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 > 第25章 他在

第25章 他在


太庙。

        徐嘉式在陈国皇室牌位前进香。

        陈国建国至今历经数代,除了仁宗皇后,帝后的牌位都在这了。

        这里面的帝后,徐嘉式亲见过或者说熟识的只有高宗夫妇以及燕绪。而陈国从太宗开始,帝后恩爱,无论哪一方先离世,剩下那个都是形销骨立不恋人世。

        高宗在皇后死后十多年间与从前判若两人,疯狂寻找招魂之术,没招回皇后,倒搭上了太子。

        而燕绪呢,其妻死时留下五岁的孩子,他做了三年的鳏夫也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将弟弟和儿子都托付给了徐嘉式。

        两年前,那场权宦之乱将徐嘉式一个闲散王爷拖入权力漩涡,他并非自愿,但燕绪将腾骧四卫的令牌暗暗送出宫给了他,要他救国。

        当时觉得情急之下临危受命,无可推辞。如今仔细想来,彼时燕绪分明还有其他选择:吴王一脉,或者永安王舅家……但他偏偏选了徐嘉式这个前朝皇室血脉,原因是什么?

        真是因为从小长大的情分?可徐嘉式幼年在京城,后来去江州,再回来心思都在燕绥身上,和燕绪不过君子之交。

        到底因为什么,燕绪当年如此抉择?

        香烛焚烧,烟雾缭绕中牌位上的金字隐约模糊。

        徐嘉式心中有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千头万绪,只能暗中查访一一验证。

        进香之后,徐嘉式在偏殿见了元安。

        虽然现在不能说话了,但太庙对元安而言应当是个好去处,他的精神状态比在宝峰寺时好了许多。

        徐嘉式看着身着僧袍的元安擦拭供桌,道:“本王有些话想问你。”

        元安动作不停,用抹布仔细清理桌缝桌角,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仁宗之死有蹊跷,当年权宦之乱也并未完全查清。”

        元安闻言停下,转头看他,目光中燃起怒火,先前的淡静安稳仿佛只是幻影。

        “坐下慢慢说。”徐嘉式于上位坐下,“虽然你不能说话了问起来有些麻烦,但本王并不后悔罚你。你出言不逊咒骂陛下就是该死,若非陛下仁心,由本王处置的话,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了你。”

        元安把抹布一摔,激动得双手攥拳,大张着嘴啊呜啊呜叫唤着,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字句。

        从口型上,徐嘉式大概看出“狼狈为奸”“背德丧伦”之类的词汇。

        “不该说的别说,否则不只是变哑巴这么简单。”徐嘉式并不疾言厉色,但在微皱的眉宇间有极具压迫性的威严,他道,“本王既然怀疑仁宗之死有疑,且愿意追查,说明问心无愧。问你也是因为觉得你勉强算是忠仆。你当然可以抵死不答,但仁宗的死再也无从追根究底了。”

        元安闻言安静下来,皱纹横生的眼角汪着泪花。

        “以下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出了这道门,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陛下在内。听懂了吗?”

        元安怔怔地看着徐嘉式。

        “本王没功夫跟你浪费时间,仁宗也等了太久了。”

        元安抹了眼泪,重重点头。

        徐嘉式的第一个问题是:“两年前,仁宗那日去冷宫,事先就知道本王也在。”

        陈述而非疑问的语气。

        元安看着徐嘉式,两年前的记忆快速在脑海中涌动,许多不解之处他自己想破头也弄不明白,或许只有眼前人能查个清楚。

        迟疑半晌之后,元安坚定点头。

        ……

        徐嘉式问完话,让元安退了出去。

        千头万绪,算是从这开了个头。

        正殿供奉着皇家牌位,偏殿才是神佛的位置。

        皇权统治之下,敬神佛目的在于用神佛。神佛总是人变的,通俗的规则里,圣人才能成神成佛,可圣人也不是完人,世上没有完人。但生前功过经过香烟一缭都模糊了。

        只要供奉于高台,便是不可仰望的存在,光明正大。

        询问元安时解了些困惑,但产生了更多的迷茫。

        徐嘉式闭眼松散地背靠座椅,一片安静中忽然传来脚步声,他瞬间警惕睁眼,看清来人又重新疲乏地合上眼。

        “不是说过不要再在这里见面?陛下问我上次为何先进太庙再入宫,我不想再骗他。”

        那人在一旁坐下,摘下兜帽,露出花白的头发。

        “前些天吓坏了阿菟,连着两日高烧不退,孩子叫爹叫得嗓子都哑了,你为什么不应?”

        “因为我就不是他爹。”徐嘉式按了按眉骨,“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让孩子露面,不仅不听,竟不支会我一声直接送到如意坊去了。吓着他都是轻的。”

        “你就是这种态度对我说话吗!”老者怒而拍桌,“张口闭口便是你的陛下!你是被燕家小皇帝迷了心窍了!你不认阿菟,指望和小皇帝鬼混一辈子,为他燕家做牛做马卖命么!”

        “我再说一遍,阿菟不是我儿子。”徐嘉式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与不耐,他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强调,“再者,我与陛下不是鬼混,我们两心相悦约定此生相守。他的江山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包括您。”

        “好啊好啊!摄政王好大的派头!好大的威严!”老者几乎是跳起来叫骂,“既然如此,你不妨将老夫和敏敏还有阿菟一起拿了下狱,以谋逆罪砍了了事!”

        徐嘉式抬眼,淡淡道:“阿姐和阿菟并无造反谋逆的心思。”

        “那我就该死?!”

