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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三十九、转瞬欢乐成落寞


  春归话音还未落,已经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小姐……”声音犹带哭腔,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不当场哭出来。

  春归觉察出不对,忙上前搀住彩莺,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老远突然跑到庐州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彩莺扁扁嘴,还未开口说话,索性先哭出了声,哭了半天,抽抽噎噎的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春归嫣然两个人哄了半天,彩莺总算收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道:“莫缘不见了。”

  春归沉吟了下,问道:“莫缘不见了,有了几日了?”

  彩莺抽抽搭搭地道:“到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楼主不在,我只好去求云默师傅,他派了人手四处去寻他,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我……我一着急,就想来找小姐你了。”

  春归拍拍她肩以示安慰:“彩莺别哭了,没事的,我们会把莫缘找回来的。”她口中虽说得自信,心中却丝毫没底,征询的目光转向季云驰,这查访寻人的事还得找行家。

  季云驰点点头,转向云默问道:“你派下去的人打听到什么没有。”

  云默目光扫了一周,皱皱眉,却没开口。

  春归察言观色,看出云默的顾虑,当下微笑着道:“我和嫣然姐带彩莺去洗把脸。”

  她牵着彩莺的手走了出去,嫣然和岳哲让亦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季云驰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拧着眉毛看着春归的背影从侧门消失。他突然感到烦躁,支着额道:“说吧,查到什么了。”

  云默沉声道:“这个莫缘,只怕来头不小。”

  季云驰挑高眉道:“怎么说?”

  “我们去查莫缘的下落,发现把他带走的人正是楼主年前嘱咐属下派人好好盯着的那户人家。”

  季云驰一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终于挺直,眸中闪过如刀锋般冷冽的光芒,半晌才听到他幽幽地道:“居然是他么?”

  春归打了一盆热水沾湿了帕子细细地替彩莺拭面,嫣然坐在一旁有些忿忿不平:“春归你干嘛要走出来,季云驰跟人说话,难道你听不得么?我们是外人,你现在可是快成内人了。”

  春归嘴角微微抽搐,要努力克制才能让自己忽略掉“内人”的字眼,她强笑道:“云默刚从扬州过来,并不知道此间的事呀。何况,他们商量帮内的事务,若让我在场,以后季云驰管束手下,就有人说闲话了。”

  嫣然扁扁嘴道:“我是帮你抱不平,你自己都不在乎,我还较什么劲。”她眼神一飘,正好捕捉到岳哲让一脸不以为然地大摇其头,立刻掉转矛头:“岳哲让,你那是什么表情?”

  岳哲让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明明就是有什么!”嫣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以为我环采阁没了你就要关门大吉了啊。”

  “老夫并没有开口,嫣老板这又是栽的哪门子的赃。”

  嫣然哼道:“是是是,是我无理取闹,让岳师傅受委屈了。”她一跺脚,跟春归摆摆手,袍袖一拂,已然扬长而去,脸上还不忘摆出趾高气昂的愤怒之态。

  岳哲让无奈地苦笑,微一拱手,忙跟出门外,去安抚某个暴躁的女人。

  彩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得目不转睛,已经顾不上再哭,愣愣地问道:“小姐,嫣老板说的什么外人内人的啊,是说你是楼主的内人吗?”

  春归脸微微一烫,嗔道:“刚刚还在哭,这会倒想着来打听我的闲话了。”

  她这么一说,彩莺又想起先前的苦处了,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小姐,莫缘不会有事吧?”

  春归替她擦掉眼泪,温和的语调中满是安抚:“不会有事的,季云驰会把他找回来的。你不是常说,你们楼主很厉害吗。”

  彩莺大力地点头:“嗯,没什么能难倒楼主的。上次我们走得那么偏,他都能及时出现来救我们。”

  春归微笑着点头,心中却着实担心,方才云默脸上的表情严肃凝重,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正皱着眉苦思冥想,彩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鼻息轻浅,圆脸上犹有泪珠。春归不禁微笑,到底是少年心性,事情在心中搁置不了多久,这样居然也能睡着。

  她去外面找到一个小丫头,问她要了一件长披风盖在彩莺身上,自己便在一旁坐着,心绪满怀,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彩莺如此心焦,看来对那个顽皮饶舌的少年已是动了心思,如果莫缘真出了事,只怕彩莺也要伤心好久。

  春归长长地叹口气,托着腮盯着摆在面前的一盏茶发呆,没过一会儿,便感觉有人看她,抬头一看,季云驰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上含笑看她。

  她怔忪了一下,忙扯出一个笑脸:“事情都商量好了?”

