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没过几日,宫中传来一纸文书,新晋的关妃约见兰陵王妃。
宋熹微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王妃当得很蹊跷,之前她被高长恭从周国换来,也只得了一个郑姬的名号,岂知在外守了三年洛阳城,却突然成了名正言顺的王妃。难道是高湛可怜她功勋卓著却无官可赏?自然不是这样,这几日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高长恭对自己有所隐瞒。
待关妃传达了邀见宋熹微的意思后,宋熹微沉默了半晌,终于趁着兰陵王不在之时,点头答应。“你们准备吧。”
邺城里但凡身份显赫的女人,总喜欢借着由头弄些聚会,就像现代时的那些千金小姐也逃不开名媛圈子,这理由,冠冕堂皇到令人无法拒绝,因为拒绝就是在打脸,打的不是关妃,是皇上。为防止给高长恭带来灾祸,这场约见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不料的是,这关妃,原先并不姓关,而是姓郑,郑绣。
郑绣漠漠然地替她唤了座,然后屏退左右。
偌大的宫殿里空寂寂的,宋熹微心中颇是不自在,扫视了眼这宫殿之后,登时有所感触:看来这高湛还是很疼她的。
郑绣冷然道:“王妃娘娘,可是别来无恙?”
这话一点都不像关心,更像是嘲讽,宋熹微却不恼,只是笑道:“自是无虞,倒不若刘夫人过得舒泰。”
“刘夫人”三字令得郑绣眼神一厉,她扶着座起身,突然冷笑道:“本宫乃是新封的关妃,非是什么刘夫人!”
“对不起,我忘了。”宋熹微笑得人畜无害的模样,“娘娘今日找臣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郑绣听她已经切入主题,便再不理方才的事,懒懒地往枕背后靠了靠,勾起唇角,“不知道四年前的那个夜晚郑妃可还记得?”见宋熹微面色一僵,她心情颇好,“那个晚上,真是让本宫毕生难忘!”
宋熹微成功地木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道:“怎么会,长恭他说他没有……”
“他没告诉你?”郑绣有些诧异,见宋熹微摇着头神情不似作伪,她突然又冷冷地笑着,“是了,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就连本宫自己也没想到,本宫年少无知时爱了六年的男子,竟然是那样一个人,差点,本宫就沦陷了。”
越是这么说,越让宋熹微觉得不安,“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绣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道:“那晚?哼,你那夫君跟喝了□□似的,吐血不止,呕得遍地都是……本宫那时候还真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战神兰陵王,不过就是个病秧子,连酒都喝不得,你是没瞧见他那狼狈模样……啧啧……”
宋熹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攫住了一样,她的目光瞬也不瞬,心中抽疼,恨不得自己也吐出血来。
原来她欠他的,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郑绣却还没完,她清秀的双瞳里如今写满了狠戾,“本宫真是没想到,那时候哪里敢碰他,慌神地便离开了邺城。岂知,这不过是你戏耍本宫的一出戏,你让本宫出了丑,差点丢了名节,自己却同他和美地在一起了!”
在郑绣心中,她宋熹微就是一个不折手段,我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的下三滥的女子,可在当时,她是真心撮合她和长恭的,她虽然不舍,可是还是答应了郑绣,想要把长恭让出来。
而现在,是她当时的诚心遭到了质疑!
宋熹微顿首道:“娘娘何必如此介怀?当年我虽然没帮到你,但那份诚意却是真的,你不能成事,那是因为你……嫌弃长恭,我不嫌弃他,爱他重他,才同他在一起的。”
郑绣冷笑道:“爱他重他,却想着能够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郑璃,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时候你不过是想甩了高长恭投身宇文邕,可惜啊,人家宇文邕不要你了,这才让你回转头来,又盯上了高长恭,高湛说我不折手段,呵呵,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凭什么本宫现在弄的身心俱创,而你却过得如此自在逍遥?”
以前的郑绣,是个极具傲骨的小姑,她知道,曾经有无数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连段府的那个少爷也不例外。
她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爱上了一个男人,却求而不得。她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好不容易到手了,原来那竟然是个短命鬼!便弃了吧,可是时至如今,那人却一点事都没有,怎么能不令她怀疑,那晚吐血一事也都是郑璃一手设计的?
这个郑璃,她便是不要高长恭了,要抽身而退了,也不让别人得到,为的不就是把高长恭当作后路么?是的吧,宇文邕一不要她,她不就立刻重新贴上去了?可笑自己竟然成了她找借口离开的垫脚石!
郑绣以前倒还没有想的这么远,此刻盯着宋熹微的脸,却是越想越气,心道自己到底是不够冷静,应该直接将这些都告诉高长恭的。
宋熹微却道:“我与长恭之间的事情很复杂,本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楚的,我今日只能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与你合伙算计长恭之事,我并没有欺瞒于你,可能你受了伤害,但长恭又何尝不是?”
