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妖魔
光影交错，向死而生，两道虚幻的身影渐渐真实。
青年睁开双眼，目中似乎还有曾经的不甘和担忧，白影一闪，一位他很是熟悉却相比从前成熟许多的身影出现在身前，青年犹在茫然，喃喃：“姐姐？”
臬神锋紧紧抱住弟弟，潸然泪下。
她能感受到，这，不是什么幻影和假象。在她身前的就是她弟弟，她唯一的弟弟，从未在她心中消失的调皮小弟。
这一次，她会牢牢守护，决不让她的亲人再遭受厄运。
“玄通，姐姐想你。”
身边，另一道身影也睁开双眼。
黑衣女子似乎清醒的更快些，怔怔看着身前的两人，那熟悉不变和成熟犹在的面容，从未在她心中消失，这一刻，身体难以控制的颤抖。
黑衣女子不敢置信却又急迫无比，眼前渐渐模糊，探出双臂，环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嘴唇嗫动却说不出来话。
这一刻，她等了多久，想了多久。
怀抱中熟悉的那一丝温暖，让黑衣女子早已死寂的心再次跳动。一种名为生机的东西迅速充斥心中，点亮她目中的世界。
臬神锋扑入黑衣女子怀中，难忍哽咽：“母亲！”
这一刻，她不想，也不能控制自己。
“是真的。”
黑衣女子由心而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神锋，玄通，你们都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抛下我。”
熟悉的甚至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传入耳中，但臬名黑暗的双眼却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可他知道，他最爱的三人，终于都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选择错。
他们，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重重呼吸许久，臬名朝着大殿深深抱拳。他明白为什么本应死去四十多年的两人会复生如初，能有此等力量的存在，只有那位风神。
他此行，终未无果。
此恩，永记！
……
“复活？”
崖默轻抚竹板，可竹板上却不见任何异样，但崖默分明看到，就是这样一面竹板，在方才打破阴阳，将两个身死数十年之人复活，重返人间。
甚至，模样记忆如初！
如果，真的有这种力量存在……
“风神，我想求您一事。”
风神摇摇头。
崖默握紧拳头。
风神望向星空，轻声道：“阴阳生死非我掌控，只是此界无冥殿，他二人又与我有些因果，故而可转生还阳，但这已经是我的上限。我们三界的仙神终究与他人不同，不会随意行事。何况，那位天神还在，扭曲规则之事我也不敢多做。”
“没有办法吗？”
崖默心中失落。
“办法，倒不是没有？”
风神道：“世间因果，不容轻易。可，我不能做的事不代表你不能做，你的因果，终究还是要你自己去梳理解决。九神梯是天庭的一件异宝，我能使用却不能掌控，九神梯中的一幕幕也是一样，它……也是由你决定。”
金铠少年静坐，良久，深深呼气，道：“我明白了。”
风神点头：“这方世界颇为奇妙，但对你而言却是个好地方，少年人总要有几分沸血。”风神颇为感慨：“我等了你许久，看了你许久，如今，你来了，也该是我沉睡的时候了。”
“沉睡？”崖默愣住了。
风神哈哈大笑：“说得好听点应该叫养精蓄锐，不过……真的是沉睡，此后种种，我无力顾及，也不会再管你。”
“只希望，我苏醒之时，能看到你和我们并肩而战，而不是让人把你从阴间捞出来。那你可就给人丢脸了。”
崖默重重点头。
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母亲，叔伯，亦或那些风神说的隐约不清的人，他都不会这么轻易的失败。
哪怕失败，他也会再爬起来，一步步前行。
一息尚存，希望不灭。
凡间的许多普通武者，已经教会他这一点。
“嗯……差不多了，我已经占用你不少时间，该放手了。对了，还有最后一点……”风神轻拍竹板，一道幽暗的小塔缓缓浮起。
小塔出现的一瞬间，九色阶梯放射万丈光芒。
高台周围，万魔齐喑，数不清的虚幻身影从时空裂缝中钻出，挣扎着要扑向幽暗小塔，仿佛那是他们拼死都要接近的东西。
一时间，高台上阴阳变幻。
风神冷喝：“退！”
一言出，万法随。
魔幻的身影们不甘心却又恐惧的消失在周围，只有那座幽暗的小塔依然在悄无声息的缓缓转动，但方才的异象，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塔。
“这座塔……和你倒有些渊源。”
幽幽注视着这座小塔，风神莫名出现几分伤悲，但瞬间将这种情绪隐藏，不会让别人看到。
轻抚小塔，风神看向崖默：“你身上力量乱杂，一块块拼凑起来不成气候，也不像样子，妖族的力量本质精纯，我便用此塔给你一道种子。”
