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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庆生


  “我知道。”幕容垂下了头,“希望你们不要为我花什么心思。台北好玩吗?”

  “好多地方都在建新房子,街上满是车和人,很热闹很挤,不过我还是喜欢怡园。”

  “是吗?”慕容问,好像又在想什么。

  “陪我上楼去肴看你母亲,我有件小东西送给她。”

  “妈刚才还在惦着你呢!”

  “我也有件东西送给你。”宜芬想了想,还是把原打算买来自己穿的丝株转送给慕容的好。于是她打开了旅行袋,抽出几样东西。“送给我?是生日礼物吗?”

  “不是的。生日礼物当然要明天才送啊!”宜芬笑了起来,这是我在台北买的丝袜,小东西不值什么。”

  “你不留着自己穿?”

  “我箱子里还有好几双。”

  “好,那我就谢了。我陪你一起去看我妈妈。”

  她们在李太太的房里聊了不少时问。李太太很喜欢宜芬送的两小瓶香水。她问厂宜芬这几天在台北的情形,宜芬都答了,最后李太太很兴奋的谈起:“我有一个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最近才从韩国回来。他是学中医的,在韩国有很好的声望。他看了我的病,他说我的瘴不算顶严重,可以慢慢治得好的,他答应替我医治。今早我叫老赵煎了一方他开的中药,希望会有效。”

  “真的?”这消息比什么都令宜芬开心,“李伯母,这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一时收不到效果,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李伯母,我相信您会好起来的。我知道有个女孩子她在轮椅里——”宜芬突然的说不下去了,为了她的恋爱故事太凄惨。

  “你说下去嘛!”慕容的兴致却很大。

  “她靠轮椅过了十多年,最后她能站起来了。”宜芬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就这么单纯?必定有什么力量使得她这样的。你见过她吗?”

  “没有,只是听说过她的故事而已。”

  “她很美吗?”

  “据说非常美。”

  “她有男朋友?”

  “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为了她虚掷了十年的光阴。”

  “为什么?”

  “因为她不愿以残废之躯嫁给他,他就一直的——一直的等待着。”

  “也许为爱情而等待算不得是虚掷光阴。”慕容为那个陌生的女孩感动声,“最后——她嫁给他了吗?”

  “她是要嫁给他的,可是——”宜芬十分费力的说,那个男人死了,得胃癌死的。

  “她一定很伤心,”慕容黯然的说。

  “她的心碎了。”宜芬摇着头,“我并想提这件事的,很凄惨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悲剧。”

  “是的,”慕容若有所思的说。

  “宜芬大概也累了,慕容,你们明天再聊吧,”李太太说。

  宜芬看慕容进了卧房才下楼去。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李厂长的烟斗,显然在地和慕容上楼去的时候,李厂长在客厅坐过、宜芬想李厂长不会有什么事要找她了,就回自己的房间区。离去多日,地的房间仍是老样子,只是书桌上那瓶红玫瑰已枯萎变成了黑紫色;难道花魂有知,也会黯然神伤?

  她摊开日记,写了几段,才去睡。

  第二天,太阳一大早就露了脸,天气暖和了许多。远处的山和树显得青翠苍郁,风在屋后的林子里低吟着,像一群顽皮的小精灵,春天正向着怡园款步而来。

  “今天,天气真不错。”老赵搓着手说。”

  “等会你帮我把那儿条彩带挂在在客厅好不好?”宜芬说。

  “没问题,没问题。今天是小姐的生日,我可要好好的烧几样菜。一老赵笑吟吟的说。

  “宜芬,刚才我打过电活,我叫工人下午五点左右把钢琴陆苇过午饭,稍微消息了一下,就到怡园来。他以来,怡园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宜芬把包好的礼物交到他手里说:“这个你等会儿送给美丽的寿星。”

  “寿星呢?”

  “她收到一个邮包上楼去了,你猜是谁送的?”

  “她的同学?”

  “不是,是她舅舅从恒春寄来的,好大的一个包裹啊!”

  “张文道寄的?”

