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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狗屁的天下第一


  船头很大,但夏离拍飞的木屑却也不少。

  夏离半蹲在船头边上,望着船旁那一堆堆起的木屑,微微皱眉,脑海中回忆起白发刀客的每一个动作,出鞘直至刀鞘拍落船头他也没有放过一丝细节,只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不能做到木屑不飞,而船下掀起浪花。白发老人坐在船中,闭着眼睛喃喃道:“若是那么好学,这个天下第五干脆你来当好了。”

  夏离不信邪,右掌黏起刀鞘,刀鞘随之飞向半空,夏离手掌一翻,轻轻一压,刀鞘便是拍落船头上,木屑和浪花随之溅起。夏离试过将力度收缩,按压在刀鞘上的力量小了许多,但船头依旧震动,而浪花也是小了许多。此刻,夏离更是放弃用掌力,改用指力,刀鞘脱手时,夏离便是在刀鞘顶部轻轻一弹,刀鞘便是微微歪曲,弹向船头,白发刀客睁了睁眼,浑浊的双眼中有一丝讶异。只见弯腰拍向船头的刀鞘并没有打碎木屑,船头仅仅抖动罢了,而水下浪花也是溅出许多。夏离突然有点明了,一个点的力量,和一个面的力量是有所不同的。高手之间比拼,招式走到最后也都是化繁为简,一拳,一刀,一剑,比拼的是气机。像白发刀客这种层次的,更是很少在意力量的多少,更多是精准,巧妙,有一种势在里头。就好似白发刀客每斩出一刀,夏离都感觉刀中有毁灭的势,也是一种意境。也好似天下第十,将一刀化为孤寂,将方圆心里都融于到孤寂之中。而如今,夏离将气机集中在刀鞘的顶部那一点上,拍落船头的力量便是这个点上爆发而出,而如何让这个力量落在水面上,这就是夏离要想明白的问题的。夏离皱了皱眉,将左手摊开,刀鞘平放在手上,右手轻轻掷飞魔刃,随后指尖轻叹刀身。啪然一声,短刀拍在刀鞘之上,而夏离却是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手掌红肿更是微微发烫,但刀鞘却是安静地摆放在掌心之中。白发刀客眼中掠过一丝赞叹,啧啧道:“这小子想一个问题能想出奇怪的方法,韧性智慧悟性小聪明都有了,也真的是捡到宝了。”

  清霜轻轻地为白发刀客添了一壶茶,轻声道:“无归他教我练刀,也仅仅只是教我一刀,杀人刀,直到现在,我也只会一刀。”

  白发刀客脸色有些讶异,沙声道:“那小子还教你练刀?”

  清霜点点头,也不说话,手掌一翻,一把袖珍短刀便是黏在手中,小手一抖短刀又是消失不见。

  白发刀客笑了笑,哑声道:“这种刀也就杀杀下品武夫外行行家了,寻常高手只要会用气,你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娃娃,你想练武吗?”,清霜点点头,淡淡道:“我想,可是现在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

  白发刀客轻轻点头:“小时候若底子打稳了,寻个好一点的师傅,或许还有有所小成。练武这回事,很讲究机缘,有的人读书便读出个儒圣出来,言辞间便是招式。我的刀很难教你,一你没有底子,二没有修为,但是你想学,终究还是要办法的。”

  “什么办法?”,清霜眼前一亮。

  “等。”,白发老人嘶哑道。

  清霜白了白发刀客一眼,白发刀客也不说话,细口喝茶。练武这回事,有人一朝便是顿悟,成为武道高手,更是有人转世而生,恢复记忆后实力也是猛然暴涨,一夜便为天地所知。夏离还蹲在船头边上,思索着怎么将力量透过刀身百分之百地传递到水面上。突然间,夏离脑海中好似漏了很重要的一个片段,师傅出鞘直至拍落时是体内是没有任何气机流出,单纯地用力量,而且弹落刀鞘时手腕在某个瞬间会向外抖出。夏离睁开眼,吸了一口气,刀鞘落在船头那一刹那,轻轻一弹,瞬间手腕一翻,一股巧劲便拍落船头处,水中溅起浪花,船头再也没有木屑飞出。夏离抹了抹脸上的汗珠,长吁了一口气。

