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街头
“咚咚咚”
谢懿德斜靠在榻上,懒懒地抬眼:“进来。”
“嘿嘿,妹妹。”
“大哥?你怎么来了。”谢懿德坐正身子,起身行礼。
“你我兄妹,何须多礼?”谢凌恒撇撇嘴,继续道:“妹妹,你到底想不想入宫啊?”
“我想不想,重要吗?”谢懿德缓缓坐下,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瞧这样子,许是不想。”谢凌恒也坐在一旁,挑眉笑道。
“”谢懿德并不接茬。
“你与怀信一起长大,有多年的情分,自然不愿嫁给一个不识之人。”
“大哥说什么呢?”
“我有个法子,不如你与怀信生米煮成熟饭?趁着圣旨还未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真不愧是祖母的好孙儿。”谢懿德嘴角不由扯出一丝笑意。
谢凌恒瞪大眼睛,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朗声道:“真的啊?祖母也这般想?”
“大哥,你多久未去祖父与父亲的书房了?”
谢凌恒摊了摊手道:“忘记了。”
谢懿德收起笑容:“大哥,你现下虽不能入仕,可不能任由荒度啊!待我入主中宫后,会与祖父筹谋一番,让圣上重准你入朝为官的。”
谢凌恒听见这话,面上没什么震惊,仿佛早猜到一般,轻轻一笑道:“妹妹莫要为我担忧,我打算去参军了。”
“什么?”
“我考虑好了,等你入宫后便请旨。”
谢懿德仔细看着,那张同她相似的眉眼里,竟没有一丝往日的戏谑,满是认真。劝改的话到嘴边便成了一个“好”字。
“妹妹支持我?”谢凌恒眸中溢出光亮,不可思议道。
“为何不支持?”谢懿德浅笑着说。
“且不提谢家乃文官之首,妹妹你即将入宫,若是一朝封后,母族定要安分守己,我若是参军,那未免会让皇上猜忌我谢家”
“哥哥只要去做心中所想便可。”谢懿德打断他的话。
“那妹妹呢?妹妹原本该嫁与心中良人,做一对林中仙人的。”
“世人皆道哥哥少年天才,将来定是一代名臣。难为哥哥还是这一副天真性子。”谢懿德话中有话,让人听不真切。
“妹妹是何意?”
“圣贤书读的久了,也该经历些人情世故。也罢,我入宫后,会为哥哥上心的。”
“那便先谢过妹妹。”谢凌恒笑了。
“天色也不早了,哥哥回去歇着吧。”
目送着谢凌恒的背影,谢懿德不禁想,原来这偌大的谢府中,竟真有单纯良善之辈。
“暗影。”
“奴婢在。”
“明日约张大人,鸿雁楼一叙。”
“是。”
翌日
谢懿德正一派悠然的朝外走去。
“站住,这是又要上哪去?”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请母亲安,女儿正打算去挑些礼物,将至端午,免不了要送些新鲜玩意儿。”谢懿德微微倚身,嘴角挂着笑意。
程氏上下看了看,女儿今日身着鹅黄的云烟长裙,上头还绣着秀雅的兰花,云髻峨峨,墨发挽着镂空兰花金钗,比之过往的清淡雅致,今日更显娇嫩明艳。倒是瞧不出心绪不适,想来昨夜那般的确是累了。
随即放心地点点头笑道:“去吧,早去早回啊。”
谢懿德福身行礼,快步离开。
“小姐好生聪明。”玉骨满脸崇拜地说道。
谢懿德在搀扶下上了马车,闭上双眸,不发一语。
玉骨与暗影对视一眼,担忧地冲暗影对着口型:“怎么办啊?”
暗影面上不动,但眼中也少见的掀起波澜,似乎在告诉玉骨,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直至马车即将抵达,马车内都是沉寂一片。
没错,今日这马车的主子,心情不大好。这时候,安静方才是容身之道。
“前面的,识趣点,让我家郎君先过。”
“我家马车是直行的,你且待我们先过去,这样大家都方便。”车夫是管家的儿子,年纪轻但却沉稳,谢懿德便叫其给自己驾车了。
“好狗不挡道!让开!”
“你!”