法印打入小塔，小塔中轰鸣震动，不知多久未曾动过的意志悄然苏醒，一点黑芒缓缓从中飞出，落在风神掌中。
盯着这点金芒，崖默忽觉身体一震。
嗖嗖嗖~
几道虚实之物从崖默身上飞出，在其惊讶的目光中瞬息碎裂，化为一道道长长的潺流，青、赤、白、金，四色与黑芒连在一起。
青，轰隆流转的滚滚妖力。是崖默自小修炼而成的力量，化为圆轮磨灭虚空。
赤，罗盘碎裂后那枚水晶中的暗红色火焰。本已充斥力量，崖默本打算走出九色阶梯后使用，此时亦化为一道火流横跨虚空，似有似无燃烧。
白，崖默胸前佩戴的半月形木雕。白色龙卷极速转动，带着阴柔却不可阻碍的力量无声飞转，环绕着黑芒波动。
金，金刚铠甲融为一粒粒细碎的纹印，与黑芒之中浮沉，悄然转变气息。
“去吧！”
风神手掌微升，黑芒飞起，摇摇晃晃朝向崖默而去。
黑芒距崖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黑芒的光芒痕迹却也越来越稀薄，或者，本就没有光芒。
一点似有似无的黑点进入。
嗡~嗡~嗡~嗡~
四声微动，黑芒悄然消失，四色骤然耀眼流转，转身冲入崖默体内。
众星璀璨，如眨眼。
……
风神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高台之上，渐渐，竹板，金玉灯杯，屏风……高台上的一切都悄然模糊不见，高台似从未有过般。
黑紫蓝青绿黄橙赤白，自上而下，山峰般的台阶一点点消失，九色阶梯很快不复存在。
大殿上方的琳琅明珠，一颗颗的微闪光芒，又一颗一颗的坠下消失在虚空中，这座巨大无比的大殿，也在从内而外，从上而下，一点一点的消失。
外界的一座座宫殿模糊，隐约，进而透明，消失。
最后，只有这座最大也是最开始的大殿还未完全模糊。但肉眼可见，要不了多久也将全部幻化消失，将这片“风神墓地”最后的痕迹抹去。
大殿外。
“姐，爹说的那个小兄弟怎么还没出来？这里看上去不太妙。”
臬玄通皱起眉头，颇为担心。他已知自己和母亲的复生是因为什么，对那位名为崖默的小兄弟很是感激。毕竟是他，才让那位存在出手。
让父亲说忧思而亡的母亲复生，也让他有机会去弥补自己的遗憾，他非薄情之人，这份大恩怎能忘记。
虽然他应该比崖默大很多很多。但在他自己看来，他还一个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前途无量，爹和姐姐说的四十多年完全没有感觉。
不过……竟然已经四十多年了。
他有了机会，可会不会，一切都太晚了？
臬玄通情绪有些低沉。
臬神锋拍拍他肩膀：“那位风神能复活你和母亲，对他只会更好，你不用担心他。倒是你这小子，以后有事不能再瞒姐姐了，姐姐现在很厉害，有能力给你撑腰。”
说着，臬神锋还瞥了眼一边和黑衣女子站在一起的臬名，意思不言而喻。
臬玄通讪讪笑，不敢答话。
他姐姐可能在这些年变得很厉害，可他还是个小小的年轻武者，在他威严的老爹面前，还是要装的乖一点。毕竟，那事，还是要让老爹帮忙。
还好有娘在，他老爹再火也不能打他怎么样的。
臬名皱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黑衣女子捂嘴偷笑，但看到相公无神的双眼，还是很心疼的抚摸轻柔，她这曾意气风发的相公，竟然变得这么苍老沧桑，让她心疼无比。
臬名温柔一笑，对双目失明并不在意。他已经得到拥有了很多，不想再活这么累，年轻人的世界，终究也该放手了。
臬玄通看着这一幕打了个冷战，却被自家姐姐狠狠拍了一下。
……
在四人还未看到的地方。
风神大殿内。
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暗红色的火焰幽深神秘，摄人心扉。
这团火焰，焚于身，却燃于心，仿佛一种刚刚诞生的新生意志，在迷惑看着外部的世界，记忆涌来，这股意志慢慢苏醒。
终于，火焰渐渐熄灭，显露出一位气息诡异莫测的身影。赤发如火微燃，细碎许多的金铠上暗红色纹路弥散，一双青眸猛然睁开。
嗡~
空气豁然一震，如一头巨兽苏醒，却无任何声息，悄然窥伺自己的猎物。分明不言，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气息。
青眸通幽，赤发燃火，金铠在身，白弓雕木。
一位妖魔，静静感受掌控的庞大力量。
仰头看去，大殿顶已消失不知多久，四面宫殿墙身也快完全模糊。
最上方，那一方星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远眺看去，没有那道熟悉的目光，却隐约可以看见一头背生双翼的巨龙在渐行渐远。
背影，渐行渐远。
结束了吗？
不！
妖魔轻抚背后木弓，青眸泛起波澜。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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