  这条水路不仅险峻,也很长。如今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时分,夏离更是足足练了一夜之久,也算是勉强把握巧劲。白发刀客走出船头,嘶哑道:“不要开心地太早,这是外家功夫的技巧,小子你只是刚刚入了门。接下来,体内的气机和你的武器相贯通,将你的修为和武器结合在一起,这才是难度最高的。”

  夏离点了点头,明白师傅所讲的是什么意思。寻常比武,有人会以碎石头,断筷来作为武器,轻轻一掷,便是会有如刀剑那般锋利直取性命的效果。那只是在石子,断筷上灌入了自己的气机。

  “力量,技巧,修为这三样东西等你炉火纯青时便会知道三者其实都是归于本源,返璞归真,领悟天地才是最难的,即便是我,也极难做到。暂且不说这些,你向我出刀。”

  夏离点点头,瞬间抽刀,朝着半空横劈出一刀。白发刀客摇了摇头,只是拍了拍刀鞘,便是卸掉了这股强横的力量。

  白发刀客嘶哑道:“除了力量修为技巧,你还要追求速度,在电光火石间拔刀,雷霆间杀人。小子,路还很长,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夏离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也是开口问道:“师傅,你说大一品往上走还有几个境界,而我只是伏魔之境,那往上还有多少个境界?”

  这个问题是夏离很想知道的,从来他的认知中便是只有大一品,大一品高手往上便是天地主宰,以他的认知江湖上的大一品高手修为都是相差不远,只是悟道的完整与多少罢了。

  “伏魔,观星,夜游,圆满。”

  白发刀客嘶哑道,“每一个境界走上一步都是有难以言喻的巧妙,等你到了那一步便是知道个中奥妙了。”

  “师傅,仙人和圆满究竟是哪个更强一些?仙人能引天地异象,出手便是天地之力,这样说来是仙人吧?”

  “狗屁的仙人。”,白发刀客心中嗤笑道:“你见过仙人下凡的吗?若能下凡,那只是伪仙,曾经我也遇过一个劳什子的仙人,说要让我成仙,享受长生,讲一大串让人厌烦的道理。世间哪有什么长生,我一刀便是把他劈回天上,天道向来都会有压制,这种能真身下来也只是半只脚踏入仙人境界,实则还是凡人。至于是不是有真仙我也不敢妄言。但长生这回事我倒真的没遇见过,能修一甲子,两甲子,寿命到百岁以上已经了不得了,还能无穷无尽,痴人说梦罢了。”

  ”你小子一直问长生,是不是也想追求长生,做那什么狗屁不通的仙人。“,白发老人轻轻地撇了夏离一眼。

  夏离摇头轻笑:“我向来和师傅一样,对于仙人没多大的好感,天上天下本来就是不同的地方,又何必来天下作威作福,长生我也不相信,天下无敌我就更不信了,先前白发魔帝和仙人一战,也是说明白仙人并不是那么天下无敌了。传说这东西,听听就行了,太过坚信就不好了。”

  “那师傅如今是什么境界?”,夏离神色好奇。

  “我说我曾是圆满之境你信吗?”,白发刀客冷漠地撇了夏离一眼,“别想着如果我天下无敌你就有一道护身符,我说过了有人要杀你我不会救你的。”

  “知道知道。”,夏离脸色尴尬地赔笑道。

  “知道还不滚去练刀,说甚的废话。”

  白发刀客踢了夏离一脚,夏离马上屁颠屁颠跑去船头练刀。白发刀客望着船头,嘴角扯了扯。红衣女子望着船头的两人,展颜一笑。

  天险长河两峡连绵群山无数,悬崖峭壁也是相互对峙,安全地渡出了这条极为凶险的水路,水势便是因为地形的原因而变得平缓下来。

  出了这狭窄不过数十丈的水路之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那昏沉的光线如今更是变得明亮无比。

  夏离站在船头,伸了伸懒腰,看到那缺了一块的船头,觉得有些好笑。

  而此刻出了船头的白发刀客脸色却是有些复杂,这一片连绵的群山中深处有一炊烟轻轻升起,他神色恍惚,垂下的手指有些颤抖,便连情绪亦是变得无比复杂。夏离转过头来,有些讶异,从来没见过师傅情绪会有如此的起伏。

  只见白发刀客嘶哑道:“停船,去见个故人。”