“哪家的。”谢懿德睁开眼睛,语气低沉。
暗影闻声掀帘下车,侧面那马车做工精致,装金饰银,好不富丽。马车上大大的“苏”字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回小姐,应当是苏家的马车。”
谢懿德掀开一旁的纱帘,距离很近,对面驾车的马夫像是被容颜怔住,下一秒眼中便流露出垂涎的神色,转身向马车内的人窃窃私语着。
谢懿德眯起眸子,眉眼都冷了几分。
“听闻此处有仙女下凡?”那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说话者语气轻佻放浪。
片刻,从里走出一男子,一身华丽锦袍,倒也算是俊美秀逸,脸上还挂着自诩春风细雨般的笑。
待他看清谢懿德面容,更是笑得开怀,眼眸接连闪烁,脚步轻快地朝这边走来。故作姿态地抬手作揖,清清嗓子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竟从汴京城中竟未见过。”
“这位郎君可否让一让?”谢懿德没什么表情,低声道。
男子抬眼打量一番,更觉动人,自以温柔地微笑着继续道:“在下苏致衡,有幸窥得仙姿,实在难以忘怀,不知姑娘可否下车一叙?”
“让开。”暗影朝前一步,冷声道。
苏致衡恍若未闻,挑眉迈着步子再上前一步,距离谢懿德的马车就更近了一步。
“苏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认识一下姑娘你了。”苏致衡脸上的猥意有些藏不住,暗影在一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家公子想认识你,这可是你的福气,可莫要不识抬举!”那车夫跟在后头,小跑而至。面上神态与其主子丝毫不差。
“愣着作甚?”玉骨掀帘下车,嫌恶地喝道。
暗影点点头,抬手便是一拳,直接将苏制衡锤倒在地上。上一秒的翩翩公子下一秒就倒在了不知是谁扔下的残羹上,锦绣华服被浸上了大滩白饭。
往来行人,皆忍不住嘴角笑意。
“你!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车夫昂起脑袋,妄图吆喝,可看到暗影抬起的拳头,有颤颤巍巍地缩了回去,嘴上却不忘记继续叫嚣。
苏致衡在车夫的搀扶下缓缓爬起,面上的优容早已不在,瞪着眼睛喊道:“来人!将这女子给本公子拿下!”
不远处的几个府兵模样的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看到自家公子狼狈模样皆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让你们把这贱人给我拿下!”苏致衡面容狰狞地叫道:“还有马车里那个,给本公子也弄下来!”
“小姐,我们今日出府可未曾带侍卫府兵啊!”玉骨后退几步,退至马车窗前,小声道。
“隔着一条街便是大理寺,去找梁大人,就说此处有人”谢懿德顿了顿,扬起嘴角,低声道:“要当街行凶,妄想刺杀攸宁县主。”
“奴婢这就去。”玉骨点点头,在马车的掩藏下,快速消失在视线中。
谢懿德瞥了眼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素手一挥,满意地将帘子放了下来。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外头对峙了不知多久,就听见阵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兵器被卸地的声音。
“不知攸宁县主驾到,让县主受惊了,还请县主恕罪。”说话者声线平和温润,不细听觉察不出其中的微妙。
谢懿德睁开眼睛,抬手扶了扶发钗,眼中暗芒闪过:“问罪倒是不必了,只是这人该怎么处置?”
“此人举止轻佻,言行无状,冒犯县主,责令其五十大板您看如何?”
不等谢懿德接话,便继续道:“来人啊,将这当街行凶之人抓进大理寺,痛打五十大板。”
“梁康景!你敢?”
被叫做梁康景的年轻男子眉头都未曾挑一下,只是眼睛盯着与他仅隔几尺的车帘,眸中暗涌万千。
“梁康景,你不过是个私生子,你今日若是敢动本公子一根汗毛,明日我就让我爹去梁府评理。”
“你当街行凶,冒犯县主,五十大板已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了,还请苏公子莫要为难下官。”
苏致衡怔了怔,这才听清楚,随即咬了咬牙道:“本公子不知道她是县主!不知者无罪的道理你需要本公子教你吗?”
