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程鸿飞的选择

自那日薛大人之事出了，秦氏在家便坐立难安，时不时就差人去“看望”六少爷程鸿飞是否在书房。连三老爷程昌奕来秦氏这里休息用膳的时间都多了，次次都叫程鸿飞来陪着，程鸿飞知道父亲母亲如此所谓何事，便也只能次次都依着。

        这日心儿奉秦氏之命来程鸿飞院里送水果，说是送水果，也不过是打着旗号来确认程鸿飞是否出门。等心儿到了书房，只见程鸿飞正在挥毫落纸，洋洋洒洒之间便写出了一幅书法作品，程鸿飞的字是极好的，尤其写得一手好行书，相比而言，程瑾岫这个妹妹与哥哥在书法习字上的差异都不像是亲兄妹，一个颜筋柳骨、铁画银钩，一个是龙飞凤舞，春蚓秋蛇。

        程鸿飞沉浸在写字中，毫不察觉心儿正走近了，猛然一抬头看见她，吓了一跳，忙笑着说：“姐姐又来送东西了，母亲有心了，只是你这走路没有声息，怪吓人的。”

        心儿放下果盘笑道：“少爷这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是正常走过来的，是您太专注了才听不见声。不过少爷您书房怎么连一个伺候的都没有，门外也没人，那些丫头躲懒去了？还有书砚那小子又哪里去了？！”

        “哦，我写字就烦别人在旁边盯着，还东问西问，就都打发去外面了，至于书砚，我让他去替我取东西去了。”

        心儿听闻点了点头，只得告辞退出了，出去后又对院里的丫头提点了两三句话，不外乎是爷们的书房虽不可擅入，但也不能四处去逛了，需得在门外候着，如果爷有什么吩咐，也能立时去办。

        心儿回至秦氏处，将所见所闻都一一回禀了，不在话下。秦氏知程鸿飞在家修身养性，似乎对外界之事并无兴趣，也就放心了。

        但这边程鸿飞等心儿走后便放下了笔墨，在书房里焦急等候着。等什么呢？正是在等书砚的消息。原来书砚出门并未别事，而是替程鸿飞去打探薛大人之案的下文。

        等了半晌，书砚才急急得赶回来，还是从后门悄悄溜了进来。又小心翼翼避开前院的丫鬟婆子才至书房来。

        见书砚进来，程鸿飞忙问怎么样了。书砚一边擦汗，一边回答道：“奴才奉公子之命去那开封府打听了，又去了薛府附近问了，据说刘大人在薛大人府里确实查出了一笔数额不小，来路不明的金额，目前薛府四周都有官兵看守，奴才不便靠近。”

        听书砚说完，程鸿飞只觉五雷轰顶，自己敬爱的老师竟真的做了收受贿赂之事，但冷静下来一想，平日里薛大人连旧衣服都舍不得扔，也没有那些烧钱的爱好，如何需要如此大笔钱，这期间定有缘故。

        于是又问道：“那这笔钱刘大人调查出来龙去脉了吗？”

        “这奴才哪里能打听得如此清楚，不过我听薛府街道对面的街坊说，常见薛家少爷去京都府最大的酒楼寻欢作乐，因为每次都回来得很晚才引起街坊的注意。”

        程鸿飞是知道这薛家少爷，是个极不争气的，薛大人年轻时在外省做官，薛夫人与之同行，这小少爷便跟着祖父母生活，自小就宠着，后来薛大人升官进京，还一步步做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但因为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而薛夫人因自小亏欠了孩子，回京以后也多纵容，才至如今这模样。

        如果说薛大人与逆臣勾结，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程鸿飞绝对是不信的，但如若是这薛家少爷受人蒙蔽，收下钱财确有可能。想到此处，程鸿飞觉着自己不能如此干坐着，便叫书砚偷偷去后门准备一匹快马，下午自己要亲去拜会刘大人。

        书砚听自家公子这么说，又想到老爷和夫人的命令，不免进退两难。忙说道：“少爷，这可使不得，老爷和夫人让您不要出门，就是怕您牵扯进这件事，如今您还要自己送上门去，奴才虽不识得两个字，但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为了少爷您的安危，就算把奴才发卖了，奴才也绝不能眼睁睁看您去的，更不会协助您去，帮您打探消息已经是底线了！”

        程鸿飞知书砚从小跟在自己身边，是真正替自己着想的，但自己的心情又何不是与他相同。那日在朝堂上，薛大人临走之际，特别交代自己不可替他多言，不可参与其中，自己自入仕以来，多次蒙薛大人的恩情和指导，程鸿飞一直十分感激，如今恩师蒙此冤情，如若自己不闻不问，妄为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程鸿飞知道秦氏和父亲在担忧什么，这事若牵涉其中，如果解决了还好，没有解决反而身陷囹圄，到时候不仅自身难保，恐会祸及家人，连累程府的前景。但薛大人此事，若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真定下罪来，那可是性命之危。如今一边是恩师性命，一边是家族荣誉，从小夫子教育知恩图报，程鸿飞自然选前者了。只得在心里对母亲秦氏，父亲及妹妹万分抱歉了。

        于是程鸿飞便将往日里薛大人对自己的恩情和如今形势下薛大人处境与书砚说明，并说自己若不去做点什么，只怕食不下咽，寝不能安，这是你说愿意看到的吗？

        书砚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一根筋走到头的人，如果今天真阻止他了，日后他也会想别的法子，甚至自己去闯，不如自己陪着，有事了也能与秦氏和七小姐商量，免得事态恶化，于是只得答应了，但条件是自己得跟着。

        程鸿飞见他松口了，便让书砚去准备两匹马，一会俩人偷偷溜出去。心儿才来探望过，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来，现在只要避开院里的耳目，并在午膳之前赶回来即可。

        于是主仆二人故意在书房大声说了说话，不过是书砚夸赞公子书法了得，请他再写几幅，程鸿飞也大声答应着，并故意提高音量对书砚说，让他替自己磨墨端茶，就在屋里守着。又命书砚去叫门口几个丫鬟婆子再去仔细打扫打扫前院，自己近日里在家里闲着逛院子时，见那竹林和水池边有几日没打扫了，如若再如此，定扣他们月钱。

        外面的人听见书房里主仆两人的对话，还不等书砚说明，忙解释并非不好好工作，找了诸多借口，书砚只听他们说并不言论，末了才说，既如此还不赶紧去，众人听闻，又想着这主仆二人整个上午都会在书房写字度过了，不必仔细守着，忙领命去打扫竹林和水池了。

        程鸿飞主仆二人见众人都忙事情去了，先换了一身小厮的装扮，在门口瞧着没有盯着他们，便从书房先悄悄来至相近的茶水间，避开了几个小丫鬟才溜到后院，再从后门悄悄出去，一路上程鸿飞都低着头，恐有人认了出来，直到出了程府，两人骑上书砚准备好的马匹，飞快往刘大人府上去了。

        程鸿飞主仆二人哪里知道自己刚出程府，便有一个人悄悄尾随他们，跟着他们到了刘大人府附近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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