  大船靠在了岸边,夏离三人下了岸,便是入了山,山脚下有一处平坦的大地,大地上有几座村庄紧紧相连依靠,先前看到了那山上朦胧飘起的炊烟,也是从这里升起。望着连绵一片的村庄,夏离也是变得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桃花村的小孩怎么了,自己还答应过他们要带他们去九州买最好吃的东西。

  或是睹物思人,或是近乡情怯,两个人站在村庄远处,却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滞留在了远处。

  夏离是思念那群孩子,思念桃花村的村民。

  而白发刀客却是思念着四十年前,直到四十年后,直至如今,都一直忘不了的那个女人。

  四十年了,如今的他已经是迟暮之人,那一位四十年前让他无法忘却的女人,是否还在这里他不知道,他更怕知道的,不是他想要知道的。

  这一生当中,输给白发魔帝他其实并不怕,也没多大感觉,他只是输了,怕无颜面对那位要他拿天下第一的人。

  那位曾露出两个小虎牙,笑着说若得到天下第一那便要大红花轿娶她过门的那位可爱女子,那位笑着再说若得不到天下第一也要娶她的天真女子。

  她告诉他,若想她时,便来这里,天险长河之后的群山中,那里有一个黄昏便会升起炊烟飘向长河远方的村庄,她在这里等他,等他带着天下第一的聘礼迎娶自己,和他逍遥整个江湖。

  他意气风发,佩刀踏入江湖,一路斩翻整个大半江湖,本以为天下第一唾手可得,却终究饮恨败在魔帝手中,被锁链贯穿了左肩,连带冷月也被束缚。

  他黯然心碎,避世四十年,怕人找到他这位江湖中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白发刀客。

  他不怕输,他不怕天下人嗤笑他败地如此彻底,他只怕,他只怕那个把他当成盖世英雄的女人看到他这般模样,会失望,会崩溃。

  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原来只是个狗屁的败者。

  他心灰意冷,避世不出,直至现在,整整四十年后,他才敢出现在她的地方。

  她已经不在了吧?她还会在这里等着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吗?

  “狗屁的盖世英雄。”,白发刀客冷笑一声,神色满是落寞。

  悲伤的气息却轻轻地渲染开来,夏离脸色也是变得有些复杂,白发刀客更是嘴唇颤抖,踏入村庄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目光中有恐惧,期待,竟然还存在着自卑。

  夏离轻叹一声,已经算是猜出了个大概,潇洒佩刀儿郎行走江湖,最能让他们这些意气风发的侠客留下记忆的莫过于那些痴情于他们的懵懂女子。江湖,庙堂,也不乏有痴心之人,更有君王爱美人不爱江山,昔日的周天子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江湖上也有名声响亮的侠客为了红颜退隐江湖,甘做山村野夫,销声匿迹。

  或许师傅在他最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遇到了他的红颜,却是因为败给魔帝,心灰意冷,觉得无颜再见心爱之人。直至四十年后,入世之后,才敢再次一见。

  四十年后,生死都已难说了。夏离轻叹一声,四十年,太长久了,最怕就是良人不在,生死两隔,这对师傅来讲,才是最为打击的吧。

  其实小村庄的格局坐落都是大抵无差,都是连绵一排,门户紧紧挨着。村前有孩子在打闹玩耍,村内有妇人在升起炊烟,做起了晚饭。白发刀客深吸一口气,每走一步却是艰难至极,比他面对白发魔帝更是艰难无数倍。

  天底下没有一人能够坏他道心,即便是输了,他也从不畏惧。但单单记忆中那笑起来有两个虎牙的活泼女子,却是如同一座大山坠于他的心间,每走一步,他都艰难无比。

  人世间最艰难的莫过于便是离别,最兴奋也莫过于再见了。

  但人生最心酸最可悲之事却莫过于求而不得,想见却不能见,能见却不敢见。等一天鼓起勇气再见时,却发现再也见不到了。

  那满是锈迹的长链拖在脚下,发出刺耳的拖地声,村里各人抬起头来,小孩子神色疑惑地望着这三位不速之客,村里的男人扛着锄头,满是戒备地盯着眼前的腰间佩刀白发老人。有一位扛着锄头的大汉小心滴走到白发刀客的身前,嗡声嗡气道:“你们几个都是哪里来的,这里不欢迎外人。”

  白发刀客不说话,撇了一眼这位魁梧大汉,仅仅一个眼神,便是一道无形的刀气笼罩而落。

  夏离瞬间出声,笑着道:“我们来这里是找人的,这位朋友请见谅。”

