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都城
苍凉的大漠上尸横遍野,凝结着血块的残肢四散在黄沙中,北风呜咽而过,目光所及之处了无生气。
谢飞卿的双腿陷入松软的沙土中,遥遥望去,金色的沙丘上立着一支旗帜,银灰盔甲靠在旗帜旁,被长枪戳穿的甲片七零八落。
谢飞卿鬼使神差地盯着沙丘上的人,视线焦灼,那人似有感应,抬起一张七窍流血的脸,两个大黑洞赫然回望着谢飞卿。
楚煜?!
谢飞卿跪坐在沙土中,黄沙贪婪地吞噬着鲜活的躯体,沙子如水般流向他,溺亡感扑面而来。
谢飞卿拼命往上爬,却越陷越深,他仰着头,死死地凝望着沙丘上的人,突然,那人的盔甲破碎,肉身化作了血雾,染红了整座沙丘。
“楚煜!”
谢飞卿惊叫着睁开眼,胸口轻轻起伏,冷汗乍然冒遍了后背。
“又是楚煜。”
谢飞卿撑起上半身,见苏灼光坐在榻边,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那张绝艳的面容露出恶毒之态。
苏灼光拉过谢飞卿的手:“飞卿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将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呢遥想你初入京时,我是你结识的第一个人,观灯、游园、听曲……是我陪着你熟知都城的,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谢飞卿将手抽出来,说:“映南,你与楚煜不同。”
手心空空的,苏灼光低着头:“不同?是啊,在你心里,楚煜比我重要。我对你那么好,事事将你放在心上,可你的心还给别人腾了位置。”
谢飞卿揉了下苏灼光的脑袋:“我当你是弟弟,这样不好吗?楚煜是我的心上人,你们二人并不冲突。”
苏灼光攥紧了他的手腕,嘴角歪了一下:“飞卿哥哥,你有我就够了,你想要什么,映南都能给你找来,把楚煜抛了吧……”
他拽了下床尾的金链,精致的链条发出清脆的声响,震着谢飞卿的耳膜。
“你……你竟然要将我锁在这里?!”
链子在苏灼光的玩弄下轻轻摇晃,谢飞卿这才感到脚踝上有金属摩擦的冷意。他一掀被褥,诡异的蟒首脚镯圈在脚踝上,蛇眼由两个红宝石镶嵌,蛇信制成了一条金链,蜿蜒着伸向床尾的机关处。
谢飞卿稳下心神,眸中的冷意射向苏灼光:“你知道胡闹的后果吗?”
苏灼光将链条圈在手心,笑道:“你在我这儿养得好好的,就算是皇上发现我的作为,他也不会怎么责罚我。”
恒王到底是景明帝的胞弟,又于十五年前助景明帝篡位,是朝野上下都要谦让几分的存在,而谢飞卿不过一个商贾之子,纵然有林世白作保,也抵不过真正的宗室子弟。
谢飞卿似是绝望,他无助地闭上眼,靠着玉枕:“我一条贱命,自是任你拿捏,你现在可满意了?”
淡粉的唇张合着,拂动的气息令发丝滑过尖瘦的下巴,他无奈地拢了下衣服,俨然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
苏灼光的心微动,有些不忍:“飞卿哥哥,我这是护着你。若我不囚住你,你肯定会去边陲找楚煜,也怪我,一时间说漏了嘴。”
谢飞卿抿唇,眸中水光盈盈,直直看向苏灼光:“你不让我去找他,那我就不去找他。”
苏灼光大喜:“真的?”
“嗯。”谢飞卿凑过去,将苏灼光垂落在肩的长发撩顺,“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听到了些什么。”
对谢飞卿一贯的信任使他放下戒心,苏灼光压低声音:“反正你也出不去,说给你听也无妨。突厥已知悉楚煜的战术,阿图海意图诱敌深入,将楚煜活捉。”
谢飞卿问:“突厥怎么会知道?”
苏灼光面色有异,站起身:“我不知道。飞卿哥哥,我先去书房了,明日再来看你。”
他推开门,与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交代了几句才走。
屋内门窗皆紧闭着,只有星零夜色从窗纸外透了进来,谢飞卿掰
弄着脚链,柔嫩的肌肤都被蹭红了,链条纹丝不动地扣在踝上,他气闷地蹬着床杆。
楚煜身处险境,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力感灌满了全身。
老天真是会戏弄人,让他一次次束手无策。
王府的东厨内,打杂的丫鬟将饭菜装好,小巧的菜碟被置于食盒中,丫鬟麻溜地打菜,随口一问:“老张,你怎么还来东厨了?”
