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反目成仇

　　皇后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姐姐。她说：“你真的用心了吗？最无情是帝王家，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时候冷血是一种必然的手段。”

　　我伏在皇后肩头冷笑，从身体到心里都是冰冷冷的。

　　三个月后，助四爷夺得皇位的隆科多携众臣跪在大清门外弹劾年羹尧，以前与年羹尧交好的官员也纷纷上奏揭发其罪，罗列出来，共有大逆罪、欺罔罪、僭越罪、狂悖罪、专擅罪、忌刻罪、残忍罪、贪婪罪、侵蚀罪九十二条，就这样，年羹尧被名正言顺赐死抄家。年氏一族从此在历史舞台上消失。

　　翌年，隆科多也被诸王大臣议定的四十一条大罪赐死抄家。

　　我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胤禛为了独揽大权而设下的圈套。

　　在隆科多与年羹尧帮助胤禛夺得皇位后，两人便大受器重，雍正元年五月，胤禛发出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据照年羹尧办理。”

　　然而深沉隐晦的胤禛不过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胤禛给了年羹尧很大的权利，又在表面上对其甚为信任，这使得他恃宠而骄，群臣都需看他脸色行事。

　　年羹尧被降为杭州将军之后，行事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骄横。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尧进京，王公以下官员要跪接，然而他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而走，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一副居高自傲的模样，这使得诸多人对他不满，他在雍正面前也是骄横无礼，没有半点人臣之道。

　　他为了向重臣示威，更是得罪了与他一同拥立胤禛的隆科多。他命人向隆科多送礼，待他接过，前来送礼的属下却说：“请大人向北叩头谢恩吧！”隆科多一惊，以为是皇帝送的礼，当知道隆科多如此目中无人时，他当即将礼物扔在地上，并将隆科多派来的人哄了出去。

　　事后，他气冲冲地跑来找胤禛，开口便是：“年羹尧太骄纵跋扈了，请皇上赐他的罪！”

　　胤禛当时在精心练字，听隆科多如此气愤，便轻轻将笔放下，不急不缓地问道：“舅舅，年羹尧怎么了，将您气成这样！”

　　隆科多气愤难当，一口气说出了刚才发生的情形，接着他又道：“年羹尧此次进京，已然目无君上，无视臣也就罢了，但对皇上竟毫无半点君臣礼节，如果皇上再不惩治他，恐怕有朝一日，他会举兵造反！”

　　胤禛听后神色淡然，道：“哦？可是年羹尧对大清有功，纵然对朕有不敬之举，朕也只能忍这一时之气啊！”

　　隆科多见胤禛这般容忍他，心中更加气愤，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拱手告退。但隆科多并不是那么容易罢手的，当天晚上，隆科多领了众臣跪在大清门外，要弹劾年羹尧。几日下来，揭发其罪行的奏折不计其数，多是年羹尧的亲信。其实，这些都是胤禛派人在暗中游说的结果。

　　对于隆科多，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两个曾为胤禛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臣将军，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亲手铸造的坟墓下。

　　当宋大哥亲口对我说起此事时，我只觉得更加悲凉。即使知道宋大哥不过是有自己的志向追求，而我已无法释然了。我不能再对他说出“我支持你”这样的话来，因为我根本就说服不了我自己，男人一切的抱负终将建立在鲜血和无辜的女子身上。年妃有错么？他们的家人有错么？然而在胤禛和宋大哥铲除异己的时候，连带着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那么之后，牺牲的又会是谁？

　　好想逃离这诡异莫测的宫廷，可我逃不了，也放不下，只能在这黑暗中，一步步摸索着走下去。

　　自从年妃死后，宋玉以为自己就可以独宠专房，然而是她高估了自己，也看错了胤禛。

　　妃兆佳氏、郭络罗氏相继怀上子嗣，这让宋玉无法接受，而她表面上却还是与她们姐妹相称，甚是友善。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胤禛来莫离宫的次数又越发多起来，有时坐一会儿就走，有时跟我说些陈年旧事，不由得怅然，等记起时间，已经日落西山。

　　我望着夕阳余晖，心想，他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因忘不掉过去？

　　我不由得发笑，然后将这一切抛诸脑后。自从跟皇后熟稔起来，我的心态也越发平淡了。

　　突然有一天，宋玉再一次踏入了我的莫离宫，而那高傲的姿态显然露出了我看不到的那番真实。

　　我继续低头看书。而她扬眉便道：“莫离宫？我看他是否真的会让你一生莫离！”

　　我不理她，她气急，一把将我手中的书夺走，猛地扔出好远去。她恶狠狠地质问我：“莫亦！你到底要抢走多少东西才甘心？你得到的太多，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最幸福的那个，为什么，你却不知足呢？”

　　默了一会儿，我很平静地说道：“我是不知足，那你又知足了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你不曾想过，你的执着到底值不值得？”

　　她瞪着我，道：“值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完完全全属于我，就像当年你和荣宪，我可以挑拨你们，今天同样可以让胤禛远离你。最终你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都不会有！”说完，她一转身，右手一抬。

　　木架上的木偶娃娃摇摇欲坠，我脱口道：“不要！”

　　话音未落，就听得“啪啷”一声，宛如晴天霹雳，重重敲击在我心头。

　　我痛难自抑地跪下身子伸手去拾取碎片，耳边只留她的大笑声，“不管用什么方法，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残破的瓷片上。

　　我擦干眼泪，将瓷片装入一个盒子里，然后走到院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默默地将它埋葬了起来。

　　缘来缘灭，荣宪和瓷娃娃都刻在我的心里了，破碎的只是一个外壳罢了，悲伤过后，她们依然存在。

　　跟皇后泡壶小茶，闲适地坐一个下午，或是听她闭目默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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