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人生曲指算无多

　　沐少风一听到沐益来报自家娘子和小姨子一起被人绑了去，惊得站起又默默坐下。眉角忍不住抽动，沉默半晌道：“先安排人手顺着灵谷寺四个方向查探。你随我去一趟云都。”

　　沐益躬身问：“少爷怀疑是他？”沐益乖巧地没把那个名字念出来，除了夫人，那个人是唯一可以让少爷笑脸破功的人。

　　沐少风懒懒道：“不会是他。”季云驰还不至于没轻没重到要拿此事来戏弄他，不过他前科不良，还是去看看为妙。

　　季云驰，云都的当家。云都是势力跨越大江南北的帮派，设有一楼、二堂、三坛、四门、七十二舵，组织遍布天下，手下直接控制指挥的人数近万，就连地方官府，也得仰其鼻息，轻易不敢招惹。因为帮众分布极广，眼线甚多，所以云都的耳目最是灵通。

　　“哎呀呀，小沐沐来看我啦！”这讨嫌的声音正是云都现任的当家季云驰发出的。

　　沐少风斜着眼白瞟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之情。

　　季云驰阴阳怪气地嚷嚷着：“唉唉唉，漂亮的笑脸扭曲了，让我帮你纠正过来。”言罢，真要扑上来拧沐少风的脸了。

　　沐少风一只手顶住季云驰的魔掌，严肃地说：“有正经事。”

　　季云驰意兴阑珊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为你的小娇妻来的？！”

　　“你知道谁干的？”

　　“嗯！”

　　“带我去救人！”

　　季云驰笑嘻嘻地道：“本来行的，现在不行了。”

　　沐少风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她们逃了，你从沐府到云都的这一天里，她们已经逃出去了。你的小娇妻下手可真狠啊。”季云驰摊摊手，“韩府的茹仙姑娘估计被砸成白痴了。”

　　沐少风瞳孔突然寒光一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啧啧，这下韩府所有的人都要变成白痴咯...”依旧是季云驰故意拖长的声音。

　　“唉，小沐沐，你可以回家等嘛，她们肯定是要回家的。”季云驰生怕沐少风不够火大，兀自在身后嚷嚷着。

　　“不劳提醒，我也知道！”沐少风压抑良久的声音终于吼出来了。

　　“小沐沐，你现在坚持笑脸的时间可是越来越短了啊！”这是季某人在火上浇油。

　　跑，春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知道不停地跑。前方依然是一片黑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春归张口想让肺吸进更多一点的空气，空气很稀薄，她好像已经跑不动了。

　　春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道：也不知道大姐逃出去没有。

　　本来以为可以静静地等待沐少风来救出她们，本来以为对方只不过想把她们当做筹码，谁知道绑架她们的是一个疯子，一个因爱生恨的疯女人，逼得她们只能铤而走险拿瓷枕砸晕了那个女人当作人质，跑出了那个黑屋子。

　　她什么都想到了：跑一个是一个，所以分开跑；春兮认准了沐府的方向跑去搬救兵，她跑不快，兜圈子引开后面的人。她偏偏算漏了自己的方向感，春归原本就不常出门，又是初来应天，在兜兜转转中居然跑错了方向。

　　她又不禁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狰狞的脸，曾经那也是一张如玉的红颜。

　　春兮哭笑不得地想：都是沐少风惹的风流债，一个爱慕他多年的女人，却因为春兮的缘故，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嫁入沐府亲近沐少风的机会。最后她疯狂地异想天开，要是春兮死了，死得无比肮脏无比难看，那她就有机会了。那群蒙面大汉搞不清楚谁是正主，干脆把春兮春归两人全抓了去。

　　那个女人扭曲着面孔在她们面前狞笑：“这屋子冷吧，不要紧。外面有十几个乞丐等着温暖你们呢！你猜天亮以后沐少风看到你这样，他还会不会要你。”

　　也幸好那女人得意忘形又低估了春兮的暴脾气，春兮听到这话拿起床上的瓷枕二话不说就把那女人砸晕过去了。春归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拾起一块尖利的瓷片就抵在那女人脖子上，一时震慑住那帮蒙面汉子，居然就跑了出来。只可惜那个领头的太机敏，当机立断宁可舍了那女人性命，也要把她们拦下。

　　春归低笑：“他倒聪明，真要让我们跑出来了，那帮人还能有命吗。”

　　她再也跑不动了，春归自嘲地笑笑：“现在就要没命的却是自己了。”下腹的疼痛越发剧烈了，刚刚摔的一跤着实不轻。

　　她背倚着一棵树坐下，抬头看天：“聂之问，你看，我们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要断了呢。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小腹传来一阵绞痛，春归已经感觉到裙子渐渐濡湿，探手一摸，满手暗红的鲜血。

　　春归用力按着肚子，感到腹中那微弱的生命正一点点地滑落。

　　眼泪从脸颊滑落：孩子，你也不想陪着娘亲了吗？哈哈，这下真是一了百了，我跟聂之问之间真的是什么羁绊都没有了。

　　春归想笑，却笑不出声；她抬手想看看满手的鲜血，那是她的孩子，可是却没有力气。

　　聂之问，我要死了，下辈子，我再不要遇上你了！聂之问，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遇上了。

　　聂之问突然从梦中惊醒，那揪心的疼痛如此真实。

　　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喃喃自语：“春归，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梦中春归那绝望痛楚的目光恨恨地盯着他，“聂之问，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遇上了。”

　　聂之问躺在床上，却始终无法成眠。砰砰直跳的心脏像是在提醒他，春归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来不及穿鞋披衣，聂之问赤着脚下床，厉声喊睡在外厅的贴身小厮：“去把聂安叫来。”

　　聂安刚刚躺下不久，听到爷传，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地来了。

　　聂安一进房，就发现自家少爷正赤着脚坐在椅上，心中狐疑：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少爷居然鞋都忘了穿上？

　　聂之问木着一张脸道：“可有安排人跟着少夫人。”

　　聂安犹豫着问：“哪个少夫人？”

　　聂之问眼皮一抬，厉声道：“聂府有几个少夫人？！”

　　聂安总算明白过来聂之问说的是谁了，他恭谨地答道：“少爷没吩咐，属下也不敢擅自做主派人跟着。”

　　“那就是没有了！？”

　　聂安大气都不敢喘：“是！”

　　聂之问沉默了好一会，道：“安排人去查查少夫人出府去了哪里。”

　　聂安得了话，躬了躬身，忙退了下去。出了门，偷眼瞧去，聂之问仍是赤着脚坐着一动不动，黑夜里只有一点灯光照着他，身影格外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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