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点 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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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散场时杨莹莹告诉胡鹏,卞芸彩最近在跟她单位的一帮人打麻将。
胡鹏听到这话就不得不问到输赢的问题,这很关键。杨莹莹在烟草专卖局工作,她单位的人工资高不说,单奖金一年就拿好几万块,他老婆卞芸彩输头牛在人家那里等于一根毛,跟这些人打麻将无异于赌家当。
杨莹莹并不想告诉胡鹏太多的情况,被他问得紧了才说卞芸彩是下了些,怕也就是输了几千块钱。胡鹏不相信,说卞芸彩没有那么多的钱输。
杨莹莹不再说什么,关照胡鹏回去不要对卞芸彩计较,是她嘴快,但她用心是好的。那些人赢了卞芸彩的钱,背地里还笑她是亏损企业的书记,她只是想卞芸彩不要再跟那帮人打了,她的本钱没有人家大,会矮子涉水越涉越深。
胡鹏窝了一肚子火回家,先查看了卞芸彩买菜的记账本,看不出她有克扣伙食费的嫌疑。再翻出银行存折到银行查了,也没有被挪用一分钱。打电话到卞芸彩所在的纸浆厂,找熟人问厂里最近有没有补工资或者是发了大笔奖金,所问到的人都说没有。
这就奇怪了,卞芸彩输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号折磨着胡鹏。女人要是有来历不明的钱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他认为这里面有利害关系。
等到卞芸彩深夜里打麻将回来,胡鹏先劈口问她今天输了多少。卞芸彩愣了,脸稍许有点红:“今天手气背,输了一些,不多,也就是八十多块钱。”
“你带了多少钱出去打麻将?”胡鹏紧追不舍。
“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卞芸彩看了胡鹏一眼,她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
“你说我知道什么?我眼睛又不是X光,怎么能透视你钱包里的钱。你带了多少钱?说!”
“你可以打开来看呀,钱都在这个包里面。”卞芸彩重重地把手提包摔在椅子上。
胡鹏扬扬手,示意她将手提包拿过来。卞芸彩见胡鹏较真,犹豫了一下,看看他的脸色,知道不拿过去不行,就不情愿地送到他面前。
手提包里没有什么,确实只有几十元的票子,翻到夹层却看见有几张百元钞票在里面。胡鹏装着没发现什么,问卞芸彩最近打麻将的手气如何。
卞芸彩回答得很模糊,说就这样,有输也有赢。胡鹏接着问她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她说是输得多一点。胡鹏叹了一口气,说卞芸彩把他的话不当话,东耳朵进西耳朵出。
卞芸彩在外打麻将,是因为胡鹏经常不归家。卞芸彩打上麻将以后很上瘾,只要有麻将打就不计较胡鹏的早出晚归,不再经常为这些事和他吵架、打架。
当家理财的胡鹏发给卞芸彩五百元“麻将本”,交代她全输了就不要再打了,他只是让她在外面小玩玩。胡鹏在游戏这个问题上是有原则的,认为要有理智,他有一条规则:打麻将打三场赢二场,可以天天打;打二场输赢各半,可以偶尔打;打一场输一场,坚决不能打。
胡鹏问卞芸彩:“你最近在外打多大的牌?”
“5、15”
“大5、15还是小5、15?”
“打过几场大的,大5、15”
“怎么个大法?大5、15怎么算账?”
“这你还要问我?5,乘牌50块;15,清一色150块。”
“这么大的牌,输赢这么大,你应该赢了很多吧,否则你怎么那么大兴趣呢?”
