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平川之事(55)
“木云兄!”
“木云兄别走,别离开我。”
“木云兄,我是小一啊,我是……”
“木云兄!”
断断续续的喃喃后,千秋一于一声哀嚎之中猛地睁开眼,她坐起身来,冷冷的打量着周围的人,未等秦同袍言语,已经光着脚,快步冲了出去,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直接跪倒在地上。
“小千你怎么样?”
“木云兄呢?”
千秋一拒绝秦同袍的搀扶,自己摔了几次才勉强爬了起来,她充满期待的看着秦同袍,见他久久不语,又气急败坏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千秋一,你怎么打人!”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张玄觉,你给我滚开!”
“你……”
“滚。”
“玄觉。”
秦同袍对他摇了摇头,其实千秋一刚刚的一拳根本不疼,她几日未尽水米,连站都站不稳,又哪来打人的力气呢?只是,这一拳虽无力,却硬生生的打在了自己的心窝处,疼的他连哼都哼不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木云兄呢?”
千秋一早已没有了耐心,当她看到秦同袍对自己摇了摇头,心脏像突然被几十支箭穿透了一般,血腥之气在喉中滚着。
她想起了平川城外的那一幕,霍刀的长箭刺入了花木云的胸口,他叫着自己小一,却再也没睁开眼睛。
“噗!”
“小千!来人啊,把木玄空给我喊来!”
“不劳秦将军费心,请你带我去见木云兄。”
千秋一拒绝了秦同袍为自己擦拭嘴角的好意,她转过头正准备跨出门槛,却连将腿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一个踉跄,直接趴在了地上。
“一儿。”
“木云兄,你来了……”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千秋一连忙抬起头来,可当她看到蔺桡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来,我扶你起来。”
“师傅,我兄长呢?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见过我?”千秋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恳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好想他,我想见到他,我想见他,师傅,求求你,带我去。”
心疼的看着她的满头白发,蔺桡的视线落在秦同袍的面上,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应该由自己告诉她花木云已死的事。其实,就像木玄空跟同裳说的,她早就知道结果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好,师傅带你去见他。”
“嗯!”
重重的点头,千秋一握着蔺桡的手,头也不回的跟在他身后快步而去,她的脚步虚软却毫不犹豫。
秦同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泪再次滑落,他知道自己代替不了花木云的位置,也知道花木云离开的那一刻,自己与她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只是,不论是自己与她的隔阂,还是花木云的死,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一遭,自己宁可从来不曾起义,这样,就不会有人死了,最起码,依照花家的势力,花木云是一定不会死的。
“同袍,愣着干什么,追过去呀!”
秦同袍本能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千恨自己,从她刚刚的眼神就看出来了。所以,他不想再去给她添堵了。
“你这个人,就是榆木脑袋!”
说罢,张玄觉也不管他的意愿,拉着他就往冰床的小院跑,而同秦袍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也就放弃了反抗。只是,当他们来到存放冰床的房间时,便见千秋一已经爬上了冰床,不住的摇晃着花木云的尸体。
“木云兄,你睡着了吗?”
千秋一轻轻抚摸着花木云冰凉的脸颊,那触感令她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她不知道是冰床的原因还是其他,她只知道,此刻她的木云兄周身冰冷,面色苍白,眉毛、睫毛、鬓发都生了白色的霜花。
“木云兄,你累了,我陪你休息,可好?”