老张提好食盒,趁人不注意揉了把丫鬟的屁股,跟她咬着耳朵:“这不是世子招了个美人么,那美人好像性子刚烈,不肯屈服于世子,世子就将那人给锁起来了。喏,就在那后院……”
丫鬟奇道:“难得见世子带女人回来,那美人岂不是顶漂亮?”
老张嘿嘿笑着,黄牙露在外面:“哪能有你好看。”
“死鬼。”丫鬟娇嗔地抛了个媚眼:“晚上老地方见。”
夜灯黄澄澄地挂在游廊上,青石板砖发出幽幽的光。老张沿着曲廊入了后院,两个守卫见他来了,揉着腿说:“你帮我们看着点,我俩去吃点什么。世子也是忘性大,没安排交接的人,这半天站下来谁受得了。”
老张抠着牙缝:“你们且去,左右不过一个被锁着的人,我哪能放走他?”
守卫结伴而去,老张入了卧房,房内也没电灯,漆黑一片。他小步走到案几旁,将食盒放下,刚想离开就听见金属的摩擦声。
也不知道世子金屋藏娇的美人长什么样,能将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在色心的驱使下,他点燃了油灯,举着灯盏移向床榻。
灯影妖娆舞动,柔光晕在谢飞卿的脸上,似明又暗,那一点绝色容颜慢慢透了出来。
老张看直了眼,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
谢飞卿躺在榻上,羽睫扑动,眼神清冷冷地看向老张,忽而,他唇角现出魅惑的笑,淡色的瞳孔似钩子般攫取了人的心跳。
老张脑袋都空了,灯盏滚落在地,火舌舔舐着帘布。
谢飞卿朱唇轻启,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似在逗弄观者。
老张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扒拉着谢飞卿松散的领口。
眼前的人如魅似妖,老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美人,他此刻将自家世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带着老茧的手摸上了锁骨,谢飞卿的双眼望着帐顶,轻笑一声。
鲜血滴在白皙的肌肤上,点点渗入衣内。
老张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眼球像鱼似的凸出来,嘴里“咯吱咯吱”地叫着。谢飞卿左手一甩,手指与颈肉霎时分开,老张被摔在绣毯上,死不瞑目。
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的人下手却如此狠。
谢飞卿走下榻,将指尖的血肉擦在老张的身上:“将东西还给你了,可别到阎王那儿念着我。”
死去的老张回应不了他。
谢飞卿按着老张的腰腹,感到一处突起,他将老张的腰带解开,取出一串钥匙。
苏灼光既然能让他来照顾自己的起居,很有可能也配了把脚链的钥匙给他。
谢飞卿一个个钥匙试过去,他捏着把银色钥匙,将其插入脚链的锁孔中,脚链蓦然一松,开了个大口子。
烛火已吞噬了整个布帘,热烈地漫过绣毯,窗纸挡不住不同寻常的火光,很快就招来府内的众多下人。
谢飞卿踹开内间的小窗,在下人们的诧异声中飞身上檐,脚尖点在细窄的屋脊上,如履平地。
白衣闪影掠过府内的房顶,王府内一片嘈杂,举着火把的侍卫撞上提水的下水,廊上湿漉漉的映着火光。
谢飞卿嘲弄般地往下瞥去,苏灼光暴跳如雷地握着剑,一刀刀劈在两个守卫身上,惨叫声和着火燃房屋的“噼啪”声凄厉难听。
苏灼光似有心灵感应,猛地抬头,与谢飞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快抓住他!
”
他肆意划着剑,侍卫们拼命蹬上房檐,谢飞卿不急不慢,跃上另一处房顶,又是一下轻功,他彻底跳出恒王府。
黄虎街上还有些小贩没收摊,正在逛夜市的百姓听到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数个侍卫自王府中冲出,急得撞开街上的百姓。
萧蔚远醉着步子出了酒楼,和部下打马回府,他见前面刀光剑影,嘟囔道:“明然才走多久,一个个的就皮痒了……”
他没有随楚煜一同出征,而是被皇上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代替武陵侯管着都城剩余的士兵。
他夹紧马腹,向嘈杂的地方行去:“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点?”
头顶清风飘过,白衣罩住了他的视线,萧蔚远醉意上头,来不及反应就被人踹下马背。
“萧统领,借马一用。”
萧蔚远被摔在地上,身侧的马儿蹄子一蹬,尘土飞扬。他甩着头,吐出嘴里的灰,听出来是谢飞卿的声音,朝一骑绝尘的人喊着:“什么时候还回来啊!”
身后的侍卫紧追不舍,马儿感受到危险,狂乱地蹬着蹄子,驰骋之间将摊铺掀得杂乱。谢飞卿拉紧缰绳,头也不回:“至少一月!”
萧蔚远酒还没醒,点了下头,下一刻,他错愕地瞪着马儿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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