卞芸彩没办法再回答胡鹏的问题,只有来一招“不开口,神仙难下手。”
胡鹏比神仙厉害,他下得了手,也让卞芸彩开得了口。他搞家庭暴力,搞刑讯逼供。卞芸彩看胡鹏要动手的架势,不等到他的耳光刮到脸上就开始大呼小叫。
被惊动的是胡鹏的母亲。她跑过来,替他们将门掩上,说孙子睡觉了,也不要吵醒邻居。
这一夜胡鹏没有让卞芸彩睡觉,逼她交代两个问题:一是输了多少钱;二是输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第一个问题卞芸彩回答得吞吞吐吐,说也就是输了千把块钱,胡鹏跳过去问第二个问题,钱从什么地方来的?卞芸彩难以回答,胡鹏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卖”了。卞芸彩为自己辩白:“钱是从厂里得来的好处,不像你想像的那么恶心。”
什么好处胡鹏要问清楚,要卞芸彩交代。被逼无奈的卞芸彩说出真相,胡鹏被吓了一大跳。
卞芸彩是厂里大地磅的司磅员,进煤炭时她与仓库监磅的人串通开空扉子,过磅10车做出12车的扉子。她说她本来不敢这么做,监磅的赵玉梅说其他班上的人都做,进煤炭这种大采购,上上下下哪个环节不捞一把,你不拿人家还不相信呢。钱由供煤的人悄悄塞在她们的坐垫下面,少则两百,多则五百、一千元不等,视她们的贡献大小而定。前后总共拿了有三万多元,卞芸彩分了一半,有一万五千元的样子。
再反过来问卞芸彩输了多少就清楚了,她输了有一万多元。
胡鹏没想到卞芸彩做出这么胆大的事情来,他对她说:“你准备坐牢吧。这是内外勾结,合伙偷厂里东西。偷东西500元公安局就立案了,你的罪行够做几年牢的。”
要说卞芸彩还真是够胆大的,并没有被胡鹏吓住,理不屈词不穷,说就这么点事做不了大文章,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地陷下去也有矮个子垫着,在纸浆厂,犯不上她先被怎么样。
胡鹏母亲一直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儿子媳妇吵架。听说卞芸彩在厂里贪了这么多钱在麻将桌上送掉了,气得嗓子痒痒的,想要参合进来吵几句。胡鹏气呼呼地从房间出来,她便问他卞芸彩把剩下的钱弄什么地方去了,要儿子把这些钱追回来。
胡鹏没好声地说:“没了。输了。用了。光了!”
胡鹏母亲气不过,拿了张凳子坐在儿子房间外面开骂,骂卞芸彩是祸水,是败家子;骂她赌吃嫖遥,不是个好人色。
胡鹏听不下去,心里越发烦躁,气呼呼地摔门出去。
对于卞芸彩闯出的这个祸怎么收拾,胡鹏六神无主,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处理这样的事仅有一点法律常识是不够的,还需要处理经验和社会关系。
胡鹏知道这天程纹和在外面打麻将,杨莹莹一个人在家里,就打了个电话给她。
杨莹莹对胡鹏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有点惊讶,本来已经躺下的她又坐起来,拿一个靠垫让身子舒服了,想和胡鹏好好地聊聊。
从胡鹏的声音里能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他说家里出事了,追问卞芸彩打麻将的事竟拔出萝卜带出泥。听胡鹏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杨莹莹咂了下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她打断胡鹏的话,问他为什么这么相信她,把这件事先告诉她。
胡鹏叹了一口气,说能够相信的人太少了。杨莹莹心头一热,但还是把话题岔了开去。她说卞芸彩为这么点钱,犯这样的错误得不偿失。她让胡鹏好好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处理妥善了,不要让卞芸彩受到伤害。胡鹏问有没有好办法,杨莹莹迟疑的当儿,胡鹏说他并不是没有主意,只是想听听局外人的意见。
杨莹莹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你,无非做两种选择,一是把事情瞒紧了,千万不要再做了,更不要让人发现;二是赶紧将钱退到厂里去,争取个主动,免得事情败露了再收拾失去了主动。”
胡鹏听了杨莹莹的一番话,觉得她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心里面生了许多的佩服,也更怨恨老婆卞芸彩的愚昧无知。他说他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件事了,杨莹莹还是不放心,叮嘱他不要为难卞芸彩,说这时候她肯定也很后悔和难过。
杨莹莹搁了胡鹏的电话久久不能入睡。她有点后悔,不知道自己把卞芸彩打麻将的事情告诉胡鹏是对是错。自打和胡鹏打上牌以后,自己好像很是关心他,对于他的家庭情况不自觉地就去了解了,自己难道对这个小男人有了兴趣不成?不会吧,自己不喜欢小男人的。只是这个小男人浑身充满活力,让她体验到自己丈夫在某些方面的衰老。他使她领略了活力,让她在某些方面又蠢蠢欲动,可是这时候她心里面还是不承认的。
