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双向

夜凉如水，月光似银。

        十二点刚过，整个杏林小区便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还亮着，顾西西的卧室便是其中之一。

        “西西——”温柔之极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沙哑，从手机之中传来。

        顾西西半靠在床头上，看着手机视频里疲惫之极的江亦初，眼里闪过了一丝心疼，“江亦初，你们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

        江亦初微微地弯了弯唇角，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溢满了柔情和笑意，“放心吧，我和你哥都有好好休息。”

        顾西西眉头微蹙，担忧道：“可是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西西，你先别说我，先说说你自己。”江亦初心下一叹，沉声道：“我可是听苏木说了，自从我们离开，你都病两回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身子弱吗？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我——”顾西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自己生病是事实，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让在武汉的他们担心自己，也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于是便道：“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我和你哥担心，就照顾好自己。”江亦初抿了抿唇，皱眉道：“西西，你是不是有心事？”

        顾西西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用软软的声音说道：“江亦初，一个你，一个我哥，你们难道都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不成，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好好好，我下次不问了。”反正苏木会问。江亦初毫不客气地把锅甩给了苏木，眼里划过了一丝宠溺，柔声道：“那西西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谁惹你不痛快了？等我回去替你收拾他，可好？”

        “有你和哥哥在，才没有人会欺负我呢。”顾西西眼底划过了一丝骄傲，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江亦初，你知道静书姐姐吗？”

        “静书？”江亦初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是居委会去年入职的那个林静书？”

        顾西西点了点头，“是她。”

        仿佛猜到了什么，江亦初眼中一暗，轻声道：“她怎么了？”

        “她父母年前去武汉旅游了。”顾西西说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

        江亦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所以，确诊了。”

        顾西西闭了闭眼，答道：“是的，确诊了，已经在隔离治疗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江亦初无所谓地笑了笑，就好像根本没把病毒放在眼里似的，淡淡道：“西西，别自己吓自己，我们这边已经有病人在好转了，他们也会的。”

        顾西西眼中一亮，“真的吗？”

        江亦初肯定道：“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到这个，顾西西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你怎么没有骗过我，那年在边防，在雪山之下，在我爸妈的墓前。”

        江亦初莞尔一笑，眼里闪过了一丝得意，“西西，那不叫骗，那叫先下手为强。”

        “别给自己脸上抹金了。”一道明明听着温和，却又透着森森冷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不就是欺负西西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吗？”

        听到那熟悉之极的声音，顾西西欣喜道：“江亦初，我哥回来了。”

        江亦初眉眼一挑，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就好像苏木刚刚说得并不是他，只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换了方向，淡淡道：“对，你哥回来了。”

        苏木上前了两步，看着手机视频里的顾西西，温和地一笑，“西西，你的病好了吗？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按时休息？”

        “哥——”顾西西抿嘴一笑，“我都好了，也有好好吃饭，按时休息，你们不用担心我。”

        苏木摇了摇头，稍显无奈的语气之中透着一丝宠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担心我未来的嫂子啊！”顾西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却又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巴。

        苏木微微叹了口气，“西西——”

        江亦初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又跟着添了一把火，“西西，想做你嫂子的人，都能绕着我们医院三圈了，只是你哥一个也没有看上。”

        “江亦初——”苏木的声音低沉温润，犹如碎玉裂冰，然而他看向江亦初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一丝警告。

        江亦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对了——”顾西西拍了一下脑袋，打断了苏木和江亦初之间的暗潮涌动，“我都忘记问了，你们下班这么晚，肯定还没有吃饭，食堂这会儿还供餐吗？”

        江亦初转过手机，看着顾西西，笑道:“放心吧，西西，我已经点了外卖，不会饿着的。”

        “那就好。”顾西西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不过，武汉疫情这么严重，还会有人送外卖吗？”

        “当然会有。”江亦初轻轻地笑了一下，“不只是外卖小哥，还有军人、警察、司机、保安、环卫——他们一直都和武汉同在。”

        顾西西眸光微闪，幽幽一叹，道：“他们很勇敢，是平凡而又无畏的英雄。”

        苏木走到了江亦初的身后，摇了摇头，“西西，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做英雄。”

        “哥——”

        顾西西微微一愣，是啊，所谓英雄，不过是平凡的人做了不平凡的事，他们和我们一样，没有超级能力，也没有三头六臂，有的只是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罢了。

        这时，不紧不慢地敲门声响了起来。

        江亦初和苏木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顾西西眼里闪过了一丝凝重，“怎么了？是医院出事了吗？”

        江亦初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应该没事，你哥去看了。”

        苏木走过去，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一个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口罩和手套的外卖小哥，他举着手上的袋子，笑道：“您好，新年快乐，您的外卖。”

        “新年快乐！”苏木接过袋子，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赞同，沉声道：“你怎么上来了？楼底下没人了吗？这里可是重症区，你做好防护了吗？”

        “医生放心，我做好了防护，稍后还会回去消毒。”

        虽然看不见外卖小哥的脸庞，但是苏木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笑容，他心下微叹，“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下次，你还是放到楼下吧。”

        外卖小哥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吃上热饭。再说了，最危险的是你们，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苏木顿了一下，心里涌上了一股热流，微微鞠躬道：“谢谢。”

        “不不不，是我该谢谢你们。”外卖小哥急忙摆手，而后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你们的到来，谢谢你们的付出，也谢谢你们的拼命，我们武汉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我们和你一样，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苏木温和地笑了笑，说道：“那么，为了武汉，为了国家，我们一起努力。”

        外卖小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努力。”

        关上房门，苏木勾唇一笑，“江医生，吃饭吧，这可是武汉人民的温暖。”

        顾西西也催促道：“我哥说得对，你们快去吃饭，不用管我，我看着就好。”

        “好——”江亦初笑了笑，然后看着苏木摆出来的饭菜，诧异道：“送错了吧，我点的没这么多。”

        苏木拿起了里面的一张纸条，看了半天，才递给了江亦初，“你自己看吧。”

        江亦初一头雾水地接过纸条，看了之后，轻笑道：“还真是——”

        顾西西心里好奇得就像猫爪一样，“江亦初，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你和我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西西，你想知道，我就读给你听。”江亦初抚了抚纸条，沉声道：“送给最厉害又最可爱的白衣天使，你们都辛苦了，这一餐一饭是我们的心意，感谢你们的守护，我们知道武汉生病了，也知道她一定会好起来，只希望你们也能平安奔赴春天。”

        “这便是双向奔赴吗？”明明是问句，顾西西的语气却很肯定，然后她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复杂之色，感慨道：“你们为武汉而来，武汉又为你们送暖，这个特别冷的冬天，因为你们，也因为他们，变得温暖起来。可是——”

        “西西，没有可是，我们会平安奔赴春天，然后和你一起看繁花盛开，哥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苏木怎么会不明白顾西西的未尽之意，直接保证道。

        “西西，我还想等到春天，看着你再一次穿上那身嫁衣，做我的新娘呢。”江亦初眼底涌动着怎么也遮不住爱意，“西西，你别忘了，你大学毕业那年，我们可是做过约定的，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怎么会失约呢。”

        顾西西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哥，江亦初，我想你们了，我会等着你们回来。”

        苏木和江亦初同时笑道：“西西，我们也想你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生病了。”

        “好，我知道了。”顾西西浅浅一笑，仿佛盛开在春天里的桃花，温暖而又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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