“这马车上明晃晃的谢字,苏公子莫不是瞎了眼吗?”玉骨怒气冲冲道。
“我”苏致衡刚想说他的确没看到,却转眼间瞧见那木色的车门侧,的确刻着一个谢字。只怪他刚刚被美人冲昏了头脑,未曾仔细瞧。
“这字与木门融为一体,我距离这般远,如何能看清?”苏致衡着急地辩解道。
梁康景状作细瞧的模样,继续道:“下官不仅看到了谢字,还看到了懿字,这样说来,苏公子此话并不真切。”
“我警告你梁康景,顶到天了你也不过就是大理寺评事,今日你若是打了我,明日我让你连这八品的官职都没得做!”
“苏公子好大的口气,若是本县主叫人打你呢?”谢懿德听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县主,我真不知道您是县主啊,哦不,懿儿,对对对,懿儿妹妹,令尊与家父是同级,我还得叫其一声叔父呢,你我之间,那都是好商量的。待会儿我就差人给妹妹送去些胭脂水粉,稀罕得紧呢!”苏致衡转头便堆起了笑脸,讨好道。
“你不过是苏家的庶子,何来的与本县主好商量?”谢懿德耷下嘴角,冷声道:“苏大人教子无方,但本县主感念其劳苦功高,便不责其令郎入大理寺受刑罚了。”
苏致衡正要扬起嘴角,可紧接着悦耳的女声又从耳畔传来:“就由本县主亲自替其管教了,暗影。”
暗影双目放光,揉了揉手腕迈着步子朝苏致衡走去。
苏致衡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往后踉跄两步。
“啪啪!”“啪啪!”“啪啪!”
六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条街巷。
苏致衡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没错,他的的确确被打懵了。
当街被人掌嘴,这般羞辱可比去大理寺挨顿板子要来得更腥风血雨。
况且暗影又自小习武,手劲更是大的出奇。六个巴掌就将他那副还算俊逸的容貌给生生打花了,两边都肿得老高,泛着血丝,看着竟有些瘆人。
苏致衡虽为庶子,但却是苏家年轻一辈中唯一的男丁,因此是由其祖母亲手带大。被宠的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庶子。在苏家,他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其主母。
这些年来,在汴京城中的公子哥中,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与谢家的几位还是云泥之别,更也没机会见识其脾气秉性。实在怪不得他懵。
“劳梁大人送苏公子回府,记得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清天。”
当朝工部尚书的名讳,被谢懿德当众便喊了出来,语气亦是阴沉不善,可见其有多么生气。也见其有多么没将这工部尚书放在眼里。
苏致衡也不是个真的二傻子,到此刻哪还能不明白,他平日里的作威作福不过是仗着他爹的名号,可如今人家根本没将父亲放在眼里。
苏致衡暗道完了,霎时便瘫跪在了地上,任由梁康景拖拉离开。
戏台散了,看戏的人当然也渐渐散场。
看似波澜不惊的一曲插曲,但明日却能掀起一番波浪。
自古谣言,大都源起于这市井。且汴都百姓安逸惯了,品茶赏花之际总得谈论点什么,这些插曲往往是最配得上时兴的茶水和糕点的。
暗影走到马车侧边,放缓了声音问道:“小姐受惊了。”
“走吧,莫要让张大人等急了。”
马车缓缓在鸿雁楼门前停下,车夫将移阶放置好,开口道:“大小姐,到了。”
谢懿德闻声掀帘,瞧见玉骨早早站在下面伸出了手,翘起唇角微微笑了。
主仆三人走进楼内,被人引至楼内的天字号包间,可这次的房间却与上次的大不相同。整个房中陈列摆设都简单朴素,明明也是天字号,但房间却不似那天的宽敞大气。
“请攸宁县主安。”
果然,圆桌紧贴着的那面墙被从里面打开,张宣彬从里头走了出来,身上的朝服还未曾换下。
“张大人果然兢兢业业。”
“领着饷钱,自然要问心无愧。”
“那日张大人说要送账簿,我等了许久没等到。想来是鸿雁楼家大业大,实在难以整理。今日得空,便亲自来看看,也免得张大人再兴师动众了。”
“谢县主体恤,近日朝政繁忙,事情诸多,下官也是实在无暇分身。交予县主的东西,还得是下官亲自看过才放心,所以迟了些。”
“无妨。”
“不过也巧,既然县主亲自来了,那下官也正好不用再请。”张宣彬语气神神秘秘的。
“怎么?这鸿雁楼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谢懿德瞥了一眼那暗室,开口道。
“鸿雁楼立楼之本就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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