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生
幽暗的海底隧道静静躺在海中。
随着风神的离去,这条极有可能‘咫尺天涯’的神秘隧道也似完成了使命,开始一点点模糊透明而近消失。让当中的几人加快脚步。
“崖兄弟,再给我说说呗。”
臬玄通抓耳挠腮,对崖默在那座大殿中的经历好奇无比。他也知道妄询他人经历颇为冒犯,只是那颗年轻的心就是不听使唤,躁动无比。
他本性如此,对什么都很好奇。
崖默很无奈。
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冷声训斥:“玄通,先别管别人,你先把你的事给我交代清楚。”臬玄通挠挠头,尴尬道:“姐,刚才不说了吗?”
“你那叫说,是让我猜,还是让娘猜?”
臬神锋眉间含煞。
四十年了,她这弟弟还是老样子,只是,这纨绔弟弟方才隐约透露的消息,令她难以置信。
臬名摇摇头。
“玄通,当年在风神墓地,你垂死挣扎也想告诉我,怎么现在吞吞吐吐的?我和你姐姐都猜过你想交代的事,可做了一些事怕不是你要说的。四十年过去了,但……总不能置之不顾。”
黑衣女子微微叹气,她这个儿子,总是给她惊喜,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而且刚刚复生,还是要安慰安慰。
“玄通,别怕,娘在这儿,有什么就说,别让自己后悔。”
臬玄通痛苦抓头:“爹,娘,姐姐,四十年,四十年……怎么已经过了这么久!”崖默看了眼年轻的臬玄通,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蓝色阶梯中看到的一个少女。
只是,他听到的话,不太适合现在讲出来。
终于,在四人的注视中,臬玄通红着眼睛交代事情原委。
“是。我没想到会死在这儿,来之前……把我儿子安置在了大云寨的客栈里。”臬玄通咬紧牙:“我本来打算听爹一次话来这儿,完成爹要我做的事,这样等我回去就可以把儿子带回家,可,没想到……”
臬玄通俊秀的面容此时满是悔恨。
“我在客栈里留的银两很多,可,四十年啊!他太小了,他一无所知,他连自己姓臬都不知道,这些年他……要怎么过来!”
“他,还在不在?”
臬玄通话音颤抖,双目含泪。
沉默良久,在黑衣女子担忧的目光中,臬名深深叹了口气。
“玄通之子,我相信不会平凡。”
臬神锋闭上眼睛回忆,猛然睁开:“大云寨十几年前出现过一个年轻的天才武者,天赋绝伦,四大家族都无人可及,名声传遍小灵岛,连我都有所耳闻。据说……他本是孤儿,被一大家族收养,倒是颇为可疑。只是,后来我就没有再听过他,现在如何……我不知!”
“是他,一定是他!”
臬玄通激动无比:“我儿出生时百脉俱通,在武道上极有天赋,我就是想让爹教导他才回来。为了让爹接受,我连名字都没取,想着让爹为我儿取名。”
“去看看吧,找一找,那孩子天赋这么好,说不定情况没那么坏。”
黑衣女子轻声劝道。
臬名和臬神锋点点头。
忽然,臬神锋转头看向一边情绪难控的青年:“玄通,孩子的娘呢?你对我一向不保密,我却不知道,你是和哪个女子在一起。”
“谁给你生的孩子?”
臬玄通控制呼吸平静,犹豫道:“他娘,身份比较特殊。”
“说!”
臬玄通知道,此时交代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失去音讯四十年的儿子,都是必须。因想要隐瞒而错失的痛楚,他再也不想尝试。
回忆曾经,臬玄通眼神慢慢变得温柔:“他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那次我出海冒险,遇到一场暴风雨,前所未有的暴风雨。等风平浪静,她,就那样突然的坠落在我的船上。她身负重伤昏迷,我把她救醒,发现她……失忆了。”
“她是个练气士,我在刚遇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凡人女子没有那么漂亮,没有那种特殊的气质,所以我……动心了,悄悄把她留下。”
臬名抬起头,目光幽幽。
臬玄通苦笑:“我知道爹您不喜欢练气士。和姐姐不一样,我知道爹您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厉害,一个练气士,对您而言应该不算什么。”
“可我……还是不敢带她回去。”
“我把她藏在离小灵岛很远的一个岛上,每隔一段时间去看她一次。她失去记忆,性格天真,因为我是她第一个见的也是唯一见的人,也喜欢和我在一起。那段时光,我们过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情。”
“一天天过去,我们有了孩子,是个儿子。”
“我欣喜若狂,可她却不发一言,那时我意识到,她……应该恢复记忆了。”
“我想,有孩子在,她总不会抛下我,我这个纨绔子弟也不是配不上她。可她后来还是走了,一句话没说,那日儿子哭个不停,我抱着儿子在房里……想了好久。”
臬玄通目光迷惑,痛苦。
“我带着儿子回来,想着,等爹您接受孩子,我就请爹您出手帮我寻她。以爹您的本事一定可以找到她,哪怕她恢复记忆,恢复修为,也没什么。我相信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
“只是,后来……”
臬玄通勉强笑:“总是有意外。”
后来的事众人都清楚,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一向纨绔的臬玄通竟然也有这样的秘密,无怪乎四十年他们都没有猜到。
因为没有人想到。
臬神锋眼神冰冷:“你这小子,没想到也是个痴情人,怎么平时没看出来?”
