几日，大哥的手机却突然在卫星仪器上消失不见，叶青云顿觉不祥，但国务重大实难分身，让他不得不抛开家事先顾大局。而内心深处的意愿又勉强着自我安慰，叶青云对这个大哥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尊重，不说大哥几次从死亡的边缘救起过自已，就仅是他为叶家所付出的毕生就足够让叶家的每个人望而为尊。

　　有意思的是叶青云尚文而大哥崇武，真可谓一门双全，最让叶青云骄傲的并不是自已的政绩，却是大哥一生戎马倥偬历尽劫波却能安然无恙。

　　依着大哥的神武，眼下似是没有出现意外的可能。

　　就在今天上午，叶青云把相关工作基本交接完毕之后，忍不住给山东地面上的几个叶家门人打了电话，几分钟后岳家庄的情况就陆续汇总过来，震得叶青云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在刚收拾干净的办公桌上，他内心里倒宁愿是叶家的门人精神错乱或者自已的听觉出了问题，但显然这意愿是白日里南柯一梦。

　　叶青云恍惚半时，立刻启用专线电话作了一系列安排，包括通知叶氏族人和岳姓子弟赶赴山东沿海，然后紧令长子急调军用直升机，一行人几小时后便到了这荒山野岭之地。

　　几片纸钱，被秋风卷着漫不经心地打在岳勇的脸上，一惊之下岳勇突地收神回来，看到前面二爷早已晕厥了过去，急忙跪行几步先扯了扯叶浩海，然后两人一起搀着背过气去的叶青云挪到了一处背风之地，岳勇急忙提息运气以修为真力给叶青云疏导经脉。

　　半晌过后，叶青云悠悠醒来，却似在刹那之间苍老了十岁，他闭目调养了几分钟，然后缓缓坐直了身子，沉吟之下决定了几件事情：“浩海，传令警卫班，扎帐安营，我要在此守墓三日；另外，即刻派机，把你娘和在京的家人从速送来；岳勇，再电各家族重要成员及大哥旧部，务必于明日午时之前抵达此处。还有，尽可能不要惊动当地政府部门。”

　　“二爷，您可不能住在这儿，你要节哀保重身体要紧。”岳勇急急地劝阻。

　　“是啊，父亲您还是住到市里去，有我在这儿给大伯守墓就可。”叶浩海也附合着。

　　“不可，大哥此生，待我和叶家厚地高天，我若连三日之墓都不能守，则枉为兄弟，更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再见父亲和大哥？。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各自忙去吧，让我和大哥安静地说会话。”叶青云坚定地一挥手。

　　“那。那是不是要召。小主若飞前来？。”岳勇嚅吁着。

　　“暂且不必，三日后我自会寻他，我想大哥定有安排。”

　　叶青云再一挥手，两个对视一眼便不敢多言，分头抄起电话忙碌起来。

　　是夜，更深露重，荒野上却无人入睡，叶青云依然固执地在岳环山坟前静坐入定，直至天亮。而同样无心睡眠的，还有此刻或乘飞机或驱轿车往这名不见经传的岳家庄急急奔行而来的若干人。

　　次日，岳家庄就千年难遇的热闹了起来，各种各样或男或女有老有少的人们鱼贯而来，村口的高级轿车排成了绵延的长龙，那些人们看上去都是个个一身富贵之气，像是约好了似的急急地奔向后山。

　　岳家庄的人莫名其妙，许多人原本想看个究竟，但山脚下一溜儿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卫兵们却生硬地把他们拦在了自家的地面上。

　　只是，岳若飞并没有看到这些，他踩着清晨的露珠晶莹，背井离乡去了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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