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迷人的花馔

　　众人玩的甚是高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侍者来报，饭菜准备好了。于是刘牢之引着众人移步到餐厅用餐。

　　此时上层士族设宴，还是讲究分案分食，主要是此时的菜肴还是以蒸煮为主，便于分食；会餐制出现之后，大大的促进了厨艺的发展，饮食更讲究色、香、味、形、意、养，出现了很多名菜。根据目前的情况，南山饭庄的两个用餐厅，分别采用了不同的家具，一个餐厅设有大圆桌带转盘，一个则设置了很多食案，铺上竹席。刘牢之特意选择了圆桌的餐厅，除了自己的习惯之外，也考虑菜品的呈现方式。

　　古人吃饭比较豪放，肉一般是大块煮好的，然后分盘，肯定也就谈不上什么美感。十个人的宴席，你总不可能上十条鱼吧，那你不管是生鱼片（鱼脍）还是整条的做，到最后都需要分到十个盘子，好看不了。你用南瓜做盅做个汤，总不可能每人一碗，然后把南瓜拿上来让大家看看吧。所以说分食制是做不到这么精细的。

　　饭菜未上，高台上的节目变了，抚琴的乐师退下，上来了一群舞娘，也都身着丝纱，妙曼的身姿随着伴奏翩翩起舞。

　　何靖看着这些妙曼的身影，心里怪痒痒的，又不敢再上前去。何穆和高素看着这舞蹈与晋国的舞蹈大异，忙问端的。

　　刘牢之笑道：“前些日子，西域胡商带来一批西域美姬，被一品汇的掌柜的收下，送到了这里来。这些歌舞自然比不得宫廷乐舞，只是到底新奇一些，也能招揽客人。”

　　饭庄提供了三种酒：白酒、米酒和红酒。出乎刘牢之的预料，除了刘庆之等几个孩子和几位女郎选的是红酒，其余的人选的都是白酒：桃花仙。

　　高素道：“来刘家的饭庄，桃花仙不可不尝；刘大哥一首《桃花仙》扬名会稽，现在会稽的士族名士饮宴若无桃花仙，乃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何穆也道：“桃花仙一出，再饮米酒寡淡无味，无法入口了。要不是你这桃花仙太贵，市面上早就没有米酒了。”

　　刘牢之却知道不可能，米酒自有自己的受众，后世照样存在，只是没有白酒受欢迎罢了。

　　等了不多时间，众人欣赏着歌舞，侍者开始上菜，每上一道菜，都会报出菜名，说明菜的主要材料。

　　先上的是凉菜。猪头肉、横栏熏肉、蜜饯、凉拌花卉、糯米莲藕，那猪头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肥肉已经透明了，薄薄的一片，看着脆生生的，吃起来肥而不腻，清香可口；那熏肉看起来不起眼，吃起来竟隐隐有一种花的味道，回味无穷；蜜饯和莲藕虽是普通物事，风味却与别个不同，据侍者讲，腌制的时候使用了花蕊，多出一股清甜气息。几种鲜花调配的凉拌菜，看起来颜色艳丽，吃起来清爽可口，据说还能美容养颜呢！

　　接下来上的是鱼脍。古时人们吃鱼脍，用的多是淡水鱼，南山饭庄使用的却是海鱼，乃是江北盐场出海捕得，用冰保鲜着运过来的。那黄白相间、纹理清楚的鱼肉，切得大小、厚薄全部一致，加上点缀的菜叶花朵，让众人不忍动筷。

　　高素笑道：“鱼脍吃过不少，做的这么考究的着实没有见过。这菜做的这么精美，实在不忍心下筷子。”

　　众人齐声称是。只有何靖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做得再好看，还不是要拿来吃的。侍者，快快分来！”

　　侍者上前，拿起公筷，挨个客人盘子里分了，众人齐齐叹息。

　　何靖也不理，用筷子夹了，往旁边的调料汤里一蘸，正要吃呢，看到了调料汤边上，有一小滩淡黄色的蘸料，出声问道：“这又是什么？”

　　侍者赶忙回答道：“这是芥末，奇辣无比。”

　　何靖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小爷什么没吃过，说什么奇辣无比，拿来吓人？”不等侍者说话，蘸了一大下，一口吃了下去。

　　“呃”，只听得何靖一声闷哼，眼泪都要出来了，当下强自忍住，半天不敢出声。众人看了，强自忍着没笑。

　　刘牢之解释道：“这芥末乃是用芥菜的种子研磨而成，味辛辣，特别冲，用来吃鱼脍可以压住鱼的腥味，但不可多蘸。”说罢，把芥末调到蘸料汤里，搅拌均匀，夹了一块鱼片，蘸过了调料，慢慢地咀嚼、回味着。众人看了，也都学者刘牢之的样子，把芥末调到蘸料里，夹了鱼片来蘸着吃。

