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哲醒来的时候，他正穿着夜行衣躺在路中央，他的身边围了一大堆人，其中，皇帝正怒视着他，而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正用鞋尖去顶他的脸，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的授意，让小太监用这种方法把他叫醒。
“沈爱卿，你还知道醒啊，”皇上也毫不掩盖自己的怒意，眉毛一横，讽刺道：“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夜行衣，大大咧咧倒在我皇宫道上呼呼大睡，想必也是分外自在吧。”
“亏得朕昨的命人找你一整天，你躲在暗处观察这番动向，想必也在嘲笑朕的所作所为吧。是不是朕前些时日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朕的底线，朕也绝不会杀你？”
冤枉啊，沈哲苦命地想，他最大的忤逆，也不过是想私自溜出宫会会友人，你们看他哪有挑战皇上底线的胆子？要怪只能怪那个死太监，把他拐到地下室一整天之后，还给他套上夜行衣，把他扔在大道中央。
还说什么露水情缘，有这么对待一夜情对象的吗？！
他想要从头辩解，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何况，沈哲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其中不乏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热闹的小宫女，这一番下来，“被强、暴”的事情就更难说出口了。
皇帝见沈哲支支吾吾不张嘴更是气氛，在等到沈哲的辩解之前，他下令，把这太傅免了职，关起来抄书一月，有什么解释和说法，抄完书之后再说，说罢便扬长而去。
沈哲听见这个话可谓是相当惊讶：欸？不杀头不打板子了吗，只是抄书吗，行行行，抄多少都行，只要不砍掉脑袋，要他干什么都行。
于是在被押送的路上，沈哲一直笑嘻嘻的，让押送他的人一度认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到了地方，沈哲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小黑屋”，不如说更像一个“办公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上去每天都有人过来打理。
这“办公房”分为左右两边，各摆一张长桌。沈哲走到左边，见那长桌上还有一卷誊抄到一半的文书，墨迹还未干。
是谁在这里写了前半段，要他接着往下抄写吗？
沈哲坐上那张小桌，执笔疾书，文字如溪水一般湍湍流上纸张，汇成一个又一个棱角分明的刚劲文字。大概写了半个多时辰，他忽然听见这个书房的门被人打开，紧跟着就是一声惊呼：
“你在对我的文书做什么？！”
一听声音，沈哲便觉得熟悉。再一抬头，果真是认识的人：那个曾经在殿试前羞辱他的穿着的富家子弟。
只见他神色慌乱，跑过来一把推开沈哲，发现沈哲在抄写剩下的文书之后，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他指着那些文字对沈哲说：“你这帮我抄了这么多，我都不知是好是坏了。”
“为何？”沈哲这才知道这原来不是自己的位置，刚刚一个时辰都是替这个小胖子抄了文章，但既然是帮抄了些文字，又为什么说是不知是好是坏？
“你看看啊，这是你的字。”小胖子指着沈哲写的部分，那些文字苍劲有力，如同游龙布于纸上，气势恢宏。
“然后这是我抄的部分。”沈哲顺着小胖子的手指看去，那些是在他抄写之前的文字，圆圆润润，虽也横平竖直，令人看得舒服，但和后面沈哲的书法比起来，高下立分。
虽然眼前的人曾当众嘲讽过了自己，但当时沈哲已经报复了回来，之后皇帝又因自己迁怒于他，两人已经算是两不相欠。此时这事也确是沈哲不知情况，坏了他的事情，便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小胖。
沈哲挠挠头，说道：“我也不能让你再重新抄写一份，这样吧，我帮你把剩下的都给抄完可行？”
小胖略微思索片刻，不甘心地看了看两人悬殊的书法功底，坐在一边气呼呼地盯着沈哲一言不发。
沈哲就当他这个行为是默认了，于是拿起毛笔继续抄写起来。而就在他写字的这段时间，那小胖子从长袖中拿出几个肉包，开始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肉包地香气飘到沈哲这边，沈哲这才记起来自己已经一天多的时间没有吃过饭了，于是他望过去，笑眯眯地眨巴眨巴眼睛，对小胖乞要一个包子。