臬玄通闭上眼:“我知道,我是个纨绔子弟,爹一直对我不满。都是姐姐宠我,我才能那样一路顺风,横行霸道。可有了孩子,我也想安定下来,想找到她,过平静的生活。”
“那种生活,我有过,后来又失去。”
“如今,我复生了!”
臬玄通睁开眼,怔怔然:“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练气士?”
臬名睁开无光之眼:“如果是练气士,那她活的要比你好的多。女修练气士本来便少,许多男修都求之不得,与凡人生子,对练气士来说却是一种耻辱,我该谢她没有杀你,不然我还要为你报仇。”
“不过,为玄通你生下一子,倒不能就这么不管。嗯……梧斜域的女修练气士几乎都在赤羽宫。”
“赤羽宫啊……从前倒没什么。”
臬名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赤羽宫在四大宗门中也很强,现在我是没能力去招惹。玄通,这次爹不能再帮你了,你想找她,就自己想办法去吧!”
“你此次复生,也该变了。”
“这次,我不帮你,也不会阻止你,你……已经大了!”
臬玄通难以置信:“爹,您不生气?”
他爹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人藏得远远的,就是怕被他爹发现,他爹当初的性格和名声一样,出了名的怪,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这一次,他爹给他的答复不一样。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尊重。
臬名摇摇头:“我们是父子!”
“四十年前,是我太固执,被力量控制,才让你有妻不敢说,有子不敢回。如今,你和你娘都回来了,我……别无他求,已经够了。”
黑衣女子默默牵住相公的手,紧紧相随。
臬神锋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凉。
只有她清楚,这些年她爹过的有多么痛苦,丧子之苦,失妻之痛,还有她的出走……一次次击碎他爹那颗骄傲的心。为了复活弟弟和娘亲,他爹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爹他做的已经够多,这些事,不该再由他来承担。
她的父亲,真的老了。
她,是新的风皇!
臬神锋拍拍弟弟肩膀:“玄通,你长大了,你的事要自己决定。”
“这次,有姐姐在。我们先回小灵岛找到那孩子,然后姐姐陪你去找孩子娘,不管是赤羽宫还是什么别的修真宗门,都不用怕。”
“我们臬家的媳妇,不能流落在外!”
臬神锋斩钉截铁道。
“嗯,谢谢姐。”
臬玄通双眼通红,十分感动,他姐姐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变,永远这样护持着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是该变了,不能总是让爹娘姐姐他们担心。
……
噗通~
海面爆裂,几个身影跳出海面,跃到海崖边上。
“回来了。”
臬玄通望着熟悉的天空,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气息,莫名感慨。
当日他离开而从此入,心里有过担忧,有过害怕,却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四十年。他和娘死而复生,他姐姐变得更厉害,连曾威势无双的爹,也苍老许多。
世间种种,变幻莫测。
这时,环着黑衣女子落在海崖上的臬名和黑衣女子对视一眼,忽的看向臬神锋,眼神复杂:“神锋,你带着玄通去大云寨找吧,我……要带你娘回家。”
臬神锋一怔。
黑衣女子似在海中受了风寒,咳嗽两声又马上忍住,只是脸色的苍白,越来越明显。臬神锋看看健壮的弟弟,又看看面色不正常的娘亲,意识到什么,猛然惊醒。
她先前,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臬名叹气。
“你发现了”
“玄通和你娘复生的状态都是死前不久,玄通是突逢大难,所以复生后身体还有功力都处于巅峰,可你娘身体是元气渐散……纵然复生,也是大伤。”
黑衣女子歉意看着子女,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感到愧疚。
臬名轻抚女子苍白面庞,很是心疼,他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注视妻子,发现她的虚弱?他的妻子,真的跟着他受了太多罪。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去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无论为此要舍弃什么。
“神锋,玄通,我要带你们娘回去调养身子,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亏欠你娘许多,不能再离开她。后面的事交给神锋你,我们在家里等你们回去。”
“记住,你,是新的风皇!”
