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及笄之礼
上海知县余锡，我曾在张府见过几面，那时在宴席间与干爹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即拜把子做兄弟。
余锡昂着脸，语气甚是生硬：“元隆老弟，对不住了，我也是奉上头的命令。前几日五王爷的别院丢了些贵重物品，有人看到贼人是翻入了你家的后院。”
干爹冷哼，丝毫不给余锡面子：“笑话！你的意思是说我张元隆偷了五王爷府的东西喽！”
“怎么会呢！”余锡面上笑着：“我是怕贼人潜入张府欲行不轨，并非说此人就是张老爷指派，您别曲解了本官一片好意啊！”
“不用！”干爹伸手一挡：“在下的家事还是不用余大人费心罢，在下自会处理！”说完干爹一扭头，一副送客的姿势。
这让余锡甚为恼怒，虚伪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他伸手指着干爹，道：“你这番阻挡，反倒越发嫌疑起来，看来今天不给你来硬的你是不会屈服的！”说着，他命令身后的人，道：“给我搜！”
干爹也不示弱，与余锡对视着，身侧也早有家丁举棒相抗，呵斥声浑厚而有威慑：“我看谁敢轻举妄动！”
“张元隆，你想造反！”
“造反？”干爹轻笑：“我反也是官逼民反！”
余锡狠狠地盯着干爹，一时无言。从外头走来一个官兵，在余锡耳边低语几句后退到一边。余锡不甘心地一挥手，道：“收兵！”
干爹目注着那帮人完全走远后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吩咐身侧的家丁：“都下去吧！”
我一直拖着宋玉在角落处看着刚才的一幕，干爹蓦然转头，正撞上他的眼睛。我吩咐宋玉下去，然后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干爹。
面对干爹略带疑惑的表情，我心虚地问道：“您……是不是已经知道……”
干爹淡淡一笑，打断我道：“你的身子刚刚痊愈，回去好生养着，别让你娘再操心了。”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我看着干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心中明白了，干爹并不是一无所知，而他所包容的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真心爱着母亲。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或者是各自掺半吧！
午后，宋大哥托宋玉来告诉我，东西已交到那人手里了。我问她：“宋大哥还说什么了？”
宋玉想了想，道：“哥哥还说，恭亲王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我惊讶，又疑惑：“这么快！”
我更怀疑他此次下江南的目的，还有那本写着巨额数字的账本。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浮上心来。
转眼就是及笄，及笄礼也可称盘发礼，意味着我们已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也意味着我和婉仪的人生将被一场父母之命的婚姻彻底掌控。
前来见礼的人络绎不绝，我虽身处后院，但也能依稀听见前厅的那番热闹。
也有兴奋紧张，可那番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心事还是在此占了上风。我乖乖地听由秦妈嘱咐，披散着头发，只着一袭白色内衣，等待在房中。外头高嚷：“请二小姐出阁受礼！”我便由宋玉搀着缓步走出房门，此时外头有好多丫头老妈子们按部就班地站着，等我过去，她们就细心地为我套上樱花色广袖上衣，还有绛色长裙。整理完毕，宋玉再搀着我往前走，正对着我的地方放着一张梳妆台，其上有一面铜镜，我在前面坐下，娘和秦妈很郑重地跪在我两侧，替我梳头。我无意中瞥见小丫头呈上的托盘中放着那支雕花木簪。我看向娘，她也正温婉地朝我笑着，并不说话，我赶忙将头转回。
娘专门挑了那支木簪束发，再用其他素雅的装饰为我点缀其间。
一切都穿戴妥当后，我又独自缓缓朝前厅走去，前头自有小厮引路，即将到前厅时，他便高喊：“二小姐拜见老爷夫人……”
我微垂眼眸，缓步慢行，不多会儿，又听东苑的小厮高声道：“大小姐拜见老爷夫人……”
我抬眸看她，只觉那一袭红刺了眼，惊了心。美艳的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犹如艳压群芳的牡丹，耀眼夺目。她亦与我对视，眼神中尽是高傲自信。
我们并排缓步朝高堂之上的干爹和娘走去，一路上皆是两边宾客的惊艳赞叹之声，当然过多的人还是将目光投注在婉仪身上。我不由得自卑起来，微微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周围那些灼灼的却与我无关的目光。
“你真漂亮！”突然有人这样说道。在满座窃窃中，那声音屏蔽了周遭，直直传入耳中，透进心里。
我抬眼看去，宋大哥坐在一袭宾客中，善意地朝我笑着，仿若寒冬中的一抹阳，只此一抹，足以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舒心。
我与婉仪在父母面前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敬茶，以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
脸上虽是笑对娘，可心里只觉得有愧。我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和期待，无法心安理得过着我“二小姐”的舒适生活。
行过敬茶礼后，我与婉仪就各自回屋了。我换下满身的沉重，穿了件轻便的衣服，头上的坠饰也都除去，只留那一根雕花木簪。
在房中只觉心闷，便信步来到花园中。
“莫亦！”身后有人唤我。
我回头，见是宋大哥，便展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刚落，就见他身后跟着娘和秦妈。
我的笑顿时僵住了，恭敬地唤道：“娘。”
娘满脸喜色，看看宋大哥又看看我。我清楚地知道娘的心思，可碍于宋大哥在场，不好明说，只能暗自无奈了。
娘轻轻拉住宋大哥，笑看着我道：“你瞧莫亦一行及笄之礼就大为不同了，开始像个稳重的女孩子了。”
宋大哥低头笑了笑。
我忍不住蹙眉怨怪道：“娘，我的心思早就告诉过您了，何况人家同不同意也是一回事！”
娘气白了我一眼，又笑对宋大哥说道：“可进啊，你随意走走，我去招呼一下前头的宾客。”
宋大哥笑着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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