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驾崩传位 2
不知不觉，宋大哥已离家两个月了，宋大哥的妻子刘氏常会来陪我说说话，她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话也不多。只是可惜不会生育，宋大哥也并没有因此嫌弃她，反而时常温言告诉她：“不要紧，生孩子多疼啊，到时候去抱养一个，只要我们待他如亲生，他就是我们自家的孩子。”
虽然有宋大哥的宽慰，刘氏依然无法释怀。她娘家有个哥哥，生了一个女儿，这女孩的娘因为难产去世了，刘氏就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当成自个儿的女儿一样疼惜。
有一天，刘氏抱着孩子来看我，我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煞是欢喜地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女孩坐来我身旁，让我看那正咧嘴笑着的小人儿。
她说：“这孩子生出来便没娘，所以到现在还没个名字。我读的书少，不会起名，你看着赐这孩子一个名字吧！”
我笑道：“嫂子抬举我了，我不过是闲的发慌，多看了几本书而已。”刘氏也笑。我认真地思索起来，今日恰好在看本朝才子纳兰容若的诗词，便想起那句“冷香萦遍红桥梦，梦觉城笳”。我道：“就叫她梦觉吧！”
犹梦醒，忽如梦觉，犹在枕畔。我抬头去看梧桐，满腹哀思，想忘原来已经那么难。
冬天过去了，迎来了春天，宋大哥说过，春天的时候会在院子里种上些花草灌木，可惜，这个春天他错过了。
宋大哥的最后一封家书是在秋末寄回来的，刘氏兴高采烈地拿着那封信来给我看，然而信中只有只言片语：安好勿念，战事顺利，不日抵达京师。
我的心里隐隐透着不安，胸口莫名地憋闷，刘氏端了茶来让我喝，刚喝了一口，却听院子外头，老管家在奔走相告：“圣祖爷驾崩了，圣祖爷驾崩了……快，都挂起白帐，艳色的东西一律收起！”
我脚下一软，幸好刘氏扶住了我，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康熙死了，我该高兴，可为什么心里那么慌？我是在害怕吗？是害怕什么？怕康熙传位……
我忙吩咐刘氏的丫头云儿：“你快去外头打听一下，圣祖爷传位给哪位阿哥？”
云儿点头“哦”了一声，轻快地往外走去。
不多会儿，她匆匆跑回来，道：“姑娘，打听到了，外头都在议论，圣祖爷是传位给四王爷的。”
四爷，胤禛！暗自舒了口气，可并没有真正放心。十四爷重感情，然而皇上驾崩，他却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康熙生病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十四爷迟迟不回来，或者说他那么晚才得到消息？直觉让我不安，更惶恐，然而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开始期盼宋大哥早日归来，希望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度日如年般等了足足十几日，坐在院中，忽听外头闹哄哄地喊着：“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我忙起身出院，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宋大哥风尘仆仆，甚至有些蓬头垢面地大步冲了进来。
“莫亦！”他唤我。我震住，从宋大哥的眼眸里，分明看见了不祥。
他略有些自责地垂下眼，蹙眉道：“十四爷被关押了！”
我惊愕地拽住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关押？”
宋大哥无奈地叹气：“四王爷早就派人控制住了畅春园，十四爷又太感情用事，对四王爷毫无防范，以至于一进畅春园，我和几个部下就被扣押，十四爷也在清溪书屋门外，被四王爷扣下。他甚至连皇上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有所顿悟了，可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是四爷派人封锁消息的吗？”
宋大哥不说话，只是侧着头叹息。
我失望，心疼。总以为四爷面冷心热，不会对自己的同胞弟弟下手，可没想到，他的心竟也与他的外表一样冰冷无情！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宋大哥：“你会为他求情的对吗？四爷不会为难他的对吗？”
我希望宋大哥可以安慰我，或者骗骗我，那样我就不会如此难过，可是他却无奈地摇头：“没用的。四王爷马上就要贵为帝王，他是不容许有任何人危及自己的地位和权势的，而十四爷内有李光地等元老大臣支持，外又有青海蒙古众部将的效忠，纵然是同胞兄弟，但十四爷是他身边最危险的人物，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十四爷！”
我的身子摇摇欲坠，宋大哥赶忙将我扶住。我浑身无力，瘫软在宋大哥臂弯中，绝望悲伤。“我是不是错了？”我似在问宋大哥，又似在问自己：“如果我可以放下仇恨，跟随着他寸步不离，是不是现在会好过些？”
宋大哥轻拍着我的背，默默无语。
悲恸过后，眼泪几乎是流尽了，或者说我不愿意再流泪了，话也不愿多说，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刘氏常抱着梦觉来跟我说话，而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梦觉朝我笑，我看着稚嫩可爱的她，不由得想疼惜，于是从刘氏手中抱过她，轻柔地哄着。我在幻想，如果我跟十四可以走得不那么崎岖，我也会为他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子，我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给她许多许多爱，她的人生一定不会残缺，因为她的父母都会疼爱她。
宋大哥时而也会来，但只是静静地陪着我，或者看着我，而我只是看着开得越发好的梧桐树。
直到有一天，我郁郁坐在院中发呆，一件粉色斗篷轻轻搭在我肩头。我只是微微侧首，复又转正。
他柔声道：“天越发冷了，以后别老在院里呆着。”
我不语。
默了半晌，宋大哥终于跟我提起十四。他道：“十四爷被留在了遵化，皇上命他不许返京。”他轻叹：“十四爷真是心高气傲的，不肯向皇上屈服。在拜谒先皇时，也只是远远向皇上磕了个头，有侍卫上前拉他去皇上身边，他竟大发雷霆，怒骂侍卫，还要皇上将那侍卫斩首。这令皇上颇为恼怒，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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