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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过往篇


回到后花园,晋阳公主关心道:“阿棋,身子可还行?”

        许棋抱着海棠枝,微微俯身:“没有什么大碍,姑母不必担心。”

        晋阳公主人将海棠枝拿走,拉着她坐下。

        许棋这才发现周围好多人,还是男子。她不经意地看着地面,猜着坐在座椅上的男子的身份。

        “这是郑国公的嫡次子,如今在文思书院学习功课,是与谢府的小侯爷一个学堂。”

        那便是生员了,小侯爷那学堂里的全是生员,顾元敬与师既明本来也是同小侯爷一个学堂的,如今他们变成了举人便换了学堂。

        晋阳公主道:“如此说来,那今年秋闱便是定能考中的了,阿棋……”

        许棋还在想着小侯爷与孙子卿今年参加秋闱的事,没有听到公主的话便被月琴扯了一下。

        她抬眼望向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并没有生气,反而看向她,那双眼睛带着难以言表的怀念,流露的神情更甚从前,沉重,很沉重。

        晋阳公主很喜欢她,她又怜惜公主的遭遇,常来陪伴。可自从冬日起,公主越发得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有几次当着她的面落泪。

        许棋不是没有问过,可每当她提起,晋阳公主便闪烁其词,有时说自己无子,视许棋为亲子,有时说看着她长大,想到以后便要嫁出去自是伤感。

        今日丞相夫人的神色比晋阳公主的还有复杂,她不是记得住事的人,若是得不到回应便不会一直念着,有些事不必抬在明面上讲。

        许棋压住好奇,道:“姑母,上次见你外屋的海棠枝枯了,今日采了些刚好换下来。”

        晋阳公主拍着她的手道:“好好好,我马上派人去换,换好了给你看看。”

        许棋笑了笑,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国公夫人身旁的男子。不料男子也看向她,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

        世家的公子样貌才能都是不错的,可惜她没有半点想法。

        “见过姑母。”

        许棋闻声望去,便见大将军走了过来。

        “见过肃亲王。”座下的男男女女一同起身行礼。

        她也起身俯了俯身。

        晋阳公主与肃亲王姑侄二人交谈了几句。

        许棋坐于左座,肃亲王坐于右座,本是不合规矩的。她俯身行礼后便想站着,可晋阳公主轻拍她,示意她坐下,不提让肃亲王伴于左侧。

        “不合规矩”、“不敬王爷”、“她身后是帝后”、“一个孤女”、“素有耳闻”、“若是不坐便是不敬公主”、“是公主的意思”……

        许棋听着她们窃窃私语,在心中一一反驳。不合规矩,她可是学了四年多的规矩,嬷嬷如今还逮住她不放,生怕因她毁了多年来的经营;素有耳闻,会不知晓她会武功的事,耳力过人;总算有明事理的人了……

        下人们端上糕点,一一摆放。

        亭内的言论声慢慢低了下来。

        许棋看着天色,摇了摇头,这宴还得要一两个时辰。

        晋阳公主吃了茶水,见许棋坐在那里无聊便让她去到处走走。

        她微微俯身退下。

        “我与叶婉并无资格伴在公主身边。”沈初静玩弄着手帕,抬眼一看又道:“若是叶伯母在的话,叶婉倒是可以。”

        “我在里面动也不敢动,生怕犯了大错。那些世家大族的女眷也爱说闲话。”

        “深宅院内的女子打发时间的事便只有那几样,日日做也会厌烦的。不过那些家中主母倒是没有空闲,毕竟账本都看不完。”

        许棋一听到“账本”来了精神,不停地点头。

        侯府的账本折磨得她再也不想算账,那段时间她总是在想林景安怎么天天拿着账本算来算去,到底是有什么乐趣才能让他满脸笑容地算账,还不用拨算盘。

        两人走在廊下。

        沈初静道:“叶婉估计脱不了身,你还要去找肃亲王吗”

        许棋想了想,朝着沈初静点头。

        沈初静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独自一人走入海棠林,一把逮住苏正则,拦着他不让走。

        “肃亲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许棋满怀期待地看向苏正则。

        “事关本王的名节,不能轻易答应。”

        “我想的办法你都否定了,也不见你想想办法。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还怕名声受损,还怕未来夫人嫌弃你。这大宣的王爷哪个没有纳妾,我还担心你未来夫人容颜不在,你左拥右抱,她孤枕难眠呢。我一个女子都没有这么麻烦……”

