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有人夜幕练刀
五刀。
夏离从明月湖遇见师傅的那一刻,若真正意义上的出刀,便是只有五刀。
第一刀,一刀削平山洞。
第二刀,一刀掀起十丈湖水。
第三刀,一刀斩落水云轩。
第四刀,一刀将天险长河斩出百丈巨浪,遮天蔽日。
第五刀,这一刀,一刀化作刺眼亮光,斩破天地。
夏离脸色复杂,更多是激动,目光中满是赞叹敬畏,像是在仰望,更像是在敬佩。
“这才是江湖啊,这才是巅峰啊。”
夏离心中喃喃道,自己遇过的强者当中,当属白发刀客为天下之最。即便他遇见过道老,天地主宰,弹指间便是被束缚,也不如这一刀来得更为惊天动地,震撼人心。这转瞬即逝的光芒中,却是让夏离可以感同身受,夏离好似重回四十年那个江湖之中,站在天地,看到这一位肆意潇洒的白发刀客,一人一刀,江湖为之起伏,天地为之变色。
以夏离的境界,虽说不能明悟琢磨透这惊世一刀究竟有怎样的精髓在内,但实打实,这一刀的确可以削平群山,斩裂天地,好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境,牵引着人的心境。
这一刀,便是白发刀客。白发刀客,便是这一刀。
只有白发刀客,才能斩出这一刀,其余人不能也不敢。
夏离闭起眼睛,右手握住魔刃,细细回味这一刀,从出刀再到收刀,每一步夏离都在思索。白发刀客撇了撇眼,这位徒弟绝对不是他见过筋骨练武最佳的奇才。但却胜在有悟性,更有韧性。四十年前,他二十五岁,有惊世之才,谁能在而立之年得到天下第二?又有多少个二十五岁之人能跻身天下前十?论资质和悟性,白发刀客自问不输任何人,他也见识过太多太多的练武之人,不乏有惊才艳艳之辈,但只有夏离韧性和悟性都能兼备,更适合练武,更适合练刀。很多筋骨奇佳的人都认为练武就是很简单的一回事,一刀一剑,就好似写字那般轻松随意,随意撇捺,字便成型。的确,练武可以说如练字,但让一个字炉火纯青,含有独特韵味在里面,那便不是练一个字那般容易的说法了。
练武比世间任何事都要苦,也比世间任何事都要来地简单,只是看你有没有韧性罢了。
夏离头脑不错,更重要的是不会自大,能够认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练一刀,别人也许会花上十天,半个月,只为练出那一刀。成功了,便以为就是巅峰了。但这小子却会一直练,每日不停地练,足足练了几个月,去揣测去琢磨,每一次抽刀都比前一次要成熟,更为凌厉。他也不怕死,和天下第十一战,死也不退,即便体内气机早已虚弱干涸,也死撑到底。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
白发刀客嘶哑道:“这一刀,你境界不够,看上去这一刀好似一道刺眼的亮光,冲破天地的桎梏。等你以后境界攀升之后,你会懂得,这一刀有归于本源的味道。即便是我,斩出这一刀,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却是心境。”
“一刀,便是天下无敌。”
夏离点点头,睁开双眼,手中魔刃反射着亮光。
那一位青衫文士双眸呆滞,心境再一次被一刀扰乱,面如死灰。
白发刀客摇了摇头,嘶哑道:“四十年前,你也是这般,以为自己天下第二,便能俯瞰众人,被我这个无名之辈打败后,自暴自弃。如今也是这样,一刀斩破的不是天地,而是你的心境。即便你修为再高,心乱了,一切都乱了。”
“你输不起。”
“我输不起?!”,青衫文士脸色凄然道:“我输不起又如何会忍气吞声四十年,每日每夜皆是感悟天地,修炼自身,为的就是厚积薄发,报你一刀之恨。”
“我已经不练剑了,我的心中便有千万剑,但为何即便是心有千万剑,也不敌你手中一刀?”
“可笑可笑,终究是这片天地不容我。”
青衫文士脸色惨厉,脚下竹筏更是颤抖起来。
白发刀客摇了摇头,嘶哑道:“废什么话,不想死就赶紧滚,一个大男人哭天喊地的,真是难为你了。”
白发刀客袖袍一挥,只见那被一分二位的竹筏被这一道凌厉的劲气送出,沿着湍急的水流飘向远方,连带曾经的那位天下第二再一次消失在夏离的视线之中。
夏离有些愕然,也有些叹息,这何尝不就是那位仙军统领的缩影,自以为高高在上,却是尝不起一败,道心不稳,修为更是会一落千丈。
“师傅,为什么当初要断他一臂,却又不杀他?”,夏离神色疑惑,随后有些小声道:“断人一臂比取人性命更加难受,如果是我情愿一刀杀了他,让他解脱岂不是更好?”
