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川南之战(上)
黑夜总是在子夜交替后渐渐离去,繁星满空的夜安静的等着缓缓而来的阳光,将温暖洒满大地。
千秋一在第五次确认师傅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同袍的点头中,笑着投入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尴尬不知放在哪里的双手,用着更大的力道紧紧的抱着他。
“师傅,你没事,真好!”
“傻丫头,师傅自然不会有事的。”
蔺桡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接过蔺山递来的面具,那是他曾经脸部受伤所佩戴的,银白色的半面面具。
“蔺兄,你这是?”
“我身份尴尬,还是戴上些比较好。”蔺桡故作无所谓的弯着嘴角,“一儿喜欢吗?喜欢我得空给你做一个!”
“喜欢是喜欢,可是师傅你……”
轻轻摇了摇头,蔺桡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不想同袍为难,更不想让张玄觉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虽然这样便不能以本来的面目示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有那样一个父亲,自己又年少成名……他安慰自己: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师傅,面具沉不沉啊?”
“还好,这铁比较薄。”蔺桡把面具放在千秋一手上,笑了笑,“很轻吧。我亲手打的面具还是可以的,再说,凡事……习惯就好了。”
“可是师傅……”
“没事的,切勿为我担心。”
将遮挡半张脸的面具戴上,蔺桡在蔺山的搀扶下走出房间,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视线中,是鱼儿跃出水面的雀跃身姿,那是他一直期待却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敬之,我很心疼师傅。”倚在同袍的怀中,千秋一悲伤着,“父亲的错不在他,可他却要背负起一切。”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苦。”
“如果成长必须以失去纯真、扛起痛苦为代价,这样的成长,不要也罢。”
“说是这样说,但生而为人,我们可以选择自己走什么样的路,但却无法决定这条路上发生什么,小千,你喜欢看话本,那话本里是不是总说天上的神仙犯了错要来人间历劫?”
“你这么说,还是这样的。”
“可能因为人间太苦了,所以犯了错误的神仙才要来人间这种地方历劫。”
揽着她的肩头,同袍低首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是啊,成长是痛苦的,其中却也是有甜的。
“小千,我爱你。”
刚刚的话还没有完全消化,内心动荡的情绪还没有得以平复,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却让千秋一红了眼眶。她抬起头,露出了激动的笑容,连着多日患得患失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脸颊,同袍见状,俯下身,将她抱了个满怀,贪婪的呼吸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敬之,我也爱你。”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要经历些痛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惊喜与平淡的甜蜜,若是没了苦,好像也便没有那么甜。可是如果给苦和甜分别划个等级,又该如何划分呢?
夜里的星星璀璨,可与月亮相比又是暗淡的,月亮与白日的太阳相比也是暗淡的,似乎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天地间一直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对比,若是没了对比,也许便没了乐趣。
卯时一刻,列队整齐的起义军已经踏上了去往川南的征途,同泽没有随军出征,而是负担着宋显到来前镇守仓州的责任。他站在城墙之上,紧握佩剑,看着兄长带着浩荡的部队渐行渐远,心中虽然遗憾不能随军出征,却明白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的道理。
自许淳扬去世,没有哭闹只是不吃不喝守孝三日的南宫淳尚似乎一夜长大,他不再话痨、不再抱怨,而是默默的选择了比旁人更加早起晚睡来增加时间训练自己。同泽看在眼里,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心疼。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兄长每每流露的复杂眼神,或许就是自己这般心境吧。
“苏吟,走,校场练兵去!”
“好!”
看着越发成熟的同泽,感受着他搭在肩头有力的手臂,苏吟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虽然因习惯了活在当下而从没想过长远的未来,可与他相处久了,自己也竟偶尔会对未来进行构设。
在羊皮地图上,川南与仓州相连,但实际行军,急速仍需一天一夜。但疲兵必败的先例使得同袍放慢了脚步,他知道,孟岩被杀后,现在的吴笠凡也一定坐立难安。虽然他有铜墙铁壁般的骑兵部队,但同泽加强版的绊马索能轻易破除他的优势,骑兵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有战马配合,若是没了战马,几乎一半的骑兵会死在步兵的利刃下,而角川城是几乎没有步兵的。
晌午时分,大军在溪流旁休整,同袍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刚下马的千秋一便笑着跑了过去。
“小千,手臂的伤有没有事?”
“不要紧,绑的很结实的。”
“来,喝水。”
“嗯。”
千秋一接过水袋,连着喝了几大口,这一路行军为了不小解,她可是一口水都没敢喝,眼下喝了个畅快,自然十分欢喜。
“小一,吃块饼吗?”
“吃!正饿着呢!”
回首笑嘻嘻的接过饼饵,千秋一满足的咬了一大口,花木云宠溺的擦着她嘴角的碎渣,那双温柔的眸子,温若滴水。
“木云兄,敬之,你们俩也吃啊。”
“你先吃,我不饿。”
“哎呀不管,木云兄你要吃,必须吃!”
千秋一的霸道劲儿上来,谁也挡不住,只见她掰下一块饼饵塞进同袍手里,又掰下一块直接塞进花木云的嘴里。
蔺桡依着树干,单脚站立,另一只脚与身子一般抵在树干上。视线中,洛枚总是是不着痕迹的看向蔺山的方向,他的视线中没有杀意,也没有恨意,却总是带着些许探寻的意味。只是每每蔺山回望着他的时候,他又连忙别过脸去,那刻意的闪躲,让人摸不到头脑。
“山哥,你觉得洛枚怎么样?”
“挺好的啊,长的好看。”蔺山笑着咬下饼饵含糊道,“就是总觉得他长的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见过了。听说他是戏子出身,说不定之前陪你看戏的时候见过。”
“我从小到大,没看过戏。”
蔺桡回答的一本正经,见他有些呆楞,便抢了那半张饼,并在他的一阵乱叫中笑着咬下一口细细的咀嚼。视线落在洛枚的方向,果不其然,即使洛枚离的很远,但只要蔺山这边一有声响,那目光便会追随。
“看来,我得找机会试试他。”
“试什么?”
“试你是不是傻!”
话音未落,蔺山便追着他捶打,戴着面具的蔺桡笑盈盈的围着树跑,故意漏出破绽让他抓住自己,看着蔺山弯着的眉眼,似乎所有的愁绪都在那无邪的笑容中消失殆尽。
翻过山岭,起义军在第三日辰时到达川南城外,同袍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选择在距离城门三十里处扎营休整。
此刻在川南城墙上远远看着黑压压的起义军正在扎营的吴笠凡,下意识的双手攥拳,狠狠的垂着墙头。他本以为能一举拿下仓州立下奇功,却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损失了几千匹战马及装备,还将跟随自己七年之久的副将孟岩也搭了进去。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甚至想立刻冲出城去将许梁口中那个射冷箭的女子拖出来仗杀。半晌,他冷冷道:
“传我军令,整军,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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