        许棋低头靠在石桌上喃喃自语,嘴上吐槽停不下来。

        苏正则轻轻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别处,生怕打扰到许棋的碎碎念。

        一个碎碎念着,一个听着碎碎念。

        到底是低估了许棋碎碎念的本事了,一炷香的功夫她还在那嘀咕着,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苏正则轻轻地起身倒了茶水,慢慢放在她头前。

        许棋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眼前的茶水,拿起来一口喝下,“谢谢。”

        又接着念叨了。

        轻轻的声音响起,苏正则无奈地笑了笑。

        听到笑声的许棋猛地抬起头,一双瑞凤眼微微上翘,似是在笑,可嘴角却是下垂的。

        苏正则装作深思的样子,用着为难的语气道:“本王又好好想了一下,教你是可以……”

        许棋立马起身对着苏正则来了个大鞠躬,嘴上说着:“多谢肃亲王教诲,民女定会好好学习。”

        话音一落,转身跑了。

        苏正则轻轻摇了摇头,侧身望着她奔跑的背影,直到消失。

        许棋拐到转角处,倚着走廊的白墙大笑不止,时不时捂着嘴探头看向海棠林,又缩回头来大笑。

        笑够了,理了理奔跑中变得凌乱的衣裙,抬手摸了摸发饰,拿出玉梳往头上梳了两下。

        走回凉亭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公子,这条走廊是去往凉亭的必经之路,她端起架子走过去。那几位公子还是被惊扰到了,他们回头看向许棋。

        她见避不开了,俯了俯身。

        公子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许姑娘,你不是与初静一同在凉亭吗?”

        许棋闻言微微抬眼,看着居于中间的蓝衣男子,低声道:“沈家哥哥,我现在正在找沈师姐,她好像去别处采花了。”

        男子淡笑,颔首示意她离开。

        许棋会意,又俯了俯身,快步离开。

        走到无人处拍着胸口,还好有沈家哥哥在那里,不然不好脱身。她粗粗一看便知那些大多都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尤其是那户部侍郎之子,眼神渗人。若是被那群人拖住,晋阳公主的这场宴会便要毁了。传出去那群人无非是又多了一个“战绩”,而她的名节却要不保。虽然她的名声不好,可那些人也只讲她离经叛道的事。

        “我是女子,不能打打杀杀……”

        沈初静从身后拍了拍许棋的肩膀,道:“你都讲了好几遍了,谁惹你了?”

        许棋被吓得跳了一下,转头怒视沈初静。

        刚想开口又想到方才沈家哥哥的相助,酝酿了许久才开口:“我刚从那里走了,你家四哥哥也在,多亏他,我才能平静地走出来。”

        沈初静道:“那些纨绔子弟都在,也不知道他们家里怎么想的,带着这些货色也敢来大长公主的宴席上相看世家大族的女子。你可离远点,前些年魏家的嫡女只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游玩了半个时辰,回去的路上便被盯上了,后来证实了被玷污的是随行的侍女,可那又怎么样,那魏家女的名声早已毁了,听说最后她为了家族声誉一意孤行地去了尼姑庵。魏家女的爹是言官为了给爱女报仇,日日与皇帝进谏,半点不提爱女之事,扒着那男的的爹不放,不动声色地让皇帝贬了那家人,后来那男的与宫里的公公成了一类人。”

        “下次顾师兄与叶师兄他们都在时,我再出气。”

        沈初静点点头。

        去年顾元敬他们中了举人,如今还要准备两年后的春闱,大概是没有空闲为许棋撑腰。

        “肃亲王那里怎么样,成了吗?”

        许棋低头笑着,走近沈初静靠着她小声地说道。

        沈初静听完,抬眼看着许棋,笑意难掩。

        两人拉着手往凉亭走去。

        “这走廊好长啊,从海棠林走来一直没有走出去过。”

        “今日我与你碰面倒都是在走廊,你去找肃亲王后我便去了东面走了走。”

        “那边我没有去走过,陪我去看看。”

        “那边好多女眷。”

        “那算了。”

        许棋拉着沈初静转身又转身,最终走会了凉亭。

        沈初静笑话她不认路,她也不吱声。

        许棋非要拉着沈初静来到晋阳公主身前,沈初静只得跟着,又规矩地行了礼。

        晋阳公主笑着点头,与沈初静说了几句,看着她又看着许棋,让她们两坐到身旁,低声询问她们可有看中的男子。

        两人摇头,推脱这后花园的景太美了,她们无暇顾及相看之事。

        好在晋阳公主只是提了提,不在意她们回什么,转头又与那些夫人们谈话。

        许棋走出公主府,向送她的侍女点头,抱着一堆赏赐上了马车。她打开盒子便看到今年时兴的首饰,挑了两个出来。

        她被晋阳公主留了许久,谢二夫人早已走了。到底是长辈,她还要过去一趟赔个礼,免得与谢二夫人生了间隙。整个侯府也便只有谢二夫人一个脑子清醒的,往后小侯爷的婚事也得麻烦她。