“这样更像是一种侮辱,让他生不如死,这种人比颜面看地任何事情都重要。”
“当年的我年轻气盛,但却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断他一臂是因为他曾出言侮辱我,但却罪不至死,但没想到留他一命却让他比或者更难受。即便如今,我依旧还是不会杀他。”
“我的命,他有本事随时来取。”
“不愧是师傅,霸气!仁者之刀!”,夏离脸色赞叹地说道。白发刀客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嘴角却是扯了扯。
现今的江湖,倒也不算是枯燥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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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群山之中,山脉东端,有一座宗门,名为刀宗。
天下第十,刀宗宗主单屠雄如今站在宗门中,望着那位默不作声,在静静练刀的年轻人,神色愈发满意。
自从与白发刀客徒弟一战之后,这位从来都是气焰无双,仗着有个天下第十老爹的嚣张年轻公子哥却是静静地练起了刀。
每一日,清晨微亮时,便是出了房间,站在庭院内握住了刀,除去用餐休息的时间,每日每夜都在握刀,练刀。这大概是前辈再入江湖之后令他最为开心的事情了吧。如今一封密信传入他手中,任凭是他,也是老怀大慰,开心地朗声大笑。
点金榜中,白发刀客再入江湖之中,重回天下第五,榜评曰:一刀可掀百丈巨浪,遮天蔽日,天地唯此一刀。
而那位白发刀客的徒弟,也是入了江湖榜上第十二位,榜评曰:“千招万式,不过一刀两断。”
那位练刀的年轻人依旧在握刀,看了一眼那封密信,眼眸冰冷。
那一把魔刃,他会亲手夺回来。那一位少年,他会亲手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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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打败了天下第二,但是渡过这条天险之河并不是容易的事。也正如白发刀客所讲,那惊世一刀更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最是讲究心境,即便是他,让他随意劈出这一刀,也是难上加难。
天险长河实在是太为险峻了,湍急的水流冲入礁石还会掀起许多水花,那位老练的船夫只能小心翼翼地稳住船身,控制好船速,免得触碰礁石。坐在船头的师徒两人借着微暗的光线看着远处狭窄的水峡,白发刀客突然开声道:“小子,是不是很奇怪我并没有教你用刀的技巧,教你如何出刀,教你如何用出我的刀法。”
让白发刀客稍稍有些意外,夏离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算奇怪,于我而言,每个人对于武器对于武道会有不一样感悟,虽说最终还是像万千江流汇聚成海,即便是大同小异,但技巧,杀人,如何把握,到最后还是会化作自己的东西。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后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其实别人的东西最终还是会变成自己的心得感悟,就好像师傅那可斩断天地的一刀,如果没有师傅的经历,即便是有同样的修为也不能做地出来。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基础越好,以后的提升才会越高。”
白发刀客多看了夏离两眼,啧啧道:“大道理说地还是中规中矩,之所以没教你那么多刀,也是因为贪多嚼不烂,一刀能做到的事情不需要用太多刀。就好似那单屠雄的儿子,出鞘一刀斩出,漫天都是闪烁的刀光,看似好像很骇人,只是花架子罢了。若想进步,练一两招就够了,天下高手哪有会天下所有武功的,即便所有招式信手拈来,也无法用出他的精髓。样样都会,只是中庸之道,平庸地很。只修一刀,一刀便是天下无敌,才是登峰造极。”
“小子,你看好了,何谓登峰造极。”,白发老人轻声说道,屈指一弹,刀鞘再次离刀射出,白发老人手指一压,刀鞘拍向船头上。
夏离瞳孔瞪大,只见那重重敲落的船头并没有任何的破损,而船下的水浪却是溅起数丈之高。
“这就是技巧,力量与气机的把握对于出刀是很讲究的,有些人看似招式强悍,沿途尘土飞扬,气势凶悍,但到了对方身上却不是不痛不痒。有些人只是简单的一招一式便拥有万千变化。看似普通的一刀一剑,就能要你性命。”
夏离点点头,他的记忆力极好,虽说不能过目不忘,但看了一眼的东西在他脑海中便是能够大概重现一遍。
夏离深吸一口气,瞬间手掌抹刀,刀鞘飞出,在半空转动飞旋,夏离摊开手掌,轻轻一拍,那刀鞘便是拍向船头之上。
啪然一声,水中浪花没有溅起,但船头却飞出几块木屑。
夏离挠了挠头,脸色尴尬。白发老人也不说话,走入船中闭目养神。夏离蹲在原地,静静思索。
黑幕中,有一人轻轻练刀,船旁,全是飘飞的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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