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约茶仙
老桃仙问伺候他的小仆说：“你知道阿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装成我族，混进婚礼，她起的什么心。”
小仆答：“阿杳就是西林子破土长出来的，原来也是桃树。西林子平时没人惦记，小桃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她是桃树？”老陶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对阿杳有点印象，不就是那个七、八岁的小玉女么，凭什么比我本事大？
小仆见老桃仙不爽，安慰说：“小桃听陶五五（就是那棵知情的树）口气，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是又不肯告诉大伙。”
“传他见我。”老陶白眉毛拧着弯着。
八卦吐槽专业户——灯座兄和蜡烛兄也在老陶屋里，暂且不管他们本名叫陶七七海还是陶九九了，陶五五还没来，灯座兄忽然变出人样，吓人不轻。
老陶恨他一眼：“你小便去？”
像灯座和蜡烛这种，长期变形的潜伏人员，偶尔还是需要放松嘛。
“桃爷爷，小桃有事要报。”灯座鞠躬说。
蜡烛在一边纳闷，上厕所还要打报告？
“你说。”老陶准。
“呦呦小姐身上那个香囊，小桃认识。”灯座说：
“小桃记得六十多年来，每年春会，有个小女孩就喜欢趴在树上，看人来人往，她就是阿杳。”
“小桃注意过，阿杳只看一种凡人，戴有香囊的。小桃还以为她想偷人家的香囊，说教过她一回，以为她知错了，可来年，她又趴到了树上。”
“原来阿杳在找香囊是想找一个人？”老陶插话说，他抹了把胡须。
“嗯。”灯座兄接着道：“小桃方才才认出那个香囊，阿杳肯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蜡烛默默在一旁激动，香囊来香囊去，快说香囊怎么啦？
这时候，陶五五来了，趴在地上给老陶磕了个头，起身说：“桃爷爷，陶五五不是知情不报，五五以为事情是在老桃仙治理下发生的，老桃仙应该记得。”
“小老儿记性不好了，你快说，那阿杳背后藏着什么秘密？”老陶心急道。
“说起来怪吓人的，”陶五五巡视一圈屋内的人：“那时候，我和一二三（某女桃仙的名字）正在谈恋爱……”
桃树们的名字就是成仙时间的排名，第一棵树叫“陶甲”，第二“陶乙”，陶甲成仙早，被做成桃木剑，跟一个散仙走了。
现在做主的老桃仙，实际上是老二，叫陶乙。
可想，五十五到一二三，相差起码一百岁。
“切……”蜡烛为了刷存在感，冒出一点杂音，心里不齿道：“老牛吃能吃嫩草！不要脸！”
陶五五恨蜡烛一眼，没多管，继续说：“一二三的家姐反对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只能夜里私会。
桃仙们白天修仙累，晚上必须早睡，所以我们约到戌时见面，地点就在西边新的林子。
戌时，我先到西林子，看见有人在砍树！
我们桃树林一向太平，小桃何曾见到过那么残忍的画面啊！”
陶五五说完一副痛心疾首，心灵创伤再次被解开的样子。
老桃树，即陶乙忍无可忍了：“说重点……”
陶五五，伸出五根手指，简单明了的总结道：
“一、被砍的阿杳。
二、阿杳的父母比她更早变成柴堆了。
三、阿杳被做成了一匹木头天马！长着两只翅膀！”
嘶，在座的桃树都倒吸一口冷气，树寰惨祸啊！
“什么下次毒手？”陶乙问。
“一个戴香囊的男子！”陶五五和灯座兄异口同声道。
陶五五看了眼灯座：“你也看见了？”
灯座摇头说：“我只看见阿杳跟一个狐妖出没，狐妖身边有个男子，戴的香囊和呦呦小姐的一模一样。”
“大事不妙哎！”陶乙哭丧着脸，手里已经抱着一个香炉：“胡呦呦要被人大卸八块了，哎哟喂！我可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月老殿，月老坐在攀枝错节的姻缘线下面，那些红线像有生命力一般，微微摇曳，散发着朱色光芒，亭子周围的花丛种着红月季，花朵百年不谢。
凡人有在七月七，葡萄藤下望牛郎织女的习俗。却不知月老儿几乎天天坐在红线藤下，抬头就能看见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早都看厌了。
“老仙翁真是尽忠职守，寸步不离姻缘亭！”一个洪亮的嗓音从不远处飘来。
“陆羽星君哪里的话，快请进！”月老笑意盈盈，小老儿请的棋友终于到了。
“仙君请进！”门童毕恭毕敬道。
眉英鼻挺，琥珀色的瞳仁，陆羽望着一片隐隐的红光，薄唇轻启：“这万条红丝绦的风景美不胜收，所以仙翁舍不得走？”
他穿着与眸色相同的琥珀色的宫袍，每走一步腰间的玉玦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玉玦是天帝和天后赏赐的，陆羽家里还有很多。