        徐嘉式没接话。

        “反了反了!三十岁终于长出反骨来了!徐敛你便将陈国的摄政王做到底!对那小皇帝掏心掏肺死心塌地,看看他会不会封你个皇后当!”老者愤然拂袖而去。

        徐嘉式起身叫住他:“父亲,你我父子非要这样对立吗?”

        老者顿在原地,他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已“急病猝死”的老周王徐延。

        老周王冷笑一声:“原来摄政王还认老夫这个父亲!”

        “父亲,您从前不是这般刻薄狠厉的。记忆中,您永远是言笑晏晏待人谦和的。母亲死后,几乎是把您所有的良善和宽容也都带走了。您丧妻之痛,我可以理解,但是——”

        “你不理解!”老周王涨红了眼睛怒吼,这撕心裂肺的一句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他喘息时年过五十而已经老态毕显的身体明显起伏甚至颤抖着,“你不理解……你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如果你还有丝毫的理智记住仇恨,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眼看着敏敏和阿菟受苦不顾,甚至背叛徐家!徐敛!徐嘉式!你还想不想姓徐了!”

        “背叛徐家……”徐嘉式垂首苦笑,“是我背叛徐家么?父亲,两年前,是您绝情地抛下我,情愿假死脱身,不要王府爵位不要我这个儿子!是整个徐家抛弃我!那时候……偌大的王府都归了我,可我配吗?是您告诉我我不配,然后把烂摊子都扔给我!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上最不堪的人!我甚至在想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是陛下在我最失魂落魄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他要我!于父亲而言,我当然不算什么,但在陛下那里,视我如命。他亦是我的命——不,比我的命更重要!”

        老周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想到燕绥,徐嘉式笑意减淡了苦涩,他直视着父亲,郑重道:“父亲,您听清楚,我爱他,甚至甚于您爱母亲。或许您不愿相信,但若预言果然应验,徐家必出皇后,那便应当是我。即使不能为世人所知,那个位子也是我的,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抢!”

        老周王已经完全怔住了,半晌挤出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那也是跟父亲学的。当年母亲还在世时,父亲有说不完的俏皮话讨母亲开心。也是从父母那里,我学到了为爱忠贞。我这辈子认准了燕绥,不会改了。您要让我放弃陛下,除非您先忘了母亲。”

        老周王苍凉地望着儿子,颓然:“那敏敏怎么办?”

        “阿姐永远是阿姐。”徐嘉式起身,走到老周王身边道,“父亲,我会尽我所能,让阿姐和阿菟过上最好的生活,永远做阿姐的好弟弟、阿菟的好舅舅。父亲,您想给的未必是阿姐想要的,若她有心名位,当年也就不会那样选择。若父亲想得明白,初一那日,我会带着陛下一起喊您一声爹。若您执迷不悟,我不姓徐入赘到燕家也很好。”

        徐嘉式说罢离去,老周王不死心冲着他背影喊:“你真的铁了心和小皇帝厮守,宁可自己绝后,养着燕家的小崽子,也不要阿菟做你的继承人?!”

        “我本来就空无一物,唯有陛下的偏爱。”徐嘉式头也没回道,“若说有什么要留给阿菟继承的,只有父亲那些鱼饵渔具。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各有好坏长短,然而至高之处不胜寒凉,让阿菟长大做个富贵闲人就好。”

        老周王怔怔地望着徐嘉式背影。

        曾经潇洒肆意的儿郎转眼就成了深沉威严的摄政王。

        确实是做父亲的把他逼到这份上。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假死,大乱之时他还只是世子,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个问题,老周王无论如何问不出口。

        徐嘉式渐渐走远,背对着父亲扬了扬手:“六月初一,父亲去过阿姐那还是赏脸来一趟王府吧!”

        -

        徐嘉式出了太庙又去了仁宗皇后季氏娘家,然后才回到王府。听下人禀报说靖国和岱钦的使者都试图登门拜见,但按照吩咐,王府一律闭门不纳。

        “知道了。给陛下的奏折都送去了吗?”徐嘉式换了外衣穿上居家常服走向书房,问府里的总管太监四瑞。

        四瑞答道:“送去了,陛下还发了批复下来。”

        徐嘉式听说有批复便关了书房门,独自拆封查看。

        话本被留下了,那封抗议皇帝说他老的奏折被退回来,到处是朱笔的勾勾画画——

        ——字太潦草了,改,照着朕的字临摹一百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当天朕可没说你上了年纪,怕是你上了年纪记错了时间。

        ……

        小皇帝自卑时是小可怜,桀骜不驯时像个小炮仗,呛起人来是小辣椒。可徐嘉式哪还对他发得起火来,只能是哄着让着受着,小祖宗说什么都应“是”。

        圣谕之外,奏折空白的边缝还画了几张简笔小人画:山林里,小猫举着弹弓瞄准,大狗举手投降,说再也不敢欺负猫猫了;池塘边,小猫叉着腰质问大狗,没有坠子就钓不上鱼吗?宫墙下,小猫卧趴大狗膝头,伸手,指尖落了一只萤火虫……还有,最初的最初,小猫骑着狂奔的马儿,昂扬的大狗立在身后。

        燕绥想说的话都在画里——

        他知道:在可知与不可知的危险或喜悦来临时,徐嘉式都在。

        徐嘉式摩挲着纸上那生动的小猫,见过他可怜无助的样子,也见过奓毛发怒的样子,还有吃醋撒娇的样子……未来还有许多时间许多机会去发现更多可爱的模样。

        徐嘉式合上奏折,脸上的笑意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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