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丫鬟
“懿儿,随祖父来。”恭靖王一走,谢渊便疾步去往书房。
谢懿德乖巧点头,转身屈膝道:“那父亲,母亲,女儿便先行告退了。”
“待我答应你再走啊”程氏在一旁低声嘟囔道。
“说什么呢?”谢安之皱着眉瞥过来。
“没什么。”程氏笑了笑,若有所思道:“这恭靖王果真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派人告知母亲,让她找个由头在寺里多呆几日,恒儿那儿还是瞒紧些。”
“妾身知晓。”
“对了,吩咐下去,恭靖王驾临姑苏一事,谁都不准外泄出去,否则家法处置。”
“明白了。”程氏点点头,眸中也尽是担心。
“夫人宽心,谢家定会无虞的。”谢安之执起程氏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书房内燃着香,婷婷袅袅,散的很是好看。
“如何?”谢渊来不及坐下,急忙问道。
“懿儿以为,恭靖王应当是不会再生此想法了。”
“当真?你如何与恭靖王说的?”
谢渊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你不会与恭靖王说了”
谢懿德面容未变:“祖父放心,懿儿只是告诉恭靖王,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与他相守,而是做这大齐的国母。”
“也罢,难为你了。”谢渊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歇着吧。”
刚出了书房的谢懿德就看着小跑过来寻自己的丫鬟玉骨,遂朝她使了使眼色。
转眼间,二人就已坐于马车之中。
而外面驶车的不是旁人,正是上午梅林出现的神秘丫鬟。
“小姐,这暗影怎的又来了?”玉骨小声地贴着谢懿德问道。
“她能听到。”
“”玉骨撇了撇嘴,朝门外翻了个白眼。
“许是汴都有什么消息。”谢懿德按了按太阳穴,语气有些疲乏。
“小姐,自从前些时候这暗影来了一趟,您便夜夜睡不好觉,每每她一出现”
谢懿德冷声打断:“行了,这些年若不是她,这汴都的消息我也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马车逐缓,门外清冷的女声透过车门传来:“小姐,到地方了。”
谢懿德在玉骨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眼前正是一间戏坊,门头小,店面也不大,还隐于巷子深处。
在这戏坊遍地的苏州城,看起来惨淡清冷许多。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正是有名的《长生殿》。
谢懿德走进戏台前时,台上婀娜多姿的杨玉环正唱着:“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几不免。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
缓步落座于二楼包间中,谢懿德轻点桌面,一旁的玉骨便明意退下。
片刻后,一位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跟着玉骨而来,在人前站定。
“何时换人唱杨玉环了?”谢懿德并未去看老板,而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台上陌生的面孔,问道。
“谢小姐,这可是小的重金从玉桂坊挖来的头牌!”老板笑嘻嘻地跟在后面解释道。
“青楼的?”
“可不吗!这妓人还会唱戏呢,您没瞧见今日底下多了不少人呢!”
“唱戏不动情,看戏不同情。老板您这可是戏坊。”
“谢小姐,这我也是要吃饭的嘛!”老板苦着一张脸说道。
“罢了,原先的杨玉环呢?”谢懿德转过身问道,犹记得那双眼睛生的很是特别,很是眼熟。
“您快别提这个了,我都给了她多结了一月工钱呢,就这还赖在后院不肯走呢。”
“为何不肯走?”谢懿德微睁大眼睛,有些好奇道。
“您是不知道啊!她非说她是打小被人卖来苏州的,养她那婆娘年轻时是个小角儿,后来落魄了脾气还是大得很,给这丫头签了奴籍不过这婆娘早些年死了,死前把她卖给我这小店了。”
一吐槽起来这人便是激动地不行,唾沫星子直想朝人脸上喷去。
谢懿德没作声,但眼底的不耐已然渐渐升起。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暗影突然上前两步,若无其事却又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喷射的“武器”。
老板见状立即反应过来,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道:“您也知道,我这家中管得严,她在我这,也就唱个戏,不做别的。但虽然可怜,可我这店里生意也不好做不是?”