他所过之处，均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走到月老面前，拱拱袖：“老仙翁万福。”
月老就是爱他这点，哪怕皇恩再盛，他始终不骄不躁，是个好后生。
这些年，天庭偏好招此类好看又懂礼貌的后生。
因为许久之前，三界就有个说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凡人误以为此言是用来形容二者法力高下的，呵呵，想太多。
创此说法的人，比的实际是颜值——男魔比男仙帅，女魔比女仙美！
初闻此言，天帝龙颜大怒：岂有此理！简直胡说八道嘛！
天帝当即扫视座下一帮治世能臣，想拿实例反驳一下。
一看，无极殿中两排朝臣个个低着头，默不做声。十个有九个都是中老年！谈不上颜值！
听说魔尊的手下个个帅炸天！可天庭的核心骨干、重点队伍，长成这样，他天帝的脸要往哪儿搁？
天帝御笔一挥，降低了招仙的标准——“相貌出尘者，优先。”
嘿嘿，不怕招不到小鲜肉。
芸芸众生，数不清的事，都归仙人管，他们仙务繁忙，抽空还得修仙练级，谁有闲心垫鼻子垫下巴的？站出来，看老骨头们不把你贬到仙界边缘去，处理一下仙魔之间的纠纷，看你有没有时间修脸！
这里说的不全，其实有个例外！太上老君这家伙，天天关着房修丹道。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每次飞升，都像做完整容手术，越来越俊！三千年前就当选天庭第一美男了！
女仙们越来越美，那是很正常的事。但修仙修颜两不误的，天庭仅有他一个男仙。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有，比不得。
考虑到以上，仙臣们便都支持招新人上来撑门面。
这几百年，仙界的平均颜值噌噌直上，天帝巡游到边疆时，故意教了魔界的俘虏一个词——邪不胜正。
陆羽就是新来的小鲜肉之一。
“仙君请坐。”月老招呼陆羽坐下。
仙童端来两杯茶，陆羽微笑着抿了一口，月老客气道：“仙君，小老儿的茶可喝得习惯？”
陆羽点点头：“但凡仙品，没有味道不好的。”
好的味道也要分等级，月老知道陆羽在宫里就是干这个的。
每日的公务就是喝喝茶，写写茶经。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在天界，凡与人有关的事都麻烦。“无事不烧香”，烧香的时候，多半已经东窗事发了。
凡间与天庭时间不一样，神仙眨眼的时间，够人做好一顿饭。
有些凡人骂神仙不灵，不是神仙耳聋眼瞎，而是神仙忙不过来！
有些神仙下凡，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样子。不是装，纯粹是因为那感觉舒服。在凡间把一天当一年过，一文钱能换一银子，还愁啥惊啥呢，没必要。
以前月老过得也很悠闲，姻缘亭里有灵力自动牵红线，就是附着在外面那层红光。派僮子守着，他只需偶尔过来察看。
但现在因为赵里仁的婚事出过差子，他不敢怠慢，亲自坐守亭中。
十年，十年这两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总能在一了吧？
所以月老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在庭里坐他个十天八天！
总得找个也清闲的人陪，不是？
“结婚生子”，和月老同一流水线的送子仙姑也有空。仙姑的工作是怎样的呢？几日前听到妇人的祷告，几日后再送子不迟。
只是仙姑仙翁男女有别，他不方便请，所以请了陆羽来。
茶圣陆羽，一生嗜茶，精于茶道，入籍之后就成了茶仙陆羽，天庭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天后竟然封了地给他，准他种茶。
陆羽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罐：“产量不多，仙翁莫笑话小仙。”
月老笑脸收了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礼，自然要还人家点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下了两局，第一盘赢了，第二盘就让了点，打了个平手。
“老仙翁棋技高超，陆羽佩服。”陆羽稍恭维了两句，第三盘开始，他埋下头似乎在认真地看棋。
短短时间之内能得天后赏地……这么聪明的后生，月老啜了口茶，不会看不出小老儿下帖的别有用心吧？
他忽然神神秘秘地对陆羽说：“听闻仙君最近你一直苦恼着一件事……”
“哦？”陆羽抬起头，语气中有些微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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