  “嗯。”

  陆苇和宜芬把客厅布置起来,挂上彩色纸带和彩色的小灯泡,整个客厅变得温馨可爱起来

  “宜芬,你猜我收到的是什么礼物?”慕容从楼上跑下来,她看到了陆苇,你来了?”

  “先祝你生日快乐。”陆苇说。

  “谢谢,慕容走到了宜芬的身旁,有点气喘的说,“你还没有猜呢!”

  “好,我来猜猜看——会不会是动物标本或者珊瑚石什么的?”

  “不是。”慕容兴奋的摇着头:“你绝对猜不出是什么!”

  “那你快说嘛!”宜芬有点着急了。

  “是一座别墅的模型,好好看,立体的,有石有水呢!”

  “真的!那一定很精巧。”

  “等会儿让你看。”

  “慕容?你看客厅这样布置好不好?”宜芬问。

  “好极了,好像在过圣诞节哩!宜芬,你一定忙坏了。”慕容说。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宜芬笑着说。

  “我不愿意惊动什么人,所以只请了王阿姨,黄主任,还有你啊。”慕容说。

  下午四点的时候,王家琳带着一大盒蛋糕和新摘得一束玫瑰花来了,不久黄主任派人送来了一份礼物还附带一张便条,他很抱歉不能参加慕容的生日宴会,因为他的小儿子得了急性肠炎必须立刻送去怡园。

  难得的是李太太也下了楼,她是由李厂长抱下来的。

  “慕容,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李太太递给女儿一个大洋娃娃。”在我心中,你永远像这个洋娃娃一样可爱,一样美丽,也一样不会长大,生日快乐孩子!”

  “妈妈,谢谢你!”慕容激动地吻了母亲,眼里流出了眼泪。

  “慕容,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宜芬说,把那系着丝带的纸包送给慕容。

  “好可爱!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慕容问。

  “当然可以。”

  “啊,一份蓝色的毛衣,正是我想要的,宜芬,谢谢你。”慕容打开那只包,喜不自胜的喊了出来。

  “陆苇,把你的礼物送给寿星啊!”

  “噢,我差点忘了、”陆苇耸耸肩膀,拿起纸包,“我送你的礼物,慕容。”

  “打开看看。”王家琳在一旁说。

  “噢,一条好可爱的围巾,不正是搭配这件毛衣吗?”慕容的喊声比先前更高。

  “小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阿珠冷不防的说。

  “真的?”慕容睁大了眼睛。

  “嗯,小东西,希望你不嫌弃。”阿珠拿出只小盒,里面装的是银色的别针,也真亏了阿珠,没有选一足土里土气的别针。

  “很好,真的很好,阿珠,谢谢你。”慕容感激的说。

  “我也有东西给你。"老赵不甘落后,从蓝布袍子里摸出个布做的小猫。你看看好不好?”

  “小猫啊!真好玩。”显然,这是件讨慕容欢心的小玩意儿。

  “爸爸,您的礼物在那儿?”慕容把各人的礼物放在一起,发现少了一份,望着坐在长沙发上吸着烟斗的父亲问。

  “嗯,马上就会送来的。”李厂长看看腕表后说。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神秘的?”慕容甩甩头说。今天她的头发用根宽缎带绾起来,薄施脂粉,穿件窄袖的衣连裙洋装。胸前别了一枚闪闪发光的别针,显得既淡雅又高贵。

  “看大概是送来了。"李厂长听到屋外有卸物的声音,跑到窗前去看。两个粗壮的工人正把一架大钢琴从三轮货车上往下搬。

  “慕容,你先别看,李厂长吩咐着,又看着宜芬,“你最好用手帕把她的眼蒙一蒙,几分钟就好。”

  李厂长跑出去关照工人如何把那架钢琴搬进客厅。

  “就放在这里好了。”李厂长指着面窗的空处说,那是宜芬特地留下来安置钢琴的。

  “好了吗?宜芬,你把我的眼蒙的好紧啊!”慕容在叫了。她听到重物击地的声音,可是就猜不出是什么。

  “好了,好了,宜芬,你把手帕给她拿掉吧!”李厂长终于说。

  当慕容看见那架崭新的、乌亮光彩的钢琴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难以描述的。她的眼睛大张着,嘴也大张着,几滴泪水聚在她黑色的眸子上。

  大家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而她在愣了几秒钟后所能迸出的声音只是:“哦!爸爸。”

  “慕容,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快乐。”李厂长安静的走近了女儿身边说。

  “哦!爸爸,我真想哭。”慕容的情绪仍未平复。

  “为什么?”李厂长担心地,“你不喜欢它?”

