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险


自那日后,徐国公早朝上瞧那帮武将愈发不顺眼,却没有继续同他们争论,生怕以后自家女儿因为她爹这张臭嘴,融不进那帮武将女眷的圈子。

        这几日他是越想越愁苦,国公夫人何尝不是,她当日便遣了人出去打听那靖北将军是个那家勋贵子弟。

        结果打听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她寝食难安。

        这崔时折自幼父母双亡,十四岁跑去参军,一路实打实的用军功拼杀至靖北将军的位置,这手上得沾了多少血,杀了多少人。

        甚至还有人说他几年前为了攻下一座城,杀了对方七万兵,还屠了三日城,垒起一座座尸山,流出一片片血海。

        简直成了京师百姓心中可止小儿夜啼的良药。

        这哪里是什么将军啊?这分明是杀神转世!

        若仅如此,她到还不至于如此伤神,可偏偏自己的乖女自那日起便缠绵病榻。

        闻柳又连着做了几日噩梦,安常、安乐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上前来将她叫醒。

        白日里也吃不下多少东西,身形瞧着竟如迎风弱柳,不消谁来碰,出门见个风便自己倒了。

        闻柳知道自己继续这样下去,必定惹得父母担忧伤神,她就怕万一父亲不管不顾,打定主意要抗旨,那公府的衰落怕是要提前了。

        她这公府嫡女的身份,全仰赖于父亲在朝中的权势,若权势旁落,任她再怎么能耐也难与暗中想拨弄她命运的人抗衡。

        这一世重生,她清晰地认知到父母的宠爱给了她多大的保障。

        为了避免父母过度伤神,于是她自请去灵川别院养病。

        这灵川别院是闻柳十二岁那年落水受了惊,缠绵病榻大半年后央求父亲给她在京城西郊外建的。

        当时专门请了全国最擅长堪舆之术的游方术士定点、建造、布景。

        闻柳在那里住了半年之后确实将病养好了,此后一旦她有缠绵病榻之兆,便自请去灵川别院疗养。

        这一来二去,一年里竟然有大半年都呆在别院里,除了年节回府一起庆贺,其他呆在府里的时间竟然还不如她的庶姐闻莺多。

        国公夫妇俩瞧见自己心爱的女儿病成这副模样,哪里还敢不应允。

        内心都十分感激当年那个替他们宝贝女儿建造灵川别院的术士。

        国公夫人原本还想亲自去照顾女儿,却被闻柳以避免将病气传给她为由拒绝了。

        此时,云苑内一派忙碌景象。

        安乐熟练地指挥着其他丫鬟小厮们,让他们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以及放进箱子里的物件儿搬到马车上。

        云苑内,大丫鬟只有她和安常,负责采买大物件儿的小厮也只有安在,还有其他丫鬟小厮数十人。

        闻柳去别院通常只带安乐他们三人,其余的留在云苑内守着,偶尔别院人手不够就会调派两人过去。

        此次也只有他们三人跟着,安乐不得不更仔细地看着他们将东西装车,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苦了自家姑娘。

        见安常从姑娘屋里出来,安乐问道:“都收拾好了吗?再过不久就入冬了,汤婆子和锦被多带些,姑娘身子不好,咱们得仔细着些。”

        安常回道:“这些我都记着呢,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装车了。”

        安在苦兮兮地扛着东西,对她们说:“两位姑奶奶,你们这上下嘴皮子一碰,活儿就干完了,我这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搬上车呢!”

        他这句话逗乐了俩人,她们互相看了眼便默契地从对方眼里看出来同样的想法,最后不约而同地上了手。

        安在的告饶声和安乐俩人明亮的笑声传到闻柳耳中,她转身看着他们在院子里玩闹,唇角扯出一丝似若有似无的笑。

        同父母惜别后,他们的车马便离开了国公府,一路向南行驶,出了城门,便往建在西郊的灵川别院的方向缓慢行驶。

        路途中,风吹开了闻柳的帘子,她呼吸着一股夹杂着青草味的空气,仿佛将胸中凝滞的浊气荡尽。

        于是她想趁着天色晴好,下车赏一赏景,再去别院养病,没想到却遭到三人的一致反对。

        安乐:“姑娘,外头风大,您现在身体还十分虚弱,还是等好些了,咱们再专程出来吧!”

        安常:“我觉得安乐说得对!”

        安在:“我觉得安常说得对!”

