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死场一日
天摆易丙申年,二月二,很早,燕北在牢中就听见了外面如雷的吵嚷之声。
爬到铁窗一望,满满的人头已在对面和附近攒动,猎鬃节,开始了。
“起了,起了,今儿是二月二,猎鬃节第一日,大家伙儿展露头角的时候到了。”
上牢侍卫大声喊叫着,好像每个牢中的人还在睡一样。
燕北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只好打坐稳定心绪。
不多时,那个一直伺候燕北的侍卫过来,如常给燕北端了水盆和食盘,顺便又叫人拿了几套衣服放在燕北跟前,“姑娘赶紧洗漱吃些东西,待会儿,这猎鬃节可就开始了,姑娘何时上场,也都要做好万全准备不是!”
燕北扫了几眼衣服,皱了皱眉头,“没有些合体贴合的衣服么?”
侍卫笑道,“这就是特意给姑娘量身定做的,外边场子听说今年有女子入死场,都撒了欢的等着看,大佐领吩咐,一定要给姑娘找合体鲜艳的,也好叫姑娘出类拔萃。”
“这些衣服过于花枝招展,不适合比武,就没有更一般的衣服么?”燕北几近恳求。
侍卫笑着摇了摇头,“姑娘既问,恕我多句嘴,姑娘来死场干嘛?”
“比武。”
“比武又干嘛?”
“呃,为了赢。”
“赢了又如何?”
“赢了,呃,赢了就……”
“赢了就是好归宿,我替姑娘说了。”这侍卫呵呵一笑,“比武是给人看的,姑娘也是给人看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姑娘现在就是那笼中的鸟儿,不艳儿,不俏儿,不叫好听了,谁买呢。姑娘说是不是?”
燕北低了头,不说话了。
“姑娘别不着急,待会儿打场,姑娘晚了就没得看了。”
“打场?”
“嗯,打场就是各贵族子弟骑马射箭,入靶心者,赏千金。”
“哦。”
“听姑娘口气,没兴致似的,别的牢里可都没有这扇窗,姑娘有了,还不珍惜。”
“别的牢里没有?”
“那是自然。”侍卫见燕北也不挪地,便把吃喝都摆在桌上,说道,“瞧姑娘这样,大概是对死场规矩不大熟吧?”
燕北点了点头,“我在何族生场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不说也是为了姑娘好,省得日日提心吊胆。趁大佐领没叫我,那我再给姑娘说道说道?”
燕北起身一揖,“那多谢了。”
侍卫一边摆手叫燕北到桌前吃饭,一边说,“今儿,算死场一日,这死场一日,是抽签战,各族死士全部混在一起抽签,两两对决,胜出者留。明日,便是死场二日。死场二日,是点人战,点人战就是各族对抗,压钱压人,每族派出一人,皇上亲自翻牌,两两对决,胜出者留皇族,赢钱归族内。”
“如果败了呢?”
“败了?”侍卫一愣,随即笑道,“死场是高手对决,哪有败了,只有死了。”
燕北一愣,侍卫却安慰道,“姑娘大可放心,我看姑娘的身手,必得平步青云。”
“敢问大人叫什么名字。”
侍卫嘻嘻一笑,“叫我百叔吧,我在这死场已有十载,我看姑娘,是个贵人。”
燕北尴尬笑了笑,“百叔能跟我说说各族死士都如何么?”
“好吧,论起各族死士,历年来,尤族与何族最为活跃,去年尤大族长派了十四人,皆死,而何族只送八人,却留用四人,”苏,陶,孔,袁,朱,五族参与度不高,所派之人要么功夫极高,要么平庸无奇,每年每族能派入场一个两个,便是多了。褚族擅驭人,历年只派四人,却基本都能留,且褚族之人功夫诡谲,不好取胜。至于五大皇族,云,奚,祁,不入,只等挑胜者入族,俞,殷二族入死场人不少,败的多。”
“受教。”燕北恭敬给百叔施了一礼。
百叔笑道,“历年能入这上牢拐角处的,必是拔尖里的拔尖,我自是不敢慢待的。”
燕北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入场如何,不过是尽力一搏罢了。”
“姑娘面容姣好,武功不弱,若是可以,点人战,要多多离近观台,那里都是皇族之人,以姑娘的本事,没准能让皇后娘娘青眼有加,时值长公主挑选武从之际,与姑娘便是极好的归宿。”
“哦,那百叔可否跟我说说死场终场?”
“死场终场?”百叔一愣。
“嗯。”
百叔面露迟疑,看了看坚定的燕北,只好说道,“死场三日,便是死场终场,二日胜出者,不想入皇族者,便在三日终场准备对决,胜者由皇上亲赐皇赏,大多脱籍为平,赐平族姓。”
“一般几人能熬到终场?”
百叔摇了摇头,“大部分死士初来死场都巴望终场,以为凭己之力可以熬到终场赢皇赏,可是一经比试,都是九死一生,等到点人战都已丧失斗志,只剩求生,就别说熬到终场,点人战若是能得主子挑中,便已千恩万谢,哪还会想着跟终场死磕。退一步讲,入了皇族,跟对主子,再熬些年头,也就慢慢脱籍了,何苦现在争个你死我活。”
“那终场怎么比?”
