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三月份虽冰雪消融，但寒风依旧，像刀一下一下割人脸。陈慕予刚下高铁，她裹紧米色风衣，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习惯性拿出手机看一眼。四周人声嘈杂，她戴好耳机，随机播放到一首“不要爱我”。
女声柔和，陈慕予站在原地，有些晃神。
拎着大包小包怀里还抱个孩子的大姐和她擦肩而过，这一下擦得不轻，她拽着拉杆才站稳。大姐没有道歉的意思，反倒是不耐烦地嘟囔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走路从来不知道小心。”
陈慕予眉心微蹙，一手揉揉肩膀，继续往前走。越出站凉意越重，冷空气直呛鼻子。她伸手拦车，报了自己大学的地址。姜幼清中途打来电话，问：“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
上车以来她就没开口说过话，冷不丁一出声，司机还以为是跟自己搭话，于是往后瞥了一眼。姜幼清继续说：“行，那电话就打着吧，免得你无聊。”
陈慕予拆穿道：“我无聊还是你无聊？江一呢？”
“给人辅导高数去了。他有个学弟开学得补考，”姜幼清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我们学校开学也太早了，感觉这寒假都没怎么和你玩。”
“谁让你为爱考c大呢。”
陈慕予在后座调整了一下姿势，侧靠着，抬头看窗外风景。g城这个时候空气不好，看着像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中。现在四点钟，还没赶上晚高峰，但车流也不算小。司机连按好几下喇叭，嘴里骂着前边随意变道的车。陈慕予也打哈欠，只听姜幼清说：“那谁还不是也为爱考g大，是吧。”
姜幼清是陈慕予发小，小初高一条龙式陪伴，家里只隔一条街的发小。此人高中一时不慎早恋，与初恋男友江一共填一个志愿，二人双双考入c大，如今在学校旁边租房一起生活，十分惬意。
至于姜幼清口中的“那谁”，名为肖煜，同样是陈慕予发小之一。还有一位叫池梁秋，如今也在c城读大学。
四个人的友情一直都非常稳固，群聊动辄就能嘚吧嘚到99+。元旦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跨年，最无聊的真心话大冒险，肖煜选了真心话，对陈慕予说“我喜欢你。”
大型友情变质现场。
池梁秋和姜幼清在一旁惊到说不出话，前者嘟囔着“这酒明明度数不高怎么就有人醉了呢”，后者缓缓鼓了鼓掌。
陈慕予想想就头疼，姜幼清还不嫌事儿大地问：“你躲肖煜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往常放假陈慕予都和肖煜一起返校，但她这次以要陪室友为名提早了三天，肖煜倒是没说什么。
陈慕予答：“我不知道。”
姜幼清在那边撕开一包零食，说：“我和池梁秋分析过，你俩80能成，真的，从小我们就觉得你俩有夫妻相。”
陈慕予心累，冷漠无情道：“概率不是这么算的。你的依据呢？”
出租车平稳地下桥，拐弯，已经能看到学校大门。学校今年的新规定，出租车不让进校门。司机踩刹车靠边停，陈慕予扫码付钱，姜幼清说：“因为你们就是很合适。”
陈慕予按着指纹等手机反应支付成功，反问：“这算理由？”
姜幼清大大咧咧地继续说：“而且，肖煜做过没把握的事儿吗？”
大脑彻底被这句话搅乱，陈慕予先挂了电话。手机“叮咚”一声，她回过神跟司机礼貌致谢。有人在她拉开车门之前先从外边打开，冷风嗖嗖窜进来，入眼的是同品牌同款黑色风衣。她抬头，看见肖煜站在那里。
二人一路无话，只有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从正门走到陈慕予宿舍，快则十五分钟慢则二十分钟。她跟在肖煜身后，瞧着这人慢条斯理的步伐，心里五味杂陈。
元旦之后到今天，她没和肖煜见过一次面。四个人的群聊倒是照常说话，但是两个人单独的对话框再也没出现过。
提前三天返校的学生少，大部分都是家远买不到合适日期车票的。陈慕予家在云城，离这儿高铁路程两小时，也就逢年过节提前几天买个票，根本涉及不到抢。思及此处，她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从小养成的习惯，四个人都会将行程汇报一声。陈慕予猜到肖煜或许会提前返校，但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同一天，更没想到一下车，他就站在门口等着。
肖煜脚步慢了下来，和她并肩，轻咳一声，说：“昨天。”
“哦。”
陈慕予不是那么安然自得地走在他身侧。学校羽毛球场在施工，挂牌提示绕行。肖煜问：“饿吗？”
陈慕予下意识说：“不饿。”
意料之中的反应，肖煜又问：“和聂安南一起吃？”
聂安南是陈慕予室友，半小时前私聊她说飞机晚点，今晚可能没法回寝室住。
陈慕予硬着头皮撒谎，说：“对。”
多年好友，情绪、语气、小动作，没有一个能瞒得过对方。正因如此，陈慕予才回避肖煜视线。
好在他没再出声。
再拐个弯就是陈慕予宿舍楼，楼前地面不平，洼着的地方因前几天下雨而积水，这几天又降温，上边浮着一层薄冰。陈慕予心事重重没注意路，一时之间失足踩了进去，早上出门刚换的白鞋溅上几个污点，肖煜伸手拉她，叮嘱道：“小心些。”
陈慕予抽回手，有些发愣。
走到门前，肖煜拿出一包纸巾，弯腰蹲下给她擦鞋。动作一气呵成，不像表白失败，倒像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零星几个路人不住地往这儿瞟，大学情侣定律，擦完鞋起身就得搂腰贴脸，指不定腻歪多久。
陈慕予无暇想那些，她的目光停留在肖煜修长干净的手上，指尖还泛着红。刚才他伸手拉自己，温度凉得像泡了冰水。回忆起校门口等着的肖煜，陈慕予暗骂一声自己反应迟钝，皱眉问道：“你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肖煜不甚在意地说道。
他起身，收好脏纸巾，把行李箱提到台阶上，看见陈慕予带着薄怒的眼睛，无奈道：“真没多久。”
陈慕予深吸一口气，说：“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
肖煜淡淡一笑，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们扯平。”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慕予闻言扭头就走。她提着行李箱气冲冲地爬到五楼，掏钥匙开门的手都有些发颤。她心里清楚，肖煜知道自己躲着他，所以提前买票回学校。他能算好她今天的到站时间，但是不清楚她会不会打车。大冷天的，少说也得站外边一小时。
尘封一个假期的寝室灰尘大，陈慕予进门先开窗通风，毛巾润湿把自己的桌子和床擦了个遍，全收拾好才觉得舒服些。她身边不缺示好的男孩子，但他们的付出不会像肖煜一样，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情绪负担。因为肖煜是陈慕予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各种意义上的。肖煜天生畏寒，她难免会心疼。
手机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放在风衣口袋，刚刚干活的时候又被陈慕予脱下随手搭在椅子上。她这会儿回神，下床去拿手机。
聂安南发来消息说终于登机，她回复一条“平平安安”，顺便在家庭群里报告一声已到校。四个人的群里，池梁秋也今天返校，姜幼清正跟人闲聊瞎扯淡，陈慕予跟着回了一串“哈哈哈”。
还没息屏，肖煜这时候发来一条消息：
“别生气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火又被勾上来一点儿，肖煜每年换季都会感冒，陈慕予是知道的。
肖煜继续发：“不久，真的。”
陈慕予想回个微笑的表情，又觉得不应该理他。纠结的当下，肖煜又发来一条：
“都等你这么多年了，还差这两个小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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