“可你这个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郑绣恨声大叫,“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正午的阳光撒着斑斓的辉光,宫墙之上的琉璃瓦熠熠生彩。四季常青的树木摇着婆娑的绿影,□□明媚。
宋熹微跟着小黄门除了宫门口,临上驴车之前,又回望了一眼,默默叹息着,心道自己也许对郑绣真的过分了。
无论如何,悲剧已经酿成,是她的错。
方才一番吵闹,郑绣现在有些头疼,侍儿上来换茶之时,郑绣撑着疲惫的眼,“替本宫准备一驾驴车来,本宫要出宫!”
那侍儿却咬着唇道:“可是皇上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娘娘您要一直呆在宫里。”
对于高湛对自己的种种限制,郑绣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想从自己这里拿些好处,只要在床笫间将他服侍舒服了,他是什么都肯答应的。
今晚她最多再辛苦些就是了。
果然,一夜云雨巫山之后,第二日,郑绣便得了高湛的许可,持着令牌,驾着驴车出了宫门。临行前,高湛还依依不舍地微笑着,“爱妃记得要早些回来,这宫里的女人我都玩烂了,竟然没一个比你紧致销魂的!”
他的眼睛分明阴柔秀丽,可是在郑绣眼中却宛若毒蛇。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才脚步匆匆地走了。
但是郑绣出宫见的第一个人却不是高长恭,而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也不是高长恭。
因为当驴车驶过段府之时,她掀开了车帘,正见段懿步调轻快地走出来,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笑得很是开怀。
郑绣是个心思明透的人,一见这般光景,登时想到这段懿与自己以前倒有些交情,并且曾对自己存过旖旎心思,便挑着嘴角,自车中敲了下车壁,叫唤道:“停车!”
富丽堂皇装缀华贵的车便在段府门前停驻了,段懿有些惊讶地走到车前,却见宫妃装扮的郑绣意态翩然地从车下下来,这下却是傻了眼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郑绣见他目光呆直,心中只道是他对自己旧情难忘,轻勾朱唇,笑得明艳如花。
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她嫣然地走到段懿跟前道:“段公子,这是不认得我了?”
其实一到邺城他就知道了郑绣这些年的动向,终归是一段思慕,总是要彻底断了方才甘心,得知她嫁得很好,他亦心安。可是眼下这情景倒着实是将他吓了一跳。高湛强抢臣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难道她真的……
愣了好一会的神,段懿才傻傻地回道:“不敢不敢。”
郑绣更欣然了,收了宫女把在手中的小臂,又上前两步,姿态妖娆,都快贴着段懿了,吐气如兰,“段公子,多年不见,如今真是生分了,作为老朋友,我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呢。”
这话说得又轻又柔,恨不得酥到人的骨子里,心坎里,段懿却得瑟了下,后退了几步,“不敢劳你惦记!”
段府门前鞍马冷落,主要是段太师喜欢清净,因而平日里是没什么人前来打扰的,如今此地,也就几个宫女内侍算作外人。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个郑绣是靠的什么获得娘娘的尊位的,心里对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定位,为此,郑绣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必顾虑什么仪表身份。
她妖娆地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然后伸手勾住了段懿的脖子,段懿不自然地后退,她却紧紧地贴了上去。一众宫女内侍都不好意思瞧见,又不能报给皇上惹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发怒,因此齐齐眼观鼻鼻观心地做了瞎子。
段懿不自在地说道:“娘娘,您这……这不好吧?”
这举动已经十分失礼了,段懿想推开,可那样也是失礼,登时进退不得很是难堪。
郑绣却扭着腰肢靠过来,轻柔地在他耳畔道:“我想要你,替我将高长恭单独约出来一见。”
果然事事不离长恭!若在以前,段懿心中的妒恨之火只怕又要腾腾地灼烧起来,可是如今,他有了阿慧,自然不在意那些了,因而定了定神,正要推拒,却听她娇笑的声音又覆过来,“只怕,你那小娘子在那边看了很久了!”
什么?段懿张皇地推开她一回头,正见石阶高处,有美一人悄然而立,神色难看,嘴唇咬得发白。
“阿慧……我……”段懿冲上去欲解释,可是宇文慧却并不搭理他,只是恨恨的目光又转向了郑绣。
这就是他以前喜欢的女子么,风采灼灼,顾盼神飞,果然貌美灵秀,就连她的嫂嫂都亦有不及。一时之间,宇文慧的唇瓣咬得更紧了,美目波光里更带了丝愤恨与不甘。
郑绣嫣然一笑,对着段懿道:“段公子能否约见?”
以她如今这身份,以及高湛对于高长恭的顾及,她想要单独约见高长恭是很麻烦的,高长恭也多半不会答应,碰巧见了段懿,她认为倒可以试一试,如今她赌的不过是段懿对她的那份旧情罢了。
可是段懿的目光却瞬也不瞬地流连在慧公主身上,听了她的话后才转头瞧了她一眼,近于敷衍地说道:“今日没空,改日吧。”
郑绣心中有了答案,便勾了勾唇道:“那倒不必了,我今日之事,可拖不到明天!”