  季云驰笑得一派安然:“已经好了。”

  “莫缘的事,有着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要等我回扬州知道详细情形之后才能知道,看来庐州我是呆不了了。”

  春归点点头,又道:“我们此间也已经事了,正好可以一起回去。”

  季云驰走到春归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处隐藏着幽幽的光芒,不知是怜是爱是痛是恼,他伸出手覆在春归脸颊上,歉然道:“原本是想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生辰,谁知居然遇到这等事。”

  春归展颜道:“我这是第一次进厨房,生辰宴上的饭菜居然有自己出的一份力,对我来说,已经很不一样了。”

  季云驰声音低沉,手指在春归脸上轻轻摩挲:“来年,等到来年的今天,我一定给春归一个最不一样的生辰。”

  春归仰着头,看着季云驰收紧的下颌,柔声道:“好,我等着。”

  晚上回去,各人紧赶慢赶地收拾了行李,早早睡下。第二日清晨,天籁之上还有几颗星子闪烁,春归一行人便匆匆上路赶回扬州了。来的时候,一路琴音,歌声曼妙,好不逍遥自在,回去的路上,多了云都一干人,气氛却压抑得近乎诡异。云默始终板着脸跟在季云驰身后,几乎不离左右,春归只有上下马车的时候才能远远地和他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其余的时间,便是无尽的沉默……赶路,毫不松懈。

  嫣然整日困在马车里,连饮食都在车上解决,几乎又要跺脚,恨恨道:“早知道我们自己回去了,跟着云都那个死人脸,简直要闷死人了。”

  春归只好安慰道:“就一天半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如此疯狂地赶了一天的路,深夜时分,竟已到了扬州。她们先前赶了差不多三日的路,居然一日搞定。嫣然不禁咂舌:“我们原先的马车还真不是一般的慢。”

  季云驰甚至没来得及送春归,只匆匆关照了几句,留下两个人送春归彩莺回去,就一身风尘地策马远去,云默像影子一样拍马跟上。

  春归立在夜色里,目送季云驰的身影远去,良久没有挪动步子。彩莺有些不安地唤她:“小姐,我们回去吧。”

  春归点点头,对着季云驰留下的两个随从微笑道:“劳烦二位了。”

  其中年轻些的那个小伙子忙拘谨地回礼:“小姐太客气了。”

  两个随从一路把春归二人送到了门口,还记得客客气气地告了个礼,才离开了。

  院子里一片漆黑,她不在扬州的这些日子,彩莺一个人住着不得劲,干脆又搬回了云都,屋子空置了好久,黑灯瞎火的摸索了半日都没能找到火镰。春归找得心烦意乱,索性不找了,摸到椅子坐下,仰起头微闭了眼,十指慢慢收拢,攥成拳头搁在桌上。

  彩莺不甘心,借着外面的月光跑到厨房去找火,春归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在黑暗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微弱叹息,觉得心中堵得慌,要叹一口气才舒服。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耳中清清楚楚听到油灯燃烧的“毕剥”之声,一团昏黄的光圈驱散了满室黑暗。

  春归抬起阖下的眼皮,昏暗的灯光照得一室摇曳的光影,而那些光影汇聚的中心赫然站着一个人,一袭玄色袍子,长身而立,脸庞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能隐隐瞧见挺直的鼻梁。

  春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聂之问!”

  但终归不是他,春归站起来,微欠了欠身道:“老先生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嗯。”从喉管里发出含糊的回答,顿了顿又道:“看到你们屋子半天都没亮起来。”

  春归赧然道:“找不到火镰了。”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把油灯放在桌上:“用这个吧。”不等春归回答,人已经大步走出。

  春归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又重新坐下,对着跳动的火焰愣愣地发呆。

  “小姐小姐,我找到火镰了,原来在厨房。”彩莺雀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咦,灯怎么亮了,小姐你从哪找到的火。”

  春归仍一动不动地坐着,彩莺又喊了一声,她才惊醒,笑了笑道:“我借的火。”

  彩莺心中疑惑,问道:“这么晚了,隔壁王大嫂子还没睡么?”

  春归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索性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关:“嗯,是啊。”

  彩莺也不怀疑,笑着道:“我去烧水,小姐洗了脸早些休息吧。”

  等到躺下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春归了无睡意,便燃着灯怔怔地看着窗纱上摇曳的树影。油灯里的油渐渐燃尽,灯光逐渐微弱,终于熄灭,春归模模糊糊地睡着,梦境之中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伸手去抓却空落落地全无着力之处,就好似她今日的心情一般,空落落的无法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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