        在小院里挑了些华丽的首饰,又拿了一匹上次谢二夫人提过一句的布料便出了小院。

        带的东西有些多,三琴都出动了。许棋手里也拿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嵌宝石点翠花簪,有些贵重。

        侯府虽然看上去还是一体的,可从小侯爷的祖母离世后便分了家,偌大的侯府看着光鲜亮丽,里面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了,许棋去二房还要走那原本被堵住的小门。

        她踏过那小门直奔谢二夫人的小院里,路上遇到了二房老爷的小妾们。她严重怀疑过二房的小妾比下人还要多。

        清晨,许棋躺在榻上不想起来,可今日还要去看铺子,小侯爷将铺子全交给了她。

        如今她不是在管侯府的事务便是出府去查铺子的账本,看看铺子的生意怎么样。

        “姑娘,快些,什么都备好了,只等你了。”柳琴端着铜盆走进来。

        许棋无力地“嗯”了一声,她已经查了三天的铺子了,可还有许多铺子没有去过。

        起身,无力地走过屏风,看向正在整理账本的月琴,眼神中透露着想要解脱出来的渴望。

        月琴举起厚厚的账本,她的眼光瞬间暗淡下去。趴坐到铜镜前,等着扬琴为她梳妆。

        许棋心里苦,还没有人诉苦。

        她坐到铺子后院,看着账房先生又拿出一沓账本,心里更苦了。

        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接过账本翻开,抬起右手拨动着算盘。

        “林师兄,林师兄……林财主。”出了铺子便看见前面的林景安开口叫了一声。

        林景安停下脚步,见许棋脸上没有血色,担忧道:“许师妹在干什么,脸色不太好。”

        “侯府的铺子太多了,我看账本看得眼花缭乱。林师兄这是要……”

        “与修远约去军营骑马,你可要一同,顺便练练的马技。”

        许棋点头,与林景安分开,回侯府换了身劲装,又跑到沈府拉上了沈初静,一同前往。

        城外的军营锣鼓喧天,许棋一行三人站在军营外不知所措。

        林景安走上前与守在外面的士兵交谈了几句,只见那士兵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叶修远跑了出来,原本喜色的脸在看见许棋与沈初静一下子僵住,他抬手指着两人,眼睛瞥向林景安,又无奈地领着三人走了进去。

        四人进去便见两个彪形大汉正在僵持着,突然其中一个大汉奋起迅速地将对手摔在台面上,死死压制住。

        众人欢呼起来,台下又有两个大汉利索地脱下上衣,赤膊上阵,只听到一声怒吼,两人便交缠在一起。

        许棋津津乐道地看一场赌一场,见自己支持的人赢了便大声欢呼。

        她转头与沈初静说了几句话,见沈初静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台上。

        是叶修远登上了战台。

        这下可不好选了,这体格一看便是对面的大汉更占上风,气势也是,但好歹是叶修远的师妹,明目张胆地支持那大汉也不好。

        “叶师兄加油,我支持你。”

        许棋想了想还是支持叶修远,毕竟师出同门,叶修远若是输了,她也丢面子。

        “叶师兄右侧,小心下腿……叶师兄,他右腿无力,只能靠左腿支撑,找个机会。”

        “砰”的一声,那大汉倒下,叶修远松开压制大汉的手,起身鞠了一躬,走向台下。

        那大汉起身朝向许棋,笑着道:“你这丫头片子,眼力不错。”

        许棋闻言,朝他笑了一下。

        台上的比试还在继续,叶修远带着他们去了马棚,一路上谈天论地,不知谁提了一句,他们开始嘲笑起许棋的马缘。

        而许棋正站在马棚外挑选着,抬眼被一匹枣红色的马吸引,走近那匹正在吃草的马,见它不为所动,只顾着吃草。

        心里猜这是一匹温顺的马,用手抚摸马背,拉着走出马棚。

        站在外面拍了拍马头,为它上了装备。她一只手拿着马鞭,一只手牵着它走向马场。

        小心地爬上马,见这匹马不乱仰头,她低下身子抱住马脖。

        “乖马儿,我们走,去耍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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