却见那小胖子嘴巴一撅，侧过身子去，用身子死死挡住那些包子，其中意思也很明显。
“就是因为你，那日殿试中途皇上把我踢出来。回去之后，家父把我的饭都给罚少了，”小胖子话里地埋怨听不出半点假意，甚至说着说着，还带上了一点委屈的哭腔。
“要不是我娘心疼我，每天偷偷要小燕出去给我买肉包，让我藏于袖中带到这边来吃，这段时间我定饿瘦许多。”
沈哲在心中默默吐槽：你也确实应该减肥了，你爹没做错什么啊。但这句话他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自己刚刚乱了人家的作业，现在还在帮他誊写，而且这小胖子说这段话的时候看上去还蛮可怜，沈哲就怕自己一吐槽，他会哭得更厉害。
那小胖子接着说：“我知道自己在殿试那种高手云云的地方只能排上中等位，本就不指望高中，只想着能够蹭个好点的职位，从此清清闲闲。”
“谁知自己竟成了本朝第一个殿试被皇上踹出来的子弟，怕不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甚至还因此留名史书，被后人耻笑。”小胖子的哭腔已然明显，但沈哲却不知如何安慰。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交过什么真正的朋友，他还从未安慰过人。
“我看过你殿试上的文章，”小胖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你作文确实厉害，是个才子，我当时不该嘲笑你的衣着。想来你也是因为家境贫寒，地方官又克扣了考生补贴，才会无奈穿着朴素的衣服来到考场。”
沉默了一阵之后，小胖走到沈哲旁边，戳戳他的肩膀。沈哲抬起头一看，发现他手里举着最后一个肉包。
“这包子给你，就当是赔礼了。你去你那边的位置吧，我这里不用你抄了，虽然你的字好，但果然还是得我自己抄完才好。”
沈哲愣愣地接过肉包，然后被小胖从手中抽走毛笔，赶到一边去默默啃包子。
小胖拿到毛笔后皱了皱眉，深呼吸好几口气才下笔，在沈哲的字后紧跟着书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跟沈哲说道：“我听说了，你是被皇上罚来的对吧。我也是，不过我已经在此很久了，按照皇上的意思，只要把这批书文誊抄完了，我便能谋取到正常的官职了。”
“如今你来了，那便多了一个人陪我写，想来就能抄地更快些，倒是抄完了，我们便能一起出去，然后去找个清闲职位。”
沈哲忍不住问道：“那，总共有多少书需要抄呢？”
“不知道，”小胖子回答道：“每天都有人送过来，但是只够抄写一半不到便到了该回家的时辰。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就又有人送了新的书来。”
沈哲忽然记起了西游记当中，天宫上舔面山的狗和啄米山的鸡……
小兄弟，我严重怀疑你被皇帝诓了。
如果真如沈哲想的那样的话，皇帝压根就没想过要让这小子抄完这批书，说是让他抄完书就给他官职，也不过是给他个莫名其妙的希望罢，到底要把小胖子扔在这里耗多久，还是皇帝的心情说了算。
“我叫沈哲，你呢？”
“萧庞，回首向来萧瑟处的萧，九尾庞庞的庞。”
沈哲听完忍不住“噗嗤”一笑：没想到，这富家子弟还真叫“小胖”啊。
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在心里暗暗起了外号的小胖，此时洋洋得意地回头，呲牙对着沈哲笑，问道：“怎么样？爷的名字霸气吧。”
“霸气霸气，相当适合你。”沈哲暗暗偷笑，顺手就把肉包最后一口塞入口中。
也就在此时，门又被推开，此时进来的是个小太监。沈哲认得这小太监，他总是直接帮皇帝办事的，此时来，想必也是为了传皇上口谕。
只见那小太监先左右环视一圈，然后径直走过小胖来到一旁坐着的沈哲面前。
“皇上说，接下来的时间，你要日日夜夜被关在这里，坐卧皆在这个房。若非允许，除了出恭可以去旁厕，一刻钟之内回来以外，不准私自出去。”
沈哲问道：“那我若是私自出去了呢？”
小太监挺直了腰板，正色道：“皇上说了，一旦被发现违规行为，斩头处理。”
……皇帝好凶，他好怕怕。
“那，沈某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但说无妨。”小太监回答。
“那个……到这里之后，我伙食还能和以前一样好吗？”
听到这话，就连小胖都停下了笔望过来。
小太监似乎没有想到沈哲居然是要问这种问题，震惊之余微微思索片刻后，便将手伸出来，手面朝上：
“如果你需要的话，咱家也不是不可以帮你去和皇上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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