  大汉早已经被吓地跌坐在地,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为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好像要陷入死亡那般恐怖可怕。他艰难地站起身来,躲在远处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白发老人。

  白发刀客也不出声,一直往前走,每一家,每一户都撇过双眼仔细查看。

  只是,却发现如何都捕捉不了她的气息,她的芬芳,那熟悉的香气他闻不见,他有点慌了,按在刀鞘的枯槁右手更是颤抖起来。几个连绵紧挨的村庄走了将近一大半,却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气息,白发刀客感觉喉咙有些难受,步伐已经加快了许多。

  最后一间民房了。

  白发刀客眼前一亮,房间中那萦绕在心间足足四十年不散的香气再一次随风传到了他的身前。

  他神色激动,伸出手便是推门而进,房中,坐着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妇人,身上传来那熟悉的香气。

  白发刀客刚欲开口,那位背对着他的白发妇人轻轻转过身来,脸色疑惑地望着身前的这位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瞳孔瞪大,瞬间,一股滔天的杀意从房中喷涌而出,白发刀客脸色阴沉,那满是皱褶的脸庞已经紧紧地扯在一起,他字字都是杀机,冷冷问道:

  “你是谁?”

  “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她的香气?”

  滔天的杀机怒意让那位妇人先是颤抖害怕,脸色中疑惑和恐惧,到后来,她却是恍然和冷笑,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巴掌便是甩向了白发刀客的脸上。

  啪!

  夏离神色沉重地望着这个突然出手的佝偻妇人,两位世间高手却没有丝毫反应能预料到白发妇人的出手。

  白发妇人身躯颤抖,眼眶中满是泪珠,她嘶哑道:“你就是那位姐姐每日都要提起的白发刀客?!”

  “她在哪里?!”,白发刀客抬起头来,脸上满是震惊,这一刻他走前一步,神色焦急地问道。

  啪!

  白发妇人又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五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辱,但他却丝毫不管,只因她说她是她的妹妹。她有她的消息,那便是够了。

  白发妇人冷笑一声,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抑了出来,她矮了白发刀客将近一个头,如今但她却好似在俯视白发刀客,冷笑道:

  “现在问起我姐姐,四十年前你怎么不闻不问?!”

  “她死了!”

  “她已经死了!”

  白发刀客脑中轰然一声!那拖着长链的身体突然踉跄一步,跌坐在了地上,那一道娇俏活泼的身影不断重叠在他脑海之中,脑海中满是她的面容,白发刀客身躯颤抖。那位白发妇人泪如雨下,口中全是恨意,她冷笑道:

  “你不是天下第一吗,你不是天下人最敬仰的白发刀客吗?!”

  “你不是说要用大红花桥娶我姐姐做你妻子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四十年再出现?!”

  “为什么你让我姐姐苦苦等了四十年!”

  “直到她死都还在等着你?!”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那位白发妇人跌坐在地上,哭声凄厉。

  白发刀客嚅嚅喏喏,脑中全是那位笑起来有两颗虎牙的俏皮女子的身影,双手颤抖放在身前,嘶哑道:

  “是啊,聂书你不是天下第一吗?!

  “为什么要让她苦苦等了四十年啊!!”

  白发刀客仰天长啸,父母死后再也没有落泪的他泪流满面,长怒恨天,抽刀朝天一斩!

  光芒瞬间闪烁而起,轰然间,这座小屋四分五裂。

  夏离脸色复杂,轻轻地将那位白发妇人搀扶,离开小屋。

  清霜脸色担忧地看着满地碎瓦碎石,但却不管不顾,跪在地上的那个孤寂苍老的背影,小声道:“师傅不管了吗?”

  夏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让师傅安静会吧。如今的他更需要自己一个人独处。”

  满头石灰的白发刀客跪在满是碎石的大地,右手紧紧攥着冷月,左手却是将锁链抓起,怔怔地望着锁链,双眸朦胧,恨声道: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负我啊!”

  白发刀客眼眸疯狂,左手狠狠一扯!那条贯穿左肩的长链疯狂地颤抖起来,一股玄妙的波动再次附着在锁链之处。

  “我恨!我恨啊!”

  白发刀客撕心裂肺,心中有无数锋刀切割绞裂,手中冷月紫芒闪烁,白发刀客右手一刀斩落长链之上!

  铿然一声!