“有小一陪着你,你应该不讨厌吧。”
千秋一轻揉着声音,抚摸着他熟悉的脸颊,一寸寸,温柔如丝。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手臂,枕在上面,心安的调整了姿势,躺在他的怀中,手臂搭在他的身前,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从前,你说魏国的星河是最闪亮的,只是咱们一直疲于奔波没有时间好好欣赏。如今,你累了,我陪你停下来,咱们一起看星星。”
千秋一自言自语,她似乎接受了花木云已死的事实,没有执拗的要他回应,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笑容满面,宛如十几岁时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眉眼中满是璀璨星辰。
“木云兄,小一想你了,虽然躺在你身边,还是忍不住的想你。想着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你的笑容可真好看,就像那煦日,温暖的光直入心底。”
伸出手臂,温柔的抚摸他眉心的红痣,千秋一痴痴一笑,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木云兄,你的美人痣,真美。这世间,也就是你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红痣。濯而不妖,艳而不群。你记不记得,那天阳光甚好,你还偷偷给我用朱砂点了一枚红痣,你笑着说很美,可我知道你是在哄我,我哪有你好看。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翻了个身,平躺在冰床上,千秋一的笑容如刻在面上一般,上扬的嘴角边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穿着白色的衣衫,似要与冰床融为一体。
“木云兄,你这一生,怕冷,现在又躺在这里,很不舒服吧。你放心,我不会刻意留你很久的,但你也要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就像骨头和肉一般,紧紧相连。”
千秋一的声音仍旧温柔恬淡,可站在旁边的七星、秦同袍、蔺桡、张玄觉都被她隐忍的悲伤而感染着。
若说没有主子的七星是群龙无首,那没有花木云的千秋一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她虽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蔺桡看着她强忍着的悲伤,真希望她能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她非但没有,反而理智的让人心疼。
“木云兄,小一知道,自己留不住你,那就让我自私的再多陪你一会儿,你先别着急过奈何桥,更别急着喝孟婆汤,小一还想跟你絮叨絮叨呢。”
从天亮到天黑,千秋一始终安静的躺在花木云的身边,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处,一遍遍的说着两人的过往,一遍遍。
尸体不能久存,哪怕是在罕见的冰床之上,所以在征得千秋一同意后,将花木云的葬礼定在了三日后。
“木云兄,你怕冷,冰床乃大寒,我不能让你活着受罪,死了还要因为我的固执而受折磨。所以木云兄,我愿意放你离开,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的太快,等等我,等等小一,小一爱迷路,没有你牵着,会走丢的。”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咱俩去吃饺子,我拍着胸脯说带你找一家好馆子,结果带你走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泔水堆……”
声音嘶哑,直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动却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七星知道公子对她的爱是铺天盖地的,如海水一般浩瀚却隐忍,可如今看着这个满头白发、如痴如傻却出奇理智的女人,冰冷的心口,竟燃气了一丝心疼。
商议花木云葬仪的会议,千秋一没有参加,只是托七星带话给孟洵,说她决定用魏国的仪葬方式,举行火葬,以故土的最后一点温柔,送他离开。
众人都尊重她,只是就在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宣布,自己是花氏遗属,日后再不许称她为千秋将军,而是要称为花夫人。
“千秋一,你疯了吗?你这样,置同袍于何地?你这个人真是自私的要命,你想过同袍吗?你想过别人会怎么对他指指点点吗?”
千秋一从七星手里接过木盆,将素白的毛巾按在里面,拧干水分,动作利落的抖落开拧在一起的毛巾,轻柔的牵起花木云的手,一点点的擦拭着他苍白如雪的肌肤。
“千秋一!”
“千秋一,我们都知道你难过,木云兄去了我们也难过,但你不能把你的难过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吧,尤其是同袍,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
千秋一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花木云安静的面庞,她很讨厌张玄觉不请自来的打扰自己与兄长的清净,但念及兄长对他的友善,便忍着不悦没有理他。可这个人不识趣,自己不理他,却还苦苦纠缠。
“千秋一,你是不是聋了!”
“死者为大,张将军,我兄在世时从未为难过你,眼下他不在了,你却来叨扰,是何居心?”
千秋一平静的声音中充斥着陌生的冷漠,张玄觉不知道是因为花木云死去的打击还是在冰床上呆了太久,她整个人都充斥着如寒冰一样的孤冷,好似再也不愿意接近世间的万事万物。
“我没有,我只是……”
“张将军无需多言,我与秦将军已经退了婚,就在一个时辰前。”
从怀中掏出黑色的玉扇,千秋一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像越过障碍一样看向张玄觉身后的桂花树,心中热血早已枯竭。
她的心,在木云兄死的那一刻,就停止了跳动。
所以,她不会哭。
也不会再爱谁。
她活着的意义只有一个,杀了霍刀,为木云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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