便上了车,令车夫驾着驴离去。
宇文慧恨恨地扫了段懿一眼,突然华袖一甩,扭头便走!
段懿叫苦不迭,连忙跟上前去,讨好地叫道:“媳妇儿,你别生气,我错了,我真错了……媳妇儿,你别走啊……”
从段府门前离开后再向西大街走个百十来步便是刘府,她曾经的住所。
只不过如今身份不同了,郑绣以为她已不便下车一见,虽然刘绥曾待她不错,但今时今日,身份的阻隔已是隔了座山。
岂知她正心神恍惚之际,突然驴车一停,她还以为是到了兰陵王府了,收回心神,想着要见之人乃是风姿卓然的兰陵王,便施施然地整顿了番自己的衣裳,正待走出。岂知她一掀车帘之后,却见车前本该已经候着的宫女内侍等人通通不见了!
有些惊乱地,她抬步走下车,却见“刘府”二字朱漆工笔的牌匾霍然出现眼前。
“媚儿,莺儿,你们怎么在哪?”她提着襦裙,往四周走了几步。
忽然间口鼻被人捂住,她瞪大了眼睛,挣扎不过,转眼被人拖进了一条深远悠长的小巷。
然后,身后响起了阴测测的男子声音:“你这贱人,过得倒挺滋润的么!”
郑绣的眼睛里恐惧之色更深,刘绥,赫然竟是刘绥!
刘绥俯下身来,一身扒着她颈边的衣领,才拔开寸许,便见红痕遍布,都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他心中更妒更恨!
方才便是他在路上使了人对她的几名随从使以警告的眼色,并亮出了兵器,终将那群人不动声色地吓跑了。他心想着这贱人无论如何总是要回来看一眼的,因此早早地便在此处埋伏了人。
此刻的郑绣惊慌失措,她伸着手要扒开刘绥,刘绥给了她机会,突然腰间一跨,整个人便将她抵在了墙上,而她肩上的那片衣领,已被他粗鲁地扯开,露出了圆润丰满的肩头,而那里,也是红痕一片!
如此狼狈的可耻的姿势,令郑绣再也叫不出来,这个眼冒红丝,眉目凶厉的男子真是她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夫君么?郑绣想都不敢想接下来他会对她进行什么样暴虐的惩罚。
刘绥恶狠狠地瞪着她,冷声道:“高湛他平日里是怎么爱你的?这样?”
说罢,他一手撕开了她的裹胸,然后俯下身来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
阵阵酥麻传来,郑绣忍不住“嗯”了声,这小巷虽然空僻,却仍然暴露在阳光下,虽然欺凌她的人是她曾经的夫君,可是郑绣还是觉得极为羞耻,她伸手去推拒,可是却被她一向文弱的夫君更大力地抵在了墙上!
感受到她的拒绝,刘绥更怒了,突然停了下手来,怒瞪着她,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将早已扣在手心里的一包药一股脑儿通通给她灌了进去!
郑绣无奈地大喊要吐出来,可是刘绥紧捏着她的下巴,硬是将这药逼进去了不少。
“你给我吃了什么?”郑绣大叫。
刘绥冷冷勾唇,道:“最烈性的药,可以将人折磨致死,你会不停地向男人索要,直至虚脱而死!”
仿佛就在这话音一落之际,郑绣的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她伸手要去解刘绥的衣冠,可是对方却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阴冷地笑道:“你配么?肮脏的女人,你不配我碰你!”
郑绣张着檀口,浑身燥热,汗透重衣,她竟然忍不住,开始抚弄起自己来,口里溢出破碎的吟声。
刘绥勾着唇看了她半晌,心道所谓的世家女也不过如此。便整顿了下被她弄的褶皱的衣衫,从巷中翩然踅出。
而这时,方才替刘绥埋伏此地的人便纷纷涌了上来,刘绥冷笑着大步离去。
一群人狞笑着,纷纷地向着小巷奔去!
刘绥又默默地在原地立了半晌,直至原本空寂的巷中响起了郑绣绝望的哭喊声,他才又勾了勾唇,举步离去。
背叛他的女人,这就是下场。
夜里,郑绣身死的消息才经宫女之口颤巍巍地传到了高湛耳中,依着他平日里对郑绣的宠幸,本以为大难临头的宫女,却听见高湛那扬着眉惊讶的声音:“怎么死了?是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宫女跪伏于地,龙案前发着抖,终于颤颤地找到了词句:“关妃……她……她被人凌虐至死!”
大祸终于要临头的么?几个宫女都闭起了眼睛。
岂知高湛竟然微微笑着,叹息道:“可惜啊,这种壮丽之景,朕竟然没有瞧见,太可惜了!”
宫女一愣,睁着眼面面相觑。
高湛从龙案后走到他们身前,那惆怅的声音又起了:“真可惜,朕可好不容易找到一具那么完美的身体啊,竟然就这么便宜别人了,本以为她今晚会回来伺候朕的,现在没办法了,朕病急乱投医,只有你们,将就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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