“终场,黑牢会放出几人……胜便胜,败便败,能活着的便可以等赏了。”
“黑牢这几人……”
“这几人,非常人能比……时候不早了,我再劝姑娘一句,勿要逞强丢了性命。”百叔说完,看了看外面,转身走出了牢门。
燕北高声喊道,“多谢百叔。”
百叔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
过了不久,死场安静了。燕北爬到观台朝外望去,整个死场,坐满了男女老少,观台处五层,坐着衣着华贵的皇族,死场里共有三处靶子,成三角排列,只听观台处有太监喊,“开始。”
从死场几个角门分别进来几队人马,全都盔甲在身,弓箭在手,好不壮观。
观台处有人擂鼓,几队人马随着死场奔跑起来,其中有几人命中靶子,却未中靶心。
不多时,有一人中了靶心,观台大太监喊,“尤族大承子中靶心!赏!”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抬弓射箭,嗖的一下,将尤族承子之箭射下,自己之箭正中靶心,大太监继续喊道,“二皇子署贵王中靶心!赏!”
接着相继有人射中靶心,直到观台大太监喊,“毕!”
几队人马骑下死场,靶子撤走,死场恢复安静。
大太监喊道,“一日抽签已闭。第一场,何族燕北对战尤族疏祭。”
燕北听见观台大太监喊了自己的名字,登时吓了一跳,自己全无准备,就要上场了。
这时,牢中有银灰色铠甲士兵过来,开了牢门,喊道,“何族燕北,上场!”
燕北未换衣服,只一身黑色薄衫,跟着士兵出了牢门,士兵将燕北带入南角门,便转身离开,死场里面的黑盔甲武士,来到燕北跟前,朝前一伸胳膊,“请入死场中。”
燕北进入死场。
死场顿时沸腾起来,民众观台黑压压的一片,全都开始聒噪,观台也有人交头接耳,燕北只觉头晕目眩,到了死场中,站定,背对太阳看了看已经到场多时的对手,尤族疏祭。
这人身高体壮,眼神犀利,穿着一身精致虎皮衣,手上还套了铁环绑手,想来死场是不介意用这等暗器。
燕北站定,只等大太监说开始。
哪知大太监刚张嘴,“都准备……”,疏祭突然纵身一跃,登时踹向燕北,燕北眼疾手快,一个侧闪身,一把拽住疏祭的铁环绑手,狠劲一带,疏祭瞬间被燕北拽得飞了起来,燕北飞起一脚直踹疏祭心窝,疏祭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不起。
场上一片哗然,观台有人叫好,站了起来,大喊,“好功夫!”燕北抬头一看,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贵族小姐,旁边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燕北只知这些人都是皇亲国戚,懒得分辨谁是谁。
大太监见场上疏祭半天也没有起来,便说,“第一场……”
结果疏祭猛的蹦起,朝着燕北飞奔过来,燕北知道这是疏祭殊死一搏,不敢怠慢,便摆出拳路招架,疏祭出拳刚猛有力,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拼尽全身力气朝燕北猛挥一拳,燕北一躲,疏祭朝前倾倒,再也不动。
观台最底层一个满面横肉的中岁男子站起来大声骂道,“废物!”
旁边有人起身安抚,说了些话,燕北并未听仔细。
大太监此时大喊,“第一场,何族燕北胜,留!”
这时场门黑盔武士过来,两人叉起燕北朝南角门走去,燕北又仔细看了看这死场周围,环廊处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两列银灰盔甲士兵,个个立弓握箭,一动不动。而祁万,就站在了那日传出声音的石台旁,虎目圆瞪。
燕北被迅速带入上牢,锁上了牢门,恍惚中好像只是做梦。等到燕北缓过神,再看向死场,疏祭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燕北企图望向那日传出声音的石台,却怎么也看不见。
此刻,那石台后坐着两人,透过石台反镜石,看着死场的一切。
“看来,这墨九的徒弟果然不俗,模样俊俏,身手也利索。”白衣男子面露微笑,似是十分欣赏燕北。
祁归来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往环廊处走去。
“不看了?”白衣男子纳闷,思忖一阵,便喊,“大佐领!”
石台旁祁万连忙走过来,恭敬施礼,“无争大人。”
无争一摆手,示意祁万靠前,“你们家主子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祁万一脸呆像,“呃,不知道啊。”
无争斜了一眼祁万,“少跟我装蒜,快说。”
祁万一皱眉头,“呃,无争大人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们家主子最近,呃,最近好像是有点闹肚子。”
无争一听,一笑,“真是好奴才。”一摆手,祁万笑着退了下去。
无争起身,也往环廊处走去,再见祁归来,已然披了金黄战甲,站在羽箭军旁,好不英气。
无争一袭白衣,风流倜傥,瞅着祁归来呵呵一笑,“进一步说话?”
祁归来一摆手,旁边羽箭军向后撤出十步,无争到了祁归来跟前,问道,“突然变脸,什么事?”
祁归来沉默不语,无争又看了看场上,祁归来眼神早已游离场外。
“那我先说了,”无争一笑,邪性的很,“我那落园缺个打扫落叶的丫头,你把这燕北送给我,也好叫她们姐弟团聚。”
祁归来收回眼神,只说,“这丫头不谙世事,伺候不了你。”
“那没事,到了我手的女子,怎么会不谙世事。”
“不行。”祁归来斩钉截铁。
“为何?”
祁归来只说,“墨九亲笔书信,要我保全这丫头。”
“到了我处,难道不是保全这丫头?”
祁归来转头看着无争,目光多了一丝恼怒,随即散了,微微一笑,“这天下的女子随便你挑,你为何看上一个丫头?”
无争也笑道,“这天下的女子随便你挑,你为何看上一个丫头?”
祁归来眉头顿时松了,“过来试探我?”
无争叹了口气,“哪敢,不过归来你好眼光,这样的可人儿不太好找。”
“省了。”
“行,我去观台了,再若不去,少不得生些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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