“玉骨,你随老板去后院寻她,问她是否愿意来府里做丫鬟。”
“小姐,府中不缺丫鬟啊,她一个唱戏的让她跟着谁啊?”
“若是她愿意,便先跟着我。”
“小姐!是玉骨哪做的不好吗?”玉骨听这话马上变了个脸色,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想什么呢!看她可怜罢了。”谢懿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小姐可真是个大善人,还不快谢过我家小姐。”玉骨瞥了眼老板。
“诶哟,谢小姐可真是菩萨转世,仙女下凡啊!人美心善,人美心善啊!”老板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带着玉骨去往后院。
“主子当真是看她可怜?”
两人走后,冷眼旁观着的暗影开口问道。
“的确可怜。”
“若是主子觉得可怜,属下明日着人给她些银两,让她安稳度过余生。小姐不必将她亲自带在身边。”
“今日你的废话有些多。”谢懿德挑了挑眉。
“属下只是想提醒主子,将至汴京,多事之秋,还是莫要节外生枝才好。”暗影低头回答。
“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能生什么枝?”
“主子从不了解此人生平过往,就这样将人放在身边,恐有不妥。”
“那本小姐便将此人交于你去查,切记仔细着点儿,最好能将她查个底朝天。我也好放心带她回汴京。”谢懿德笑着开口道。
语气煞是温柔,可眼中却没什么暖意。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暗影抱拳说道。
“这次又带了什么消息回来?”谢懿德抚平袖口上的褶皱,看着漫不经心。
“爷让属下给您带一句话。”
“哦?什么话?”
“爷只说让谢小姐记得与他的约定,莫要被人扰了心智。”暗影依旧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你家爷就这副表情和你说的吗?”谢懿德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自然不是。”
“既然是传话,那你就得将他的形态举止都模仿出来,否则我哪知他是以何种表情说的这话,不同的表情说出的话,那意思也是千差万别。”
“主子恕罪,属下未曾看到爷的表情。”
“你和你家爷也一直是这样低着头说话?”
“主子,爷说了,回京的消息下来后,属下就是您的人了,那便不再是我家爷”暗影磕磕绊绊地说道,仔细看去,耳尖似乎都有些红了,看样子是真的有些急。
“罢了,不逗你了。”谢懿德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眸中漩涡渐深,随后看向暗影:“他说的话我记下了,待到回汴京后,我自会予他回复。”
“那主子,属下告退。”暗影点点头准备离去。
“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你被派来跟着我多久了?”
“回小姐,五年三月零十五天。”
谢懿德点点头:“日子不短了,此次重回汴京,你罢了,回头再说。”
暗影直直地跪下,将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属下既已跟了主子,那谢家小姐便是属下唯一的主子。除了跟着您,属下别无去处。”
“你先起来。”
“主子,若是您弃了属下,那属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允你重回暗卫营?”谢懿德微微蹙眉,眸中有些看不透的情绪。
“属下知道您一直不愿信任属下,可那位疑心更甚。”暗影像是用尽了极大的勇气,说完便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好了,都把你逼到说他坏话了,我还能不留着你吗?”谢懿德笑了笑,起身将她扶起来。
“谢主子。”
“汴京不是苏州,暗卫的身份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便有些难办,不若以后跟在我身边吧。”
“主是要让暗影做主子的贴身丫鬟吗?”暗影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玉骨是自来这姑苏起才跟在我身边的,人虽聪明,但就是性子有些冲动。汴京水深,她又心思单纯,许多事情她做不来。你又武功傍身。”
谢懿德说到这蓦地停了下来,神情有些不自然,随后紧紧闭了闭眼,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重回汴京,一路奔波劳途,有你在旁,我也安心些。”
“主子不嫌弃的话,属下定当尽心为主子效命。”暗影抬起来的面容干净白皙,一双眼睛大大的,此时还闪着泪光。
明晃晃的脸骤然映在眼前,谢懿德一时晃神:“这么看着,你的确长得像她。”
