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求你一件事

混乱的颍州府因花木云的生死未卜而躁动，几位军医围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研究着，千秋一蹲守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同袍已经站在门廊处等了很久。

        “木云兄，你怎么样了？你别闭眼睛，你看着我，军医很快就能想到办法的，你别睡……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别睡……从前有个小鸟，它很小，它从鸟窝里掉了出来，幸亏有个……有个……”

        不住的抽泣着，千秋一的视线一刻也未从他的面上移开，此刻她的心很乱，也很怕，生怕他会随时撒手而去。

        “小一，我不睡，就这样看着你，很好。”

        花木云面色苍白，嘴角渗着血，却仍旧坚持着温柔的笑容，声音虚弱的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般。

        “木云兄，那你看着我，看着我……”

        此刻花木云的笑容，如一把钝刀在千秋一的心上来回的剌，她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既不愿与他在一起，还要偏执的享受着那温暖的疼惜，所以，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恨自己，她想，若自己将他推开，凭着他出色的功夫，哪怕敌人是千军万马，也一定不会受伤的。

        “小一不哭，木云兄没事的。”颤抖着手抚摸着她冰冷的泪水，花木云宽慰着，“我不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就算今天不是你，换做任何人，我也会救。所以小一，你不用觉得歉疚，若我真的死了，也是自己命不好，与你无关。”

        “不死，不死！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千秋一吸着鼻子，疯了一样的抓着军医的衣襟，“你们嘀嘀咕咕的研究半天了，到底有没有个对策！”

        “千秋先锋，这箭在花副将军的后心处，我们也不能判断是不是扎在了心口，不敢冒然拔箭啊。”军医无奈道，“若是真的扎在心口，拔箭不过是加速死亡，我们……我们……”

        “庸医！”

        狠狠将他扔到一旁，千秋一拔出佩剑抵在他的脖颈，眼神是从未展现过的凶狠，那一刻，她不顾军纪、不顾枉法，她只知道，最疼惜自己的木云兄正生死一线，而这群庸医甚至都不敢诊治，该杀。

        “小一，小一……”

        “木云兄！”

        伸着手要去阻止千秋一的举动，但花木云太过虚弱，非但没有拽到她的袍角，反而从床上栽了下去，同袍见状双脚不听使唤的跑过去与千秋一一起将他重新扶到床上。

        “同袍兄，我这个妹子，是急了些，但不是真的想要杀军医。”花木云不忘替千秋一开脱，放下了高傲的自尊，讨好道，“我希望你能……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免了她这一次的军杖，她身子弱，挨不得。求……求将军成全。”

        “木云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替我开罪。”

        千秋一想扑进他的怀中，又怕扯到他的伤口，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大力的，好似与小鬼在夺命一般不肯轻易放手。

        “同袍兄，答应我。”花木云不住的喘息着，恳求道，“我若是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妹妹，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

        “木云兄，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同袍兄，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能答应我吗？”从怀里抽出那支沾满血的玉笛，他轻柔道，“小一害怕你会退婚，又怕你看到这个笛子会难过，才将它交给我保管，今晚她想着若是你退婚了，自己还没听过这个笛子的音色很可惜，才让我吹了一曲渔樵问答。你别介意，我真的没有奢望与她在一起。同袍兄，这个傻丫头真的很爱你，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报证，她爱你，只爱你。所以，你不要退婚，好吗？”

        同袍听着他的话，对比这个连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却还在拼了命保护千秋一的男人，自己为她做的真是太少了。心头阵阵痛惜，连忙抓住他伸出的手。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将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花木云笑着，纵使此刻那原本洁白的牙齿满是血迹，仍旧掩盖不住他周身温柔的光芒。千秋一瞥了一眼同袍，眼泪簌簌而落。

        “木云兄，我不许你说丧气话，你一定能没事的。”

        “小一，你别哭，你一哭，我都不舍得死了。”花木云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对着同袍道，“我妹妹爱哭，可是她很坚强，我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妻子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木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一定能有办法。”同袍郑重的承诺着，虽然此刻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军医不敢拔，我来！”

        “生死有命，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只是，在拔箭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花木云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看着同袍点头，露出明媚的笑容，郑重道，“我求你，一定要对我妹妹好，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不厌不伤。”

        “我答应你。”

        “木云兄，你别说了，话说多了会很累，你歇一歇，咱们还要去扬州看十里荷花呢，你答应我的，要看着我成婚，看着我幸福，不是吗？”

        “我也想，可是，若是没有这个机会，我也想先得到一个承诺。”

        耳畔是他温柔却扎心的话语，张玄觉擦着鼻翼的眼泪，一脚踹开碍事的凳子，在铜盆中仔仔细细的洗了洗手，眼泪落下，溅起水花，仰头逼回眼泪，坚信着自己一定能从小鬼手里夺回他的命。

        “都让开，我来拔箭。”

        比起让同袍来承担未知的风险与心头对自己的责难，他更愿意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将千秋一拉起，推到一旁，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她推入同袍的怀里，是不想在花木云生死攸关的时刻，再让他心有痛惜，因为张玄觉知道，他虽然愿意放手，却不代表不会心痛。

        “木云，你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花木云瞥了一眼千秋一，轻柔道，“小一，若我死了，只许你哭一夜哦。”

        “我不许你死！”千秋一泣道，“你若死了，我一定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如此，也好。”

        花木云别过脸去，任由眼泪滑落，他心中淡淡道，如果没有你，轮回转世，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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