臬神锋眼神复杂,却还是点点头。
臬玄通看看姐姐,看看爹娘,没有说话。
他这个不孝子已经害了娘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他姐姐说的对,爹……已经老了,再承受不住娘出现任何问题。
他们这对姐弟,该有自己的决定。
臬名转头看向一边站立的少年:“崖默,还望你看在我此次引路上,多多照顾我的这双儿女。”他清楚,在进入那座大殿又出来后,哪怕看不出什么异样,这个少年也不一样了。
他能感应到,这少年体内更为强大的风之气息。
他看不到的可能更多。
崖默微笑点头:“风皇前辈客气,神锋姐修为高深,玄通大哥武道也不弱,我自会与他们两人一同进步,互相依靠。”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
臬神锋修为高深,此次也颇有收获,修为进境不小,现在一般练气士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
而臬玄通,作为风皇前辈唯一的儿子,哪怕据说性格纨绔,却也天赋极高,复生后的现在是一位先天境的武者,说明在他身死的四十多年前,他就已经突破至先天境。
臬名点点头,不再多说,带着黑衣女子飘然远去。
三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爹娘回家了,玄通,接下来的路要我们自己走了。”
臬神锋静静道,臬玄通重重点头。
经过此次生死,他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
他会是一个好弟弟,好相公,好父亲。哪怕现在还不是,他也会全力去做,改变自己,让年老的父母能放心的在家等待。
本来,就该如此。
只是,这一点,来迟了四十年!
……
也就在这一日,小灵岛最北,望帆镇中,发生了一场血战。
不,或者该说是屠杀。
一位黑衣青年突然闯入望帆镇的霸主——河家之中。
青年遮住半面,只露一目,却气势凌厉修为极高。
他先破开河家牢笼,救出几个被特别关押的武者,后因虬髯大汉身上的重伤而怒狂,杀入河家,一步一杀,不知斩了多少人。
连几位河家的先天境长老也被其斩杀。
河家二公子河义煌,独臂血战,使计破开青年面罩,不知看到了什么,在无比惊骇中被青年一掌碎心,当场惨死。
河家三公子河礼世,被遍地的尸体刺激,莫名发疯砍掉自己的独腿,血流尽而亡。
只有河家大公子河仁辉,因曾照顾被关在河家囚牢中的几个人,在青年身前免于一死,可也被废掉修为,目视家族惨剧,而后消失无踪。
河家家宅中,血流成河。
黑衣青年最后走入河家密地。
已然晋升为至武境武者的河家家主河古元这才发现不对。黑衣青年的动作之快,修为之强,竟是连给他报讯之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斩杀。
一场大战爆发。
轰鸣不断,真力纵横。
大战破坏力惊人,等闲武者都无法靠近,便是先天境武者,也不敢贸然窥伺。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战中似有兽吼传出。
好在只有一声。
没过多久,河家中,死寂无声。
黑衣青年抓着河家最强者的头颅走出。
望帆镇中,附属归降河家的先天境武者,有的被一掌灭杀,有的却毫发无损。当中的差别,只有少数几个人才明白为何。
人心善恶,人情冷暖,在落难时看得很清楚。
望帆镇,大变天。
黑衣青年一直沉默,半面冷漠,出手凶厉,凡是出手害过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去。但那些无辜之人,却也是一个也没有伤到。
重伤的虬髯大汉在尘封已久的武馆中养伤,沉默的等待事情的终结。
那个他从荒外抱回的孩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当日晚,黑衣青年在大汉前重重跪拜叩首,随即毫不迟疑,转身离开。
他,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可……也要离开这里。
海边,一个大汉注视着黑衣青年渐行渐远。背对大汉,黑衣青年摘下面罩,露出一只不似人族的兽眸,心中苦涩,却并不后悔。
这也许是他的宿命,无法逃避。
最终,黑衣青年的一叶小舟,消失在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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