        闻柳:“……”

        最后三人还是没能劝住闻柳,但只允许她在林间的溪边停留片刻。

        闻柳率先来到溪边净了净手,再沿路看一看这京师郊外的秋景。

        她今日之所以如此固执要下车,全因想到不久后便要嫁给哪位靖北将军作妻,若对方是一个喜欢将妇人拘在深宅后院之人。

        那错过今日,这京师秋日的美景她也不知几时能够再次得见。

        闻柳走着走着发现安乐她们还没跟过来,见天色渐暗,便沿着原路返回。

        可变故几乎是在刹那间发生,就在闻柳刚走出林间,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地朝她射来。

        崔时折见状以最快的速度抽箭弯弓,从侧面射出另一支箭。千钧一发之际,截住即将射中闻柳的箭。

        最后虽性命无忧,可闻柳还是被碎箭伤了肩膀,衣裳也破了一道口子,这对京师贵女来说是伤及名誉的事情。

        好在这时,寻闻柳而不得的三人纷纷从林子里出来,安常手里还拿着大氅,见状赶紧将闻柳团团围住。

        那射箭的锦衣少年走上前来,紧张地询问:“你家姑娘没事儿吧?”

        安乐难得咄咄逼人道:“您管我家姑娘这样叫没事儿?”

        那锦衣少年自知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向随后而来的高大身影,颇为依赖地退到他身后。

        崔时折一路走过来,眼神都没离开过被安乐他们三人团团围住的闻柳。

        她一出现,他就认出对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此时她垂首敛目,一副迎风弱柳模样。

        崔时折想到刚刚那碎箭可能伤到了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安乐,说道:“这药专为去腐生肌之用,送与姑娘作为赔罪之礼。”

        安常忍不住回了句:“您的弟弟既然伤了我家姑娘,您这瓶药本就应该给我们,不然我家姑娘平白受这无妄之灾吗?”

        崔时折的副官刘观在他拿出这瓶生肌玉露时,登时露出牙疼的表情,又听到对方这番言论,忍不住开口解释:“这生肌玉露专供皇室,即便是公主也只能分到一小瓶,你们手里那瓶的量,就算面目全毁也足够重塑了。”

        崔时折喝道:“闭嘴!”

        那锦衣少年从崔时折身后走出,语气诚恳道:“今日之事错全在我一人,只是今日出来匆忙,只得改日专程登门赔礼。”

        闻柳这才颤声开口,“小女无碍,也无需公子登门赔礼,只是祈盼公子下次狩猎时,更谨慎些才是。”

        在场所有人都只当闻柳的颤声是受惊所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在拼命压制内心的怒火。

        若被她查出对方是故意在这里埋伏,不管他是哪家勋贵子弟,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崔时折这时也开口斥责那位锦衣少年,“我有没有教过你放箭之前注意观察周围环境?为什么没看清就开始放箭?”

        那锦衣少年后知后觉的羞愧铺天盖地而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脚不自觉地提着一块可怜的小石子。

        安乐他们眼见天色渐暗,不欲站在此地多逗留,免得害姑娘再受了风寒,于是拥着闻柳上了车。

        崔时折望着他们的车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天,便招呼这位锦衣少年郎上马,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上车后,安乐拿出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备用药瓶。又在这些写有字的瓶子里拿出一个瓷白窄口药瓶,拔出塞子倒出两粒药丸,放到闻柳掌心。

        闻柳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安乐,想躲过这两粒药丸,却见安乐定下了心,坚定地摇了摇头。

        在她吃下这两颗药丸后,安乐接过安常手里的蜜饯,塞了一颗进闻柳嘴里,这才将那药的苦味压下去了。

        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仍感到一阵后怕,若他们三人没有及时赶到,自家姑娘的清白就这样毁了。

        安常是个憋不住事儿的,她心里的想法同安乐一样,于是嘴里便漏了出来,“方才那一幕好险,若不是我们赶到,恐怕姑娘这清誉要毁在他们手里。”

        “比起我的性命,我看你们更在乎我的清誉啊!”闻柳玩笑到。

        提到性命,安常就想起自己的父母,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些愤懑,“若不是这些公子哥儿轻贱人命,怎么会有这一出?”

        在座的都知道安常的父母当年便是死在这些勋贵的猎场中,最后只赔了几个银就把事情了了。

        年幼的安常哪里守得住这些钱财,最后还不是被亲戚叔伯挥霍了个精光,然后安常还被他们卖到国公府来当丫鬟。

        主仆间又互相安慰了一路,疏导了各自心中的马车也走到了灵川别院门前。

        等他们把东西都卸了车,这天便下起瓢泼大雨。

        “这天可真会挑时候,咱们要是再晚回一刻,今夜定然是无法入睡了。”安在望着压城的黑云喃喃道。

        安常和她一样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雨,疑惑道:“今日难道不宜出门?怎么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故?”

        安乐走了进来,加入他们的话局,“好在最终都有惊无险。”

        安常和安在齐齐回头看向安乐,问:“姑娘怎么样了?”

        安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睡下了,白日里受了一场惊,又一路舟车劳顿来到院里,早已是强弩之末,回到灵川别院,我伺候着喝了碗羹,便睡下了。”

        三人齐齐趴在窗边,像三只被养得溜光水滑的鹦鹉,站在窗沿上,齐齐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

        他们谁也不开口说话,都不愿破坏这难得的氛围。

        只是这份安静没保持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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