　　“妙哉！”何穆赞道，“果真是毫无腥膻之气，难得！”

　　高素也道：“这鱼脍做得如此精致也就罢了，难得的是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实非一般料理所及！为如此美味，干一杯！”众人齐声称是，齐齐举杯饮甚。

　　接下来上的多为花馔。以花为食，古已有之，屈原在《离骚》中写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以花入馔是一件香艳的事情，花朵必须要衬出菜肴的艳丽，还要给味觉以惊喜，吃花的人吃的不仅是香气，更是要透着一番悠然自得、与自然浑然一体的意境，正适合魏晋士族追求回归自然、人与自然一体的追求。

　　木兰片、牡丹花馏片、月季豆腐酿、菊花蛇丝、杏花菡笋、茶花粥陆续上来，中午的时候众人吃了大量的烤肉串，原也不适合吃太油腻的。这些菜清新可口，香气袭人，吃的众人赞不绝口。两位女郎本就喜欢这种清新爽口香气浓的菜，吃起来也是连连点头。

　　看众人吃的满意，刘牢之也很欣慰，对众人说道：“这些花馔，大多是用时下的鲜花所做，有过时的只好采用收集到的干花，味道未免就差一些了。今年是第一次做，等以后或许会更好一些。”

　　檀畅笑道：“刘兄弟过谦了。以花为馔，以前也只是偶有所闻，刘兄弟这里却是能够做出如此多精美的花馔，心思之巧，天下无双，只怕就是建康皇宫里面的御厨，也做不出这样精致的菜肴。”

　　刘牢之笑道：“檀大哥过谦了。下面要上的菜，却又似花非花了。”众人不解，刘牢之也不说破，只是请酒。

　　不一会儿上的菜来，却是一盘紫色的玫瑰花，一共有十几朵，用玫瑰叶衬饰着，甚是娇艳。

　　向道粲笑道：“好漂亮的蔷薇，如此摘下来吃掉岂不可惜？”

　　刘牢之笑笑不答，只是示意侍从为每人分了一朵。众人细细端详，方才觉出有异，玫瑰花瓣怕是没有这么挺吧？有那心急的，用筷子夹了填到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道：“不是真花，是芦菔（萝卜）做的。”

　　竺雪赞叹道：“好巧的心思！如此精致的手法，只怕不是几日能够练出来的。”

　　说话间，又上了一道菜，听侍从介绍，叫做牡丹鱼片。乃是用炸青鱼片做成的一大一小两朵牡丹花，用牡丹花瓣切丝做成花蕾，虽然外形相似，却不如刚才的***真了。众人品尝时，鲜香清脆，回味无穷。旁边的刘庆之叫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众人听了，相顾莞尔。

　　一边高素笑道：“古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已经说是奢侈的生活方式了，似刘大哥这边对菜品用心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了。”

　　刘牢之笑道：“并不是只有奇珍异兽做出的饭菜才叫奢侈，大家也看到了，这些普通的食材，只要用些心思在里面，一样能够做出精品菜肴。说起来，这南山饭庄如此偏僻，当然不是为了招呼普通人的，不用些心思，档次上不去啊！”

　　接下来的上的菜，叫做佛手观音莲，乃是以菘菜（白菜）做主材，做成莲花与佛手状，配以虾肉、鱼肉、火腿、虾米、咸蛋黄和高汤来提味，采用蒸煮方式烹制而成，保持了菜式的原汁原味。此菜外观形象生动、淡雅大气，清淡鲜甜，适合各种年龄段的人。今天的菜品颠覆了众人对饮食的印象，实在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了。

　　最后一道菜，上来一个巨大的白磁盘，两个人抬着，零零散散又百十朵小花，或深红、或金黄、或碧绿、或青紫、或艳红、或嫩白六种颜色，夹杂着六七种花香弥漫着，听侍从介绍，叫做百花争艳。众人震惊得站了起来，仔细端详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这是用豆腐雕刻而成的，几种颜色便是用几种花入味，乃是饭庄里的压堂货。要不是为了这个菜，兴许南山饭庄早就开业了！”刘牢之得意的介绍道。

　　用豆腐做的？众人被雷得外焦里嫩，连想都想象不出来，柔软的豆腐块，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舌头不骗人，吃在嘴里的确确实实是豆腐，混着不同的花香，让人欲罢不能，众人连评价的心思都没有了。

　　相比于这桌菜，饭后的点心虽然也出奇，到底没有给众人带来震撼。直到众人坐着四轮马车到了家，也依然在回味着那菜的惊艳，连对别人夸耀的心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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