“主子是想到疏影姑娘了吗?”暗影连忙将头低下,轻声问道。
“以后不必每每见我都低着头,长得像她是你的福气亦是我的福气。”
“主子,疏影姑娘在天上,定是希望看到您平安开心的。”暗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安慰道。
“以后便同玉骨一样叫我小姐吧。”谢懿德叹了口气,不愿再去想。
“小姐,我带怜儿姑娘进来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玉骨的声音。
“那属奴婢先退下了。”暗影拱手抱拳低声说道。
谢懿德忍不住弯了眼角:“留下吧,去开门。”
怜儿跟着玉骨一前一后的走进包厢,忍不住抬眼看向坐着的女子,是这儿店里鲜有的常客。不过常常头戴帷帽,只能从身韵气质中看出不凡。
如今走进细瞧,眼角还挂着未散去的笑意。单论长相,要比这姑苏第一名角还要美上三分。
“姑娘是奴家的恩人,奴家愿为姑娘当牛做马,但求姑娘收留奴家,给奴家一栖身之所。”怜儿走进便立马下跪磕头,言辞语气皆十分真挚。
“抬起头来。”
怜儿闻言立马抬起,眼角还挂着激动的泪珠,脸上褪下了厚重的妆容,看起来清秀了不少,却也暴露了脸上的黄气,面黄肌瘦,看起来十分可怜。
“听老板说,你是被人卖来苏州的?”谢懿德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回恩人,是的,我是三岁那年在街上与家人走散,被人贩子拐跑了的。”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从哪来,家人是谁吗?”谢懿德盯着她眼睛问道。
“收养奴家的婆婆说奴家是从汴京被拐来的。当时年纪小,家父家母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奴家小时候身旁人许多,家境应当也是富庶的。”
谢懿德仔细瞧着她,见她说话时眼神诚恳,不像是谎话。
“汴京来的?”玉骨在一旁小声的惊讶了一番。
暗影也抬起了头,看向怜儿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怀疑。
“可还想回到汴京寻你的家人?”谢懿德容色未变,像是早已料到。
“奴家已来这苏州城十一年了,奴家的家人想来早已忘了我了。”
怜儿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是未曾想过找回家人,可时间太久,她又是奴籍,但凡是清白人家,就算是找到她,想来也是不愿意认的。
“兴许他们还没放弃找你呢?”
“恩人可是认得奴家的家人?”怜儿瞪大眼睛,有些激动。
谢懿德摇了摇头,看着怜儿有些失望的表情,继续说道:“不日后我将去往汴京,你可愿与我同行,我帮你寻你的家人。”
“恩人为何要帮我?”
“你既已喊了我一声恩人,我自好人做到底。”
“这奴家还从未离开过苏州城,去了汴京,若是找不到奴家的家人,那奴家岂不是更无处可去。”怜儿皱着眉,看样子并不愿意。
“你这女子,我家小姐如此心善,你竟还不领情?”玉骨站了出来,指着怜儿,厉声道。
“奴家我”
“想必之前玉骨已与你说了,我是要你来做我府中丫鬟的,若是找不到你的家人,那你便是我谢府的人,不会少了你一口吃的。”
“谢谢恩人!奴家不不不,奴婢愿意跟着小姐您!只要您给我个住处,给我口吃的,奴婢定尽心尽力!”怜儿听到此处,立马磕头答应。
“暗影,你带她去换身脏一些的衣裳。”
“你也记得换上,之后随我回府。”谢懿德交代完便安心捏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小姐,您这是要将暗影拉到明面上吗?”玉骨待两人走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些年来在苏州日子清闲安稳,用不上许多丫鬟。等来日回了汴京,少不了用人的地方,她怎么说也跟着我许些年了,用起来也方便些。”
“可是小姐,她可是被派来的啊!而且她长得那样像疏影姐姐,肯定是被故意派来博取您信任的,指不定就是个细作呢!”
“这天下,若他想,哪还有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谢懿德瞳孔微散,看着正盯着手中的绿豆糕,又看着不像是。
“那”玉骨轻声开口,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劝慰。
“无妨,更何况我与他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说着又将手中的绿豆糕放回了盘中。
往后的日子,还需仰仗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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