  “喜欢。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吗?只是没有想到我真能得到它。”

  “慕容,你揭开琴盖看看!”李太太说。

  慕容小心翼翼的揭开琴盖,她的手指在键上轻按了几下,立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像小鸟的鸣声,像山涧的流泉慕容的眼里满是肃穆的光,她默念着琴上刻着的一行小字:送给爱女慕容。

  “爸爸,谢谢您。”慕容说。

  “邮差来了。”阿珠突然说,跑到门外,从一个老邮差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又转过头去对屋内的慕容说:。小姐,是你的包裹,邮差说要盖章。”

  “我的?”慕容问。是刚用过的。

  “谢谢。”慕容接过包裹那是从美国寄来的,她的心狂跳着,美国使她想到一个人,她让自己镇静下来,看了看包襄上的地址和笔迹,“是哥哥寄来的他竟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打开看看是什么?”李厂长说。

  大家看着慕容把包裹打开,露出一个美丽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十二瓶各色各样的香水,小巧极了,盒子上有一张精致的生日贺卡,甩中文和英文写着:妹妹,生日快乐。哥哥。“这是件好礼物。”李太太在一旁说。

  “是的,妈妈。”慕容点头说,“我没有想到哥哥竟会买化妆品。”

  “也许有什么人提供的意见也说不定。”李厂长说。

  “你是说他的女朋友?"李太太问,“上封信里他还没提过有女朋友的事。”

  “那是一个多月前写的啦!况且这孩子对没有把握的事是不肯预先透露什么的。我倒从他的信里看出他和他们房东的女儿处得不错。”

  “房东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陆苇问。

  “是个美籍的老华侨他们家房子大,腾出一间租给宇儿。”李厂长说。

  “哦。这倒很理想。”王家琳点着头。

  “嗯,我看我们开饭了怎么样?”李厂长看看大家说,“今天的菜全是老赵的拿手好菜哩!”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着饭,饭后,王家琳在蛋糕上点起二十枝小红烛,慕容站在王家琳旁边不知是烛光映的?还是她过于兴奋?慕容的双颊泛着桃红,一双眼又黑又亮,薄薄的唇、秀气的眉她的确美得让人心折。

  “切蛋糕了。慕容,你吹熄它们,用点力一口吹熄最好。”王家琳说,她示意大家鼓掌,陆苇领头唱“生日快乐”,大家也跟着唱起来。慕容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下,又是一阵感动。

  “慕容?你弹支曲子如何?”宜芬问。

  “好久没弹了,我怕弹不好。”慕容说。

  “没关系,试试看。”李厂长鼓励的说,“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慕容你就弹一曲吧!”

  “好,我试试看,大家不要见笑。”慕容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钢琴的旁边,钢琴正对窗摆着,她坐下先看了看窗外;月亮正从山后慢慢升起,星光似水,夜色融融。她的手在琴上抚弄了两下,然后认真的弹起那首叫作“别了,莉莉我爱”的曲子:前程世事两茫茫,无语伴凄凉,孤独走他乡,相思比路长,碧栏杆小轩窗,忆起泪千行,游子何日归航,抚琴暗断肠,一曲既了,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慕容缓缓站起来,对大家望了一眼,她的眼光投向窗外。窗外,仍是那轮初升的月亮,仍然是星光似水,夜色融融,在朦胧的树影下,她突然见到了一个影像,那影像使她愣住了,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她全身的血脉贲张,脸色骤然白得像纸,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宜芬见状,赶紧上前去扶她,她才免于跌倒。

  王家琳问:“慕容。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坏。”

  “他,他”慕容口吃的指着窗:外,“我看见他了,他就在那棵树下。”

  “谁?”宜芬紧张的问。

  “杨正元。”

  “杨正元?”李厂长走近女儿,担心的说,“你病了,慕容,窗外什么都投有。”

  “真的,是他,我看见是他。”慕容固执地、无力的说。

  “孩子,那是你的幻觉罢了。”李太太说。

  “没有,我并没有神智不清,哦,妈妈,妈妈。”慕容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使大家束手无策,本来好好的一个生日宴会,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那首曲子使她有所感触?