  锁链一刀两断,左肩血如泉涌,长链从肩膀处裂开两截,落在地上,满是尘埃的大地上一滴又一滴鲜血,轻轻滴落。

  白发刀客左手一张,冷月瞬间脱手黏在左手之上,白发刀客凄惨笑道:

  “束缚已断,那又如何?”

  “现在的她都已经不在了。”

  白发刀客望着碎裂的锁链,跪在原地,泪流满面。

  —————————————

  师傅心爱的女子葬在孤山悬崖之上。

  如今白发刀客夏离四人走上了悬崖,看着那孤零零竖在悬崖上的墓碑,夏离心中压抑,白发刀客双眸血红。那一位白发妇人看着白发刀客这般样子,责怪的言语也不忍再说出来,她轻轻地指了指墓碑,心酸道:

  “姐姐的墓碑就葬在这里,直到临终前,姐姐嘴里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坚信你肯定会回来,回来用大红花轿娶她,她会是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你好好看看,天地下有哪一位女子能为你守候足足四十年,青春容颜直至死,也是在等你一人。”

  “你好好看看,我姐姐如今是多么凄苦孤零!”

  那位白发妇人蹲在原地,双手捧脸。夏离清霜两人站在中间,夏离鼻头微酸,清霜已是满眼通红,脸上一行清泪轻轻落下。白发刀客站在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再流泪,可是他的步伐像被附着千万枷锁那般,一步也踏不上去。他只敢远远地站在这里,看着那个被风沙侵染已经蚕食地缺了几角的墓碑。

  突然间,白发刀客沙声道:“你们两个去拜一下,我收了徒弟,她自然是要知道的。”

  夏离别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霜捂住小嘴,轻轻地哽咽起来。两人走到墓前,双双跪下,夏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

  “徒儿拜见师娘。”这一刻,任凭是他,也是满含泪光。

  “都散了吧。我想和她说两句话。”

  清霜捂着小嘴,点点头,夏离亦是神色黯然,剩下三人落山静静地等候。

  白发刀客一人坐在孤峰上,轻轻地用麻布擦拭了下墓碑,嘶哑道:

  “我来了。”

  墓碑上空无一物,但这位白发刀客却是看红了眼,他轻轻将冷月放在墓前,咧嘴,笑地极为难看:

  “以前我心高气傲,视刀如命,谁敢摸我的刀,我就剁了他的手。世界除了你,也没有那么胆大包天,敢在我手中夺走冷月。说来奇怪,冷月也是喜欢你的气息,在你手上,比在我手里还要安分。以前我带着它,一路斩杀无数高手,所有天下有名的高手也不过是我一招之敌。可那时候的你,却敢孤身站在面前,告诉我,过招可以,但不能滥杀无辜,和我讲了一大串的道理。即便我恐吓你,你也不怕,还用双眼瞪着我。你就是这样的一位女子啊,你说你仰慕我,你觉得我是盖世英雄,你要嫁给我,和我浪迹天涯。二十五岁,江湖再难有敌手,我要去挑战白发魔帝。你笑着对我说,若我能做了那个天下第一,你就嫁给我。你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那时候的你,在我心中,天底下任何人都不及你。我潇洒点头,提刀便是赶往西域之地。那一战,是我全力一战,拼死一战,但我输了,还是输了,我被魔帝用锁链贯穿左肩,我心灰意冷,觉得无颜再见你,避世四十年。”

  “直到我现在看开了,武道第一,天下第一也不过转眼云烟,可你,我还是看不开,放不下你啊!”

  白发老人跪在墓碑前,双眼通红,原来我的天下第一只是为了你,没有你,我就算天下第一那又如何?!

  那站在他身旁,小手搀着他的手臂,笑起来有两个虎牙的可爱女子,却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旁。

  “我一生有愧,怕无颜见你,因为自己的卑贱自尊,让你苦苦煎熬了四十年!四十年,我生不如死,但却忘了你,你会更加地生不如死!”

  “我聂书,只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夫罢了!”

  白发刀客抬起头来,鬼使神差,他走到墓碑背后,却是看到了一行字。

  “天下第二,盖世英雄聂书之妻。”

  聂书心如重击,疯魔般站起身来,左手一张,冷月瞬间握于手中,聂书举刀长啸:

  “我要狗屁的天下第一!”,

  瞬间,天地风起云涌,苍茫大地,唯此一刀。

  这一日,聂书悟刀再入圆满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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