胡鹏的电话让杨莹莹看出,胡鹏对妻子发生的事很紧张,他对妻子应该还是有感情的。电话里她几次想评价胡鹏对卞芸彩的感情,想夸他几句,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杨莹莹想了很长时间,要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程纹和会怎么样?要是程纹和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又会怎么样?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一句让她灰心的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杨莹莹曾经问过程纹和,他们夫妻之间要是有一方有难了,对方会不会不离不弃。程纹和说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们是夫妻,是利益相关者,谁也离不开谁。”
杨莹莹当时听到这话是笑的,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要笑。程纹和是想理性地说明夫妻关系,可在她听来十分刺耳。她认为程纹和把夫妻说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说成一种合作的关系了。
杨莹莹经常劝程纹和,有些事情不能做,她觉得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她快捂不住了。她威胁过程纹和,要是他出了事情,她就和他离婚。程纹和不敢认她的话。
2
胡鹏在与杨莹莹通了电话后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大排档上猛喝了一气啤酒,把心里面喝得冰凉。
病急乱投医的胡鹏第二天找做律师的同学咨询,得到的答案也不好,卞芸彩的所作所为根据《公司法》的条款,数目已经够立案。律师同学不知道是真的关心胡鹏还是站在职业角度上表明他的姿态,建议他赶紧带卞芸彩去投案。吃个枣子有个核子,事情迟早要暴露,自首可以得到从轻处理,而如果再有揭发,那就是立功表现,问题也就不大了。胡鹏的律师同学还主动请缨,愿意只收一半的费用替卞芸彩做辩护律师。胡鹏不愿意一下子就把这件事捅出去,他还想理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解决。
所谓的其他方法也就是托人到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去问情况。刑侦大队的人说这事不归他们管,由经侦大队管。胡鹏便又打听谁与经侦大队的大队长陶兆国熟悉。
泗方市地界小,胡鹏把陶兆国的亲戚找出一大堆,可谁都说帮不了他这个忙。陶兆国从不让家人和亲戚朋友插手案件上的事,因为做得绝决,家里有些亲戚都跟他断了往来。
杨莹莹打电话告诉胡鹏,这种事情可以放在派出所处理,如果在派出所解决了,就不是大事情。胡鹏觉得有道理,就又托人找泗方镇派出所的刘所长。
刘所长说这样的事最好带当事人到所里来一趟,不要在电话里说,要把情况问问清楚。即使是大事,到派出所来过了,就算是已经向公安机关自首,以后的处理不至于太被动。
胡鹏想了想,这确实也是个出路。自己这样的事能商量的人很少,师佑渔门路很野、办法很多,但不敢相信他,怕留给他日后的笑柄。想找孟川青,又觉得没有把握。
中午胡鹏提了二条好烟、二瓶好酒摸到刘所长家。刘所长没有回来吃饭,他爱人连胡鹏姓什么都没问,把东西收下来后说老刘回来一定会责怪她。
下午胡鹏带上卞芸彩到泗方派出所。他先到刘所长办公室,悄悄地说中午去过他家。刘所长接了胡鹏的香烟,客气地给他点火,像是抱怨:“你不要乱来!”胡鹏笑笑:“一点小意思,等事情过去了再好好报答你。”
刘所长嘴里哼哼哈哈的,把话题转到卞芸彩的事情上来,简单地问了些情况,说这事幸好还在他派出所管辖的范围以内,纸浆厂不在他的辖区,可搞鬼的那家做煤炭生意的公司在,两头逮到一头就好办了。
刘所长找来一个叫小宋的警察,对他说:“你听小胡家属把纸浆厂发生的情况反映一下。”
胡鹏叫卞芸彩到那个警察的办公室。卞芸彩害怕,怎么也不想进去,胡鹏便硬把她拉了进去。进去后胡鹏发现,刚才那个一脸和气的警察小宋严肃起来了,边上多了一个记录的女警察。小宋让胡鹏先出去,说一会儿有事情再叫他进来。
警察小宋和卞芸彩谈话时胡鹏在派出所院内转来转去,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地有警察跑过来,警觉地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是国土局来办事的,这些警察就不再问什么了。
气不过的是,胡鹏遇到社会上一个小混混,这个家伙因为打架斗殴在派出所等待处理,他居然问胡鹏是不是也搭进来了?搭大概就是抓的意思,他这样说觉得好听一点。胡鹏不好说实情,只有打肿脸充胖子,说他是来捞人的。这个小混混递根烟给他,问他能不能拉兄弟一把,帮他美言几句。胡鹏装着能帮忙的样子点点头,装着打电话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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