  “慕容,你太累了,我陪你上楼去,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宜芬说。

  “我——”慕容抽搐着,她的表情很激动。

  “陆苇,你到外面去看看有什么没有?”李厂长对陆苇说。

  “好的。”

  陆苇到外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猫躲在树

  下,他一去,那只猫就吓得跑了。慕容竞一口咬定她看见手杨正元

  杨正元不是在千里之外的美国吗?

  这一阵子慕容好多了,怎么又产生了这样的变故?难道是李厂长的钢琴买错了不成?

  陆苇想起了那个风雨之夜,慕容失常的跑到碧湖边去的往事,那次还是由他帮助李厂长把慕容抱回了怡园的。

  那次事件使得慕容在床上度过了一个寂寞的秋天,她的病时好时坏,常常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宜芬来到了怡园后,慕容的健康才大有起色。

  宜芬的耐心和友爱在慕容体内注入新的生命力量,谁都以为她在逐渐淡忘杨正元所加在她心灵上的创伤,谁都以为她会从此好起来,可是,可是今晚——

  陆苇心情沉重的折回客厅,摇着头说:“外面什么都没有。”

  “你看,爸爸不会骗你的。”李厂长抚着女儿的脸颊说:“让宜芬陪你回房休息去好不?”

  慕容顺从的点了点头。

  宜芬送慕容回房,慕容一言不发的把自己掷向梳妆台边的小沙发里,她那半沉思、半遥远的眼神望着黑暗的窗外。窗外似乎有个巨大的、无形的恶魔吞没了她,也吞没了一切。

  宜芬走近她试着唤回她的意识:“慕容,要不要换上睡衣?”

  慕容回过脸,从一双哀戚的、无助的眼睛看着宜芬说:“我没有骗你,真的,宜芬,我看见他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

  “噢,慕容。”宜芬用双手揽住慕容的头,轻声的说。“我相信你,不过,你真的太累了,睡觉好不好?”

  “我记得有一次——”慕容似乎没有听见宜芬的活,她以一种空灵的声音说着,“他曾对我说不论他遭遇到什么他都不会改变爱我的心。”

  “慕容。"宜芬打断了她又痛又怜的说“那些事都过去了是不是?生命中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你不要辜负你的父母他们都希望你快乐、健康,你懂吗?”

  “当然,我懂的。"慕容哽着声音说。

  “那就好。你父亲买那架钢琴给你,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有音乐天赋,底子也很深厚,你父亲希望你今年夏天能进音乐学院深造,接触些新的朋友会对你有益的。

  慕容不再说话,用那双泪水盈眶的眼睛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钮扣,像那个人黑色的眸子,那个人负了她,她该忘记他的,让他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出去;个人该勇往直前,永不回顾永不回顾……

  “我想休息了,宜芬,别为我担心,我很好。”她忽然想通了似的说。也许窗外见着的人只不过是幻影罢了!

  宜芬等慕容安静下来,才下楼,客厅里坐着表情凝重的李厂长,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斗。

  “他们呢?”宜芬问。

  “哦。”李厂长抬起头,看着宜芬说,“王小姐回去了,雁仪我送她上床了,陆苇本来要陪我的,我也让他回去了。刚才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怎么都想不通慕容会以为自己看见了杨正元。她——她到底怎么了?”

  “她睡了。也许她的确是太累了才会有这种幻觉的。”

  “我为她担心,怕她又会像过去一样,那是不堪设想的